三酒七剑十分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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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司天重宝,人命天相

    司天监位于太平坊内,紧临皇城含光门,离那皇帝执政的太极宫也没几里地,不愧是朝堂上清贵至极的一派,几乎可以随时面圣。

    而整座司天监又被银光流转的阵法笼罩,此阵符纹上能见二十八宿,十日十二辰,似与天上星斗对应,故哪怕李无对阵法一道所知甚少,也能瞧出其高深玄妙。

    此前倒是也来过司天监一遭,便是去善狱寻了那头五彩公鸡,可今日并非李无主动来此,而是魏叔玉得了李淳风吩咐,特地前来一邀。

    “汝玺啊,咱哥俩都这般熟悉了,你随便意思意思就行,怎还搞得如此隆重,莫非李监正还要在此地表彰我不成?”

    司天监玉石铺就的主道上,李无双手负在脑后散漫开口,一边说着一边细致打量此地景象,毕竟上次来得匆忙,还真没空瞻仰瞻仰这名声大的吓人的地方。

    至于他口中所说,还真是心里话,蝗灾虽暂且平息,但其隐患尚在,谁也不知晓蝗道人牵扯的那些虫卵何时会自行破土,而李无对此的确也没甚法子,故本就没打算宰上司天监一笔。

    若说不要钱那又是不行的,没钱,谁来将竹池小苑修缮得光鲜些?没钱,道家真人的法器行头坐骑等,谁来给自己添上?没钱,这大唐还有数百年的好风光,自己难不成干瞪着?

    也难怪好些有道行的炼气士会与权贵结交,方外之人入了世,没钱同样寸步难行啊。

    李无正心里想些杂事,又听得魏叔玉开了口,语气茫然。

    “此次轻动李兄出手,我是走得监中路子,原本按照规章是有一笔不菲赏金的。”

    “但监正却亲自过问此事,还让我请李兄过来一叙,倒真是怪哉......”

    瞧见魏叔玉迷糊神色,李无不由心中一动,他想起了那日在三渠楼遇见的前朝将军裴行俨,后者说过要小心李袁二人。

    但自己与李淳风也是打过照面,未发觉哪里不对啊?

    按下心中思绪,李无继续与魏叔玉打着哈哈,看能否从其口中旁敲侧击出些消息。

    路上又碰见好些着青绿官袍的司天监道人,大多神情严肃脚步匆忙,毕竟蝗灾一事可还未了结。

    不多时,两人到了司天监主殿,玉柱银砖,颇有几分豪奢。

    入了殿中一看,当中竟摆放一尊庞然大物,长宽几近十丈,底下是个巨大的十字罗盘,罗盘上漂浮好些大大小小的铁环,这些铁环静止悬立,搭成一个球形。

    “外为地平,子午,赤道三圈,称‘六合仪’;中嵌黄道环,内赤道环,白道环,称‘三辰仪’;最内里玄枢为轴,区分东南西北,称‘四游仪’。”

    “三位一体,通过底下准基校正,此便是由监正所创,是我司天监重宝,亦是大唐重器的‘浑天仪’!”

    魏叔玉见到此物,如数家珍地介绍起来,语气中满是自豪,哪怕他只是医术修士,对浑天仪怎个使来一窍不通。

    李无倒是来了兴致,这尊宝物他早就听闻已久,据说司天监便是依仗此宝可监察天下灵机流动,妖魔行踪,而在某些传闻中,这东西还能见到人的过去,现在,未来,有‘欺鬼神以窥天机’之能。

    “魏掌勾,你说的可有失偏颇。”

    一道平淡嗓音从殿内传来,来者身着紫袍道服,生有凤眼龙眸,正是司天监正李淳风,此时面上罕见带着淡笑,继续道:

    “浑天仪并非我所创立,乃汉时张平子(张衡)推衍天机,亲手搭成,前人智慧实在玄妙,我穷极一生,也不过略做改进耳。”

    “其也监察不了天下,只是能感知到大唐十道三百六十州的气机流转,进而推算出何地会有何事发生。”

    “才使得无论仙神妖魔,均瞒不过我司天监。”

    李淳风语调平静,说的话却带有几分张狂,魏叔玉连忙作揖埋首,模样恭敬无比。

    李无只是微微颔首,见对方也不阻拦,便好奇地环绕浑天仪一圈,还是没看出个所以然,他也没有何种‘掐指一算’的本事,勉强能与此扯上关系的,不过是灵觉还算敏锐,能提前感应些杀机之类。

    “不知李监正唤我这闲散游侠来到贵宝地是何意?”

    李无不再琢磨浑天仪,而是朝着李淳风拱手问道。

    李淳风闻言并不着急开口,只是走到浑天仪旁,仰头望向顶端的子午环,过了数息才说道:

    “李少侠,你修行至今,是否有过这般感受,无论心思再是杂乱,炼精化气也好,吐纳灵机也罢,均是水到渠成,不曾经历过所谓心境瓶颈之物。”

    李无一愣,有种底细被看穿的悚然感,只因李淳风还真未说错,道经有言,‘炼精在纯,炼气在真,炼神在玄’,可他修道快二十载,只觉随心所欲就可,万般行径都是修行。

    有时一觉醒来,便又破了一境,就连使用道法,也不像旁人所说的那般需要心神虔诚沟通天地,天地灵机都可随手招来。

    他以往并不知晓此中缘由,就像他不知晓自己为何宿醉醒来,就到了这大唐,成了在风雪中啼哭的婴儿,这具身体还与他前世毫无二样。

    但听李淳风之言,这里面有些隐情,李无便轻声问道:

    “的确如此,还望李监正告知。”

    李淳风微微摇头,转过身来,一对龙眸细致打量着李无面容,

    “我幼时得异人传道,除却御风道法外,更善命相二术,此两术虽常被认为一者观人,一者观天。”

    “但我潜行修行至今,却是觉得人命天相本就互相纠缠,故将自己所修之法记载成书,名‘《乙巳占》’。”

    “可惜司天监这十几载,收了不少天资极佳的童子修道,却无一人能传我衣钵......”

    说到此处,一旁的魏叔玉面有愧意,他在淳风观也曾试过修行命相二术,但无论再是用功,仍是摸不着半点门路。

    “说得远了,还望见谅。”

    李淳风察觉有些失言,温声致歉一句,李无只是摆摆手,又听得对方继续缓缓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