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诗语扑进少年怀中，许十愣愣的站着，一双眼睛怔怔的看向天边，眼中只有那把剑，磅礴剑意在剑刃上流转，虚空逐渐磨灭又渐渐修复。

    女孩瑟缩在少年怀中，忽然感觉头上有液体滴落，轻轻抬起头，一双眼睛呆了呆，而后眼泪哗哗的流下，双手不断拉扯少年，少年仍是紧紧盯着天边，尽管已是七窍流血！

    顾老头皱起眉头，喝道：“小子还不闭眼，想要死吗！”

    许十此时脑海中宛若混沌，不记得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只是本能的想要睁大眼睛，想要看到更多！天地中五彩斑斓，磅礴剑气如烘炉烈焰，将那些五彩斑斓尽数吞没，又再吐出化作一团，渐渐地，所见被蒙上血红色，所有的一切皆化作血红，身体仿佛被揉碎了一样，疼痛！

    许十心中恐惧，身体好似已经不属于自己，心头想要闭上眼睛，可身体好似被定住，他甚至可以清楚的感受到生命渐渐流逝。

    忽的一阵猛喝，宛如洪钟大吕，在许十心间回荡，身体也在此时回到他的掌控，一瞬间疼痛，冰冷一阵阵袭来，仿佛将死。

    顾老头一手轻抚，一丝青绿丝线钻入少年身体，许十体内所有紊乱渐渐平复。他感谢的看了老人一眼，刚才那一声猛喝将他从迷障中叫醒，这次应该还是老人家出手，果真是外冷内热！

    老人看着西面，只觉得一阵烦躁，强行压下怒气：

    “你这畜生，还不带他俩去躲难！”

    许十闻言一愣，疑惑的看着眼前，忽然身后传来一阵虎啸，紧紧搂住女孩，僵硬的转身，便看见那只熟悉不想面对的怪物。

    巨虎身形再次膨胀，已有十丈之高，鸭鹅羊群依次在巨虎面前站好，被巨虎吞进嘴中，大张着嘴，朝两人奔来。

    兄妹两人见此瑟瑟发抖，腿好像长在地上一样，完全挪不开步子，小诗语巴掌大的小脸上满是惨白，许十更是嘴角抽搐，怪不得他总觉得那只猫一直盯着自己，原来它就是那只巨虎！

    吼！

    巨虎几步便落在两人身边，庞大身躯围着两人打转，虎口大张，乱糟糟的叫声从虎口传出来，顾老头转头一看，眉头皱起：“你干什么呢？上去，快走。”

    许十咬了咬将女孩高高举起，小诗语看了看少年，之后揪着虎猫上了虎背。

    许十紧接着拽住虎毛向上攀爬，不知是少年太过用力，巨虎转过头朝他吼了一声，一瞬间他和口中诸多眼睛对视，少年心中涌上一抹奇怪感觉，好似不怎么怕这只巨虎了。

    没等两人坐好，巨虎向后方跑去，用力一跃，便到了数十丈高空，两人只得紧紧抓住虎毛，待巨虎落地，许十平复了一下心情，这才发现虎背上如此宽阔，也突然产生了一股自豪感，我也是骑过仙虎的人了。

    巨虎将口中禽畜一一吐出，一张虎口却干呕起来，小诗语苍白的小脸上带着一丝好奇，忽的旁边响起一道声音：

    “有几个坏东西在嘴里拉屎了”

    小诗语愣了愣，一下子捂住嘴巴，小肩膀一颤一颤的，许十嘴角也是带着笑意，然后一愣，刚才是谁说话，身后忽然阴冷异常，许十僵硬的转过身，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坐在身后，脸色皆是惨白，周身有白烟冒出，好似两大块冰疙瘩。

    “嗨。”

    “你好。”

    两人脸上露出一抹诡异笑容。

    许诗语也转过头，看着两‘人’也是呆住了。

    “两位别怕，我们现在算好人。”中年模样的身影开口打破沉默，张嘴时，透过口腔竟能看到身后景象。

    “错了，我们是鬼，你应该说我们是好鬼才对。”另一个身影缓缓提醒道，一颗少年头，身体却破碎着。

    许十握紧女孩的手，眼睛瞪的老大。

    “哎呀，把你们吓到了，不好意思。”

    两人低下头，缓缓道歉，少年的脑袋直接滚落，中年人的脑后显出一个大洞。

    “嗬。”许十全身冰凉，看着两个鬼魂，想要说什么，嘴中却说不出来。

    少年鬼将脑袋捡起来重新摆好，与身旁互看一眼，脑袋转了一圈，而后又看着两人，露出一抹自以为和熙的笑容：“我们不会伤你们，放心！”

    女孩紧闭着眼睛，将脑袋顶在少年背上，好似这样才有一些安全感。

    许十眼皮子一跳，就这么看着少年脑袋乱转，思考一下后，强压恐惧问道：

    “两位，这是要做什么，呀？”

    少年鬼伸出破碎的手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我们是伥鬼，平时就在嘴里住着，这不太臭了吗，出来透透气。”

    许十哈哈笑了两声，小心道：“那两位先坐着，我和小妹去走走？”

    中年鬼眼中带着茫然，还是少年鬼开口道：“行行，有空到嘴里来找我们玩啊！”

    少年嘴角一抽，转头抱起女孩，看着脚下，面露为难。

    这时巨虎将身体缓缓缩小，少年见此终是放下心来。

    待巨虎恢复原状后，少年抱着女孩跳了下来，刚落地，一条腿便是锥心的痛。

    许诗语张开眼睛，小心的打量了一下周围，见没有什么怪东西后，才放心的走出少年怀抱。

    巨虎无精打采的趴在一边，身上已经没有那两道鬼影，许十轻呼一口气，揉着腿向山坡走去，小诗语小心翼翼的靠近巨虎，见它没反应，欢声笑语的跑到巨虎身边，身体往后一躺，便陷入浓密的虎毛中，再站起来，又倒下，自娱自乐起来，巨虎抬起头看了一眼，又缓缓闭上了眼。

    许十见此想要说两句，想了一下，还是没有开口，将视线看向山下，眼神便再也挪不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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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老头双手背后静静站着，眼神平淡，身旁湖水卷起，渐渐汇聚，须臾，一位青色巨人踏水矗立，身高百丈，湖水几近干涸，只剩下湖中心一个大坑仍旧幽深。

    老人伸出右手虚握，巨人跟同，一只遮天手掌抓向巨剑，两者相接之地，剑气与水汽相互绞杀，雷霆顺着手掌钻入巨人体内，青色巨人身躯中顿时有紫色雷霆爆炸，身躯不断膨胀收缩，雷霆透体而出，青色皮肤皲裂后又逐渐修复。

    顾老头右手渐渐握紧，神色依旧淡然，不急不缓的向下拖去，巨人眼中亮起精光，周身水汽渐渐凝成一幅青色甲胄，随着面甲扣下，巨人宛如神将。

    巨剑终究不是实物，在青甲神将巨力下，逐渐崩碎，剑气携带着雷霆席卷着天地，老人一头白发，淡然处之，面前三尺地万法莫侵。

    遥远之地，又有一道剑光而至，落至天幕处，身形渐渐显露，同样是一位老人，白发飘舞，面容张狂，右手按剑，左手紧紧握着一块金色玉牌，其上篆刻着三个龙飞风的的大字：山河令！

    “你个乌龟王八蛋，挺能藏啊！”来者张嘴便是粗俗之语，苍老眼眸中雷霆闪过。

    顾老头默然不语，静静看着空中宛如雄狮般的老人。

    陈将微微诧异，这老东西怎地不说话，莫不是被吓住了？

    却见顾老头脸上满是嘲讽，讥笑道：“就凭你？吓住我？”

    “哈哈哈哈，你个老不死的，又听老子心声，罢了，跟我回去吧，阁内可是想死你了！”陈将没有在意老人的嘲讽，大笑几声便说出了此行的目的。

    “哦？想我？有几人想我，某些人怕不是想我死吧。”顾老头扣了扣耳朵，轻笑道。

    陈将哑口无言，周身剑气微微停滞，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道：

    “有些事，已经过去了，就别…”

    老人未说完，一道迅猛的拳罡扑面而来，陈将连忙后退，右手握剑横扫，剑气化作弯月撞向拳罡，两者交界处，爆炸产生的狂风吹向，又被顾老头面前的光幕阻挡。

    “你个老家伙，怎的偷袭！”陈将看着一脸淡然的顾老头破口大骂。

    “呵，自己不细心，反倒怨别人，五十年你学了个屁啊!”顾老头嗤笑道。

    陈将一双虎目瞪向老人，声音逐渐平静，轻声道：“看来，是要打一场咯，也好，我顺便报个仇！”

    “也不知，你这五十年有没有长进！”

    陈将左手掐诀，汹涌灵气涌向指尖，高空之上，瞬间乌云密布，方圆千里，宛如黑夜。

    有几人御剑飞至乌云边缘，身着白衣，身后背剑，一身玄奥剑纹忽明忽暗。

    望着天罚一般的景象，一个人咽了口唾沫，转头看向身后之人，俊朗面貌上露出一抹苦笑道：“楚师兄，这，我们也插不上手吧。”

    名为楚沐的高大青年沉默片刻，轻声道：“报告宗门，我们先去疏散居民。”

    话毕，便驾驭飞剑向乌云下飞去，有人扔出传讯飞剑后，追向楚沐，俊朗青年轻声道：“雨师弟，你修为不便，就在此接应宗门师长吧。”

    站在青年身后清秀少年默默点了点头。

    说着，那名青年手中一闪，一尊小巧的木舟出现，轻轻一丢，便迎风渐长，待身材矮小的师弟踏入飞舟后，御着剑光飞向乌云。

    雨师弟看着几人远去的身影，良久叹了口气，抱臂蜷缩在飞舟角落。

    另一边，陈将一剑劈向地面，随后云中流淌的紫色雷霆化作长矛射向顾老头。

    一切，皆在转瞬之间。

    顾老头轻轻拔下头上的簪子，朱玉材质，老人轻轻叹息，簪子瞬间变化，依旧朱玉，却不是簪子，老人轻轻握住剑柄，轻轻横扫，剑光闪过，面前那蕴含无尽威势的一击逐渐湮灭。

    剑已生灵，铮铮剑鸣。

    远处山坡上，风平浪静，嘈杂与破坏被老人拦下，少年的眼睛却看到了世间最不可思议的景象。

    老人身材高大，身旁娟丽魅影亭亭玉立，马尾高耸，青丝无风而动，同样手持朱红玉剑，微微侧目，一颦一笑皆是风情。

    顾老头，或者顾青君，静静站在原地，仿佛一切嘈杂都已不在，老人看着身旁，记忆中那个总是喜欢撒娇的女儿此刻正满脸温柔地看着他，声音一如既往地调皮：“爹爹，如果你不给我买糖葫芦，我可就要丢了哦。”

    顾青君嘴角微颤，是啊，丢了，“我的清霜…”

    上空中，陈将突然感觉不妙，方才的攻击被拦下，他并不意外，可这老家伙怎么又在发呆了，那把剑…有点熟悉啊。

    下一瞬，陈将猛地一机灵，身体赶忙向一旁躲闪，下方青色巨人已经不见，汹涌的湖水化作水龙一口咬向陈将，几经躲闪，陈将一指点向水龙，水桶般的雷霆砸下，龙首顿时稀碎，下一刻却又复原，张嘴一吸，乌云中雷光闪动，于一处被引下，水龙张开大嘴，雷霆被如数鲸吞，乌云顷刻间便已消散。

    陈将试着劈出几剑，对水龙无痛无痒，吃完雷霆的水龙，浑身电光闪烁，巨口再次咬向陈将。

    看着眼前的雷霆巨龙，陈将一脸无奈，苦笑道：“老顾，你这有些不地道啊。”

    “你都送上门来了，我还不能吃？这是什么道理，接住咯！”顾青君剑指横扫，剑气化形，两条巨龙冲向陈将，前后退路皆无，周身气机被锁定。

    “好啊，来哈哈哈。”陈将大笑一声，三尺剑立于身前，瞬间，一生二，二生三，须臾，老人周身全是密密麻麻的飞剑，剑阵已成！

    “我观摩剑壁所悟，如今请君试剑！”

    巨龙大声吼叫，剑光璀璨，剑阵中，无时无刻有飞剑产生，又有无数剑影倾泻而出，两者消耗间，剑气长龙已是残破不堪，水龙亦然。

    “不错的龟缩剑阵。”一步踏空，剑气搭阶，老人凭空而立，看着空中磅礴剑阵，挥手散去了水龙，轻笑道。

    “呸!老顾你好没意思，羡慕的不久就说话贬低？”剑阵中，陈将吹胡子瞪眼，周身渐渐围起护盾。

    “一剑可破矣”老人微笑道。

    陈将嘴角一抽，：“你这人怎么学会吹牛了？”说话间，便又是一道护盾出现。

    “青君。”老人手腕微抖，朱红玉剑委屈的发出一声剑鸣，随后剑身缩小，又变成簪子，乖巧的插入老人发间。

    湖中心，那处深渊中，一抹金光咻的飞出，黑渊中顿时如热油一样沸腾。

    老人乜斜一眼，湖中刹那安静。

    金光落入老人手中，一把造型古朴的长剑被老人高高举起，剑身镌刻两字：青君。

    陈将腰间忽然灼热起来，山河令绽放金光，与青君剑遥相呼应，

    陈将一脸见了鬼的表情，颤声道：“你真炼成了啊！？”

    顾青君掂了掂手中长剑，表情玩味，悠悠笑道：“你猜。”

    陈将咽了口唾沫，大声道：“你作弊！”

    顾青君嗤笑道：“我用我自己铸的剑，如何作弊了？还有，你不是要报仇吗？少一笔，不如多一笔。”

    陈将面色大变，高声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顾青君举起剑猛地想下一劈，剑光连同山河之力，宛如滚滚黄河倾泻。

    陈将催动雷法，剑阵威势再次大增，可在洪流面前宛如螳臂当车，须臾，剑阵破碎。

    洪流冲天而起，穿过空中破洞，转瞬即逝。

    一个浑身破烂的老头从虚空中跌落。

    顾青君信步走到陈将面前，看着瘫软在地的老人，不由得叹了口气，轻声道：“可满意了？”

    陈将大口吸气，方才剑阵顷刻间便已破碎，他躲避不急，只得破开虚空，躲入其中，尽管如此可还是吃尽了苦头，许久，老人转过头，漏出一口白牙，大笑道：“爽啊！”

    “你走吧，就当顾青君已死。”老人缓缓转身，这一刻顾青君又变回了那个顾老头，英气不见。

    “……”

    “不行，一定得带你回去！”陈将瞪大眼睛，大吼道。

    顾青君停下脚步，猛地转头，一双老眼中全是狠厉：

    “若是让我报仇，我便回去！可能吗？！”

    陈将张了张嘴，苦笑道：“这仇可不好抱啊。”

    老人转过头闭上眼睛，声音平静：“回去告诉二哥他们，青君已死，唯有枯冢，不可带回！”

    说完，迈着苍老步伐向前走去，只留下一脸苦笑的陈将。

    走了几步，顾老头好像想起了什么，停下脚步，身后陈将一喜，以为这老头要回心转意，忽的心底窜出一股恶寒。

    “忘了件事儿，你方才说要报仇是吧。”老人眯着眼笑道。

    陈将猛然摇头。

    “呵呵，事情多一件不如少一件，何况还能砥砺你修行，对吧。”老人脸上笑意更盛。

    陈将瞪着眼睛吼道：“你要干什么？别过来啊！”

    顾老头忽然道：“记得护好，别忘了告诉他们！”

    陈将一愣，茫然道：“什么？”

    下一瞬，顾青君一脚踹出。

    “顾青君！”

    陈将化作流星，转瞬而逝。

    飞出去的陈将任由自己飞行，轻轻叹了口气，而后又傻笑起来。

    --还好，还好，他还是那个顾青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