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勘红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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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山水为引,一剑西来

    东海极东之处,有大州其名为蓬莱,地形如明珠匍匐于海面,数以千计的岛屿拱卫明珠,每座岛屿上皆设有天然阵法,阵法长年累月运行,使蓬莱洲隐于海上浓雾,此地循缘分二词,非有缘人不得入州。

    在蓬莱西侧三千里处,有一座浮空岛屿,一座巍峨高城盘桓其上,是为去往蓬莱州的中转之地,因此也得名蓬莱城。

    琼楼高耸,金殿奢华,岛上无数仙鹤振翅起飞,又有无数剑影穿梭虚空,在空岛四面各有一道巨大闸口,每隔半月时间,便能开闸泄水,造就巍峨瀑布,而后再由空岛中心阵法吸纳净化海水,供给全岛。

    在南面,一处闸口外,一道红色身影自远处破云而至,一身剑意搅动虚空,白云被搅碎,露出其上深蓝天空,而后又有几道身影飘然而至,却无先前威势,只见来者以一名红衣男子为首,其余皆穿着青苍色玄衣法袍,腰佩金精铸成的小巧剑佩,为首红衣男子,长发及腰,身形高大,长相俊美,一双桃花眼勾人心魂,嘴角紧紧抿着,身后几人皆是少年,三男两女,面上多带着急切兴奋。

    “来者止步!”

    值守南闸口的宗门修士,约有二十余人,尽数围了上来,为首者是一中年男子,脸型方方正正,面上两道交叉着的长疤,两腮留着短短的胡茬,皱着眉看向来人。

    “此地不是汝等该来的地方,速速离去!”中年男子一手按剑,朝着红衣男子等人高声喊道,其余众人虎视眈眈。

    红衣男子微微皱眉,向前两步拱手说道:“十分抱歉,但有要紧事务需要向宗门禀告,还请各位通融!”

    “嗯?”中年男子打量了几人一眼,忽的开口问道:

    “你们是铸剑阁的?蓬莱城作甚!”

    “自有要紧事务要禀告分舵,还请通融,”红衣男子声音清冷,语气生硬。

    中年男子看着几人,半晌,徐徐道:

    “禀告什么宗门事务还不能从城门走,非得走这偏僻之地,我怎能知道汝等是不是邪恶之徒?”

    中年男子眼神逐渐冰冷:“要是放你们进去,城中出了乱子,又该怎么算。”

    “你!”红衣男子衣袖翻飞,一身剑意宛如过江之龙,翻涌在四周,中年男子等人被逼的只得后退几步。

    红衣男子身后的几个铸剑阁弟子见状脸色大变,其中一少女赶紧走过来小心地扯了扯男子的衣袖,小声道:

    “师祖,不要生气,我来跟他们说。”

    少女语气柔柔弱弱,红衣师祖又冷冷看了几人一眼,冷哼一声向身后退了半步,四周剑气渐渐平复。

    而中年男子等人皆是被冷汗浸透了衣衫,待剑气散去,有几人终是承受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中年男子暗自掐诀,一道微小符箓遁向城中,红衣男子冷笑一声,却是没有出手阻拦,

    男人看着几人,狰狞面庞阴冷,语气愤恨:“你们要做什么!”

    少女长着一张圆蛋脸,一双大大的杏眼好似一头涉世未深的麋鹿,两颊处各有一朵红晕,使得少女略显娇憨,眉心处有一道火焰印记,火光微微闪动。

    “大叔,不好意思,我师祖不太会说话,给你们添麻烦了,这次我们来这里,着实是有要紧事,不然在城门口排队要耗费老长时间呢。”

    少女语气轻柔,走上前将一个个倒下的守卫扶起,少女馨香入鼻,惹得那几个护卫原本惨白的脸上多出几朵可疑的红晕。

    中年男子看着那几个不争气的,心中又是带着恼火,语气生硬道:“职责在此,几位还是去城门那边吧。”心底却暗想,待城中守卫来此,管你是什么师祖,也要抓起来治罪!

    少女回头看了自家师祖一眼,眼神中满是无奈,红衣男子对着少女哀怨的眼神置若罔闻,一双桃花眼紧紧盯着中年男子,中年男子也是不惧,狠狠回瞪了一眼。

    忽的,中年男子狰狞脸庞上露出一抹笑意,身后飞来众多霞光。

    少女暗道不妙,红衣师祖微微颦眉,身后的几个男弟子默默叹了口气,这下事情大了。

    “放下武器,可免受牢狱之灾!”空中响起一道清冷声音。

    只一瞬间,铸剑阁几人便被层层包围,一道璀璨霞光飞快落在中年男人面前,显现出其中身影,一位身形高大的美丽妇人出现在众人面前。

    “雪姨!”少女眼睛一亮,快步走上前一个熊抱便挂在来人身上,玉首则埋进那抹柔软中,口中含糊不清道:“雪姨,雪姨,想死你了!”

    美丽妇人先是愣了一下,随后赶紧搂住少女,语气惊喜道:“雅儿?怎的是你?”

    中年男子面色一僵,暗道不好。

    红衣师祖双手背到身后,眼神飘忽的看向一边,几个男弟子放下一口气,还好是熟人,不然又要挨骂了。

    “你怎的来了?还有这是怎么回事?你们为何要…强闯蓬莱?”妇人那张艳丽玉容上带着几分疑惑,又看向身前,一个红衣鹌鹑和几个小雏鹰,这名被称为雪姨的美貌妇人脸色刹那间便凝满寒霜。

    “曲红妆!你又做什么了!”雪姨咬紧银牙,声音如刺骨冰风,红衣师祖身体又是瑟缩了一下,身后几个弟子不约而同的打了个哆嗦。

    “这次,这次有急事。”师祖声音微弱,眼睛盯着地面,浑身剑气早已萎靡不堪。

    “有事?好,好!有事你强闯蓬莱城,还打伤守卫?嗯?!”雪姨气极反笑,身旁的气压降到了极点,原本在周围吃瓜看戏的守卫都是默默后退了几步。

    少女回过头朝师祖吐了吐舌头,祝你平安无事。

    雪姨拍了拍少女的翘臀,示意她下来,而后又看了看四周,冷声道:“都没事了?”众人讪讪一笑,纷纷离去。

    “庞德留下。”

    中年男子摸了摸脑袋,刚想走就被一道冰冷声音喊住,面庞抽搐,面色复杂的走向雪姨。

    “顾大人,有何事吩咐?”庞德低着头,声音沉闷。

    雪姨看着眼前的汉子,轻轻叹了一口气,语气柔和了几分:

    “庞统领,这件事是红妆做得不对,我这里先给你道歉了。”

    庞德赶紧抬头,连连摆手,声音急促道:“没关系的,我这不,也没受伤哈哈。”

    一只手摸着脑袋,脸上狰狞不见,爽朗的笑了笑,又看向曲红妆,笑道:“这位曲前辈,道法高深,剑意深远,我是佩服的,待有空,还请前辈可以指点我一二。”

    曲红妆愣了一下,轻声道:“好。”

    庞德本以为这位不会答应,没想到,这真是意外之喜,这般想着,他向笑着拜了拜:“多谢前辈了!”

    曲红妆微微颔首。

    看着庞德逐渐离去的身影,雪姨脸上的笑意转瞬即逝,一张俏脸上面无表情。

    “什么事?”

    曲红妆闻言一缩脖子,小声道:“找到副阁主了。”

    雪姨身体好似有电流经过一样,脑海中嗡鸣一声,看向那道红衣,颤声道:“三叔,找…到了?”

    曲红妆点了点头,忽的面前出现一股香风,眨眼间,雪姨便到了面前。

    雪姨抓住男子衣袖,急切问道:“三叔现在在哪?可还好?”

    曲红妆闻着眼前女子身上的淡淡馨香,女子身体离他不足一掌,感受着女子的温度,白玉般的脸庞上顿时红腾腾的,耳垂上浮现出淡淡的粉色。

    雪姨一愣,赶紧松开,后退了几步,不自然的轻咳了一声,淡淡道:“我算是你长辈,小时候还给你换过尿布了,你羞个什么劲。”

    听闻此言,男子脑袋更是低了下去,好似一只红色鹌鹑。

    几个铸剑阁弟子凑在一起,低低笑着。

    少女见自家师祖一副失魂落魄模样,只好走上前,两只手搂住妇人藕臂,柔柔的说道:“清霜姑姑的的飞剑有了反应,应该就是三爷爷所在了。”

    雪姨咬咬嘴唇,小心问道:“三叔他现在在哪里?”

    少女柔柔笑道:“应是中州凡人界那边,似是剑宗辖内。”

    雪姨眼底流出几行泪水,又哭又笑,声音带着几分哽咽,轻声嘟囔着:“好,好…”

    少女又看了看站在一旁已摈退红霞的师祖,缓声道:“昨日,我们接到宗门消息后,就马不停蹄的赶过来了,宗门内有任务要我们传达,我们强闯蓬莱也是脑袋一热,师祖又是一个不太会说话的,所以就产生了一点冲突。”

    看着有些走神的雪姨,少女抱住胳膊轻轻摇着,撒娇道:“还好是雪姨来了,不然我们说不得就要去监牢里住着了,雪姨,我们快回去吧,还有事情要说呢。”

    半拉半扯间,美貌妇人好似想起了什么,翻了翻美目,纤弱的手指在少女额头一按,笑道:“真机灵的丫头,我还没找你小师祖算账呢,罢了,先回去吧,宗门是怎么说的,你跟我讲一讲…”

    说着,一大一小两道身影相伴向城中飞去,曲红妆低声说了句跟上后,化作流光跟了上去,三个弟子点了点头也是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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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青君有消息了?这个王八蛋,这么多年真能藏啊!”

    蓬莱城南侧城区铸剑阁驻地内,一位老者眼眸明亮,红光满面,无尽威势从苍老的身体中倾泻而出,于驻地上空凝成了百丈高的巨剑,城中各方势力皆注视于此。

    “父亲!收一收!还有人在呢!”雪姨看着坐在上位的老者,有些哭笑不得,雅儿被她护住,此刻情况还好,曲红妆那个家伙只顾着自己,旁边的几个弟子全被冲昏了过去,驻地内一片杂乱。

    “哈哈哈”老人渐渐收拢一身威势,笑道:“不过是些许威压而已,这就承受不住了?还得练啊!”

    雪姨翻了个白眼,抱怨道:“我们铸剑阁弟子已经算得上勤勉了,还是你不在意,你境界摆在那,有几个能受得住。“

    老人笑着摇了摇头:“论道理我说不过你,不说这个了,小雅,那老混蛋现在在中州剑宗那里?”

    这时,雪姨身后才冒出来一个脑袋,面色苍白,瞧了瞧不远处倒下去的几个师弟,暗自庆幸自己有雪姨护着,不然她估计也得晕过去,太丢人了。

    顾雅清了清嗓子,大声道:“回爷爷的话,前几日阁中照常派发飞剑,不知怎的,清霜姑姑的飞剑被发出去了,就在昨日突然有了反应,应该是三爷爷收到了。”

    少女乖巧的声音在房间内响起,一旁美丽妇人眼底也带着几分哀思,小师祖一袭红衣,直挺挺的站着,目光游离,不知想着什么。

    “阁中什么意思?”沉吟良久,老人缓缓开口。

    “回爷爷的话,二爷爷的原话是:让你陈爷爷带着山河令去中州把你三爷爷接回来。”少女板起一张脸,声音压抑起来,看起来颇为肃穆。

    老人看着下方一板一眼的少女,失笑道:“你这丫头,又搞怪。”

    旋即又陷入沉思,过了好一会,老人轻声道:“以前也试着用过山河令,只有一丝反应,应是距离太远了。”

    “父亲,不如我带着山河令去,您守在这,这里离不开您啊。”雪姨咬了咬嘴唇,小心的建议道。

    老人眼眸微沉,思考一阵后说道:

    “还是我去吧,那混蛋脾气也是个不好的,正好顺便报了当年攒着的的仇!”

    雪姨面色古怪的看了老人一眼,幽幽道:“如果您再打不过他,那就是三份了…”

    老人面色一僵,狡辩道:“那是我让他,不然他能…”

    看着台下那个好奇的小脑袋,他忽的咳嗽一声:“咳哼,没什么,晓雪,为父这就去了,曲小子,可帮我看照顾好晓雪,听到没。”

    被喊到名字的曲红妆一愣,连忙答是,老人看着那张俊美的脸,忽然牙有点酸,这个不开窍的。

    话毕,老人向前一跨,便不见其人,再出现时已经到达了万丈高空,腰间令牌绽放出璀璨强光,无数山水神灵皆心头一震,一道略带苍老的声音在脑海中突兀响起:“为我去中州开个路引!”

    蓬莱城中,数位大能心有感应抬头看去,心思各不相同,有人暗骂道,这个老不死的又抽什么风。

    有人嗤笑道,找了几十年了,一直无所收获,那老家伙想必早就死在某个犄角旮旯里了,还不如把这山水令卖我。

    也有人对着高空中大声喊道:“陈老鬼,又出去啊?要不我帮你照看闺女?认我做女婿算了。”

    回答他的是一道剑光,蓬莱城中,一片废墟里,一个浑身破烂的老人从木板下钻了出来,咧开嘴笑道:“你看看,生气了,哈哈哈哈…”

    站在最高处的蓬莱城城主看着眼前的一幕,嘴角抽了抽,冷声道:“陈将(二声),还敢在本座眼皮子底下搞破坏!这是几次了!要不做过一场!”

    “哈哈哈哈,待我归来,定要与城主痛痛快快的打一场,损失让肖大龟孙赔偿如何?”高空中,老人持剑而立,一双眼睛中不断有雷霆闪过。

    “行!到时候把你女儿许给我,咱们再做亲家!”废墟里老人依旧是笑嘻嘻的,没有丝毫恼怒。

    驻地内,雪姨面无表情,一只手紧紧握住,房间内寒气逼人,昏睡的几个弟子早就醒了过来与小师祖缩在角落里当鹌鹑,驻地内,所有人噤若寒蝉。

    空中,陈将舔了舔嘴唇,手中长剑一抹,又是一道剑气劈向城中,剑光如滚滚洪流,倾泻而下,其中夹杂着雷霆,携千钧之势落向城中。

    “陈将!”城主漆黑大袖一张,半数剑气洪流被吸入囊中,转瞬间,便已将袖口装满,但仍有一小部分缓缓降落,城主见此冷声道:“诸位戏看够了吗?”

    这时城中才陆陆续续的亮起神通,在剑气洪流即将到达城池时,缓缓消散,城中居民缓缓松了口气。

    城主冷冷看着高空仍在接收‘路引’的老人,冷笑道:“好你个陈将!还你!”

    身穿一身漆黑法袍的城主猛地一甩袖子,被收纳起来的‘洪流’逆流而上,陈将咧着嘴笑了笑,说道:

    “看来我这一剑威力尚可,哈哈哈…“

    说罢,又是一剑落下,两道剑气激烈碰撞,最后消散于虚空,空中也无老人身影。

    城主站在蓬莱最高处,许久,轻轻一笑:“这老狗。”转身间身形便已不见。

    城中再次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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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处秘境中,老人攥着朱玉簪子,眼中满是追思。

    “老人家,到底怎么走出去啊?”许十双手拄着一根木棍,头发凌乱,身上还沾着泥土。

    “就走出去啊。”顾老头抻了个懒腰,语气懒洋洋的。

    少年身旁,小女孩慢慢的从少年身上将沾染上的草叶摘下,小脸上满是认真。

    “老人家,您是高人,能不能放过我们兄妹两个,算我求你了。”许十一脸无奈,脸上好几处淤青。

    “呵,我没让你走?是你自己不识路,老是走错,摔成这样你怪我?啧啧。”老人好似看着一件稀罕物一样,轻声嘲讽着。

    少年还想争辩,忽的地动山摇,空中明暗交替,西方矮山上,一道璀璨光辉闪过,接着连同天空宛如画布一般,被猛地撕开,一柄巨剑自西而来,剑气磅礴,所遇山石皆化为齑粉,一条开阔的青蓝色天幕出现在少年面前。

    这一天,有剑自西而来,以山水为引,神灵所控,破万法,碎迷阵。

    一剑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