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圣志:天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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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左家的热汤(上)

    猇城披着一系水缎绣花的衣,衣上尽是风雨欲来的写意。橘红的太阳突破了东山的雾网,也仅如巨龙睁开了疲惫的眼。

    风扬鼓帆,一线金光,风中的梨花轻碰晋植的鼻尖。他睡眼惺忪,嗅见愈发芬芳的清香,以至于精神忽爽。

    初歆和曹胡儿的呼吸很平和,他们三个挤在浮水的扁舟上一夜无梦。

    船夫的鸬鹚从天空盘旋而下,正巧落在撑杆上惊起三两水花。“小爷们,要靠岸了。”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船夫对还在眯憩的晋植道。

    “玉山瘦比楚腰束,碧水柔胜施女舞。”晋植神识游巡天地之间,随口道:“半壁勿盼麟郎顾,江东不堪完美处。”

    鸬鹚是而扇打翅膀,叫鸣声就像山与水的回应。

    “到了么。”曹胡儿听到身边的动静一手抓住船沿一手揉着眼睛坐起来道。

    晋植抱膝远眺风景,道:“你是不只能习惯在马背上颠簸,竟然要抱着初歆的一条腿睡觉。”

    “可不是我愿意的,”曹胡儿看向还在熟睡的初歆恨不得立马给他脸上来一巴掌道,“是他乱蹬腿,我把他的腿抱住,他就老实了。”

    “那现在给你个机会。”晋植挑了挑眉毛,曹胡儿哪能懂不了他的意思,旋即站起来和晋植找好落脚的位置,两个人默契的使劲提溜起初歆飞快给这人丢进了水里。

    “啊!”初歆惊恐的在水面扒拉着双手,眨眼就呛了不少水,幸亏船夫一眼就辨识出他不会水,赶忙把撑杆支了过去让他抓着。

    初歆张惶顺着杆子往上爬,一度到了四肢并用的地步。

    “小爷别怕,再这样侬撑杆就断了个!”船夫费劲地拉回自己的撑杆,试图去把住初歆的手膀,“来,小爷,来!”

    曹胡儿见状笑弯了腰,而初歆在船夫的帮助下湿淋淋地翻上了小舟,在呕水的同时把自己所能知的脏话都骂了一遍。

    晋植两手后撑着身子把腿伸直了,从容的外表之下不免有些心悸。“好了好了,我们给你赔不是。”

    “赔,怎么赔,我要有九条命,当场就吓没了一条了!”初歆恨那捧腹大笑的曹胡儿恨得牙根直发痒。

    “怎么,你初歆是属猫的?哎!”曹胡儿说着话就被初歆扑倒下去,照着他肩膀就咬住不松口。“疼,疼疼疼!”

    “嚯,”晋植紧急避让他俩,挨着船夫道,“方才险些以为船要翻了。”

    船夫被儿郎们幼稚的举动逗笑了,扭头瞧了瞧岸边道:“不知各位小爷家中有人来接不?”

    “岸上寻常都那般人流拥挤么。”晋植不管初歆和曹胡儿如何在那边扭打胡闹,尽力稳住自己的平衡。

    “呐——”船夫左右打望了一圈,指着一处人群围堵的地方道:“今个儿不知赶上什么趟了,那里定然有热闹。”

    晋植临水的清影若孤鸿,船夫收杆之后抛绳套住岸边的桩子,小舟不时就抵达了猇城之外。

    “走了。”晋植招呼了曹胡儿和初歆一句,褰着裳往地上踩。曹胡儿于是不再和初歆纠缠,爬起来抢着往前跑,不料初歆断然一脚给他蹬得失足摔在岸边。

    “哈哈哈!”这回轮到初歆笑话他一身泥水的样子了。

    曹胡儿气不打一处来似乎想要动真格的,“你没完了!”

    “稍安勿躁,”晋植不得不劝他们道,“去城里各把自己置办干净。”

    就在曹胡儿和初歆互相骂骂咧咧的时候,岸上的人群就跟一阵风全给刮到他们旁边似的,晋植感觉到有阿谁正盯着他,便顺势对视过去。

    只见人群争先恐后追捧着的是个女人,她在辇子上支斜腰段,兰指轻捏着雕花的扇柄,侧目来看时有意无意的于蚕丝团扇后边藏住几分绝色。“晋公子的排场好寒酸哟,做甚偷偷摸摸的到江陵。”三个年轻的儿郎无一不被她镇住了。

    “我在安阳总是把晋公子的诗文收藏着。”女人拿走放置在自己大腿上的一卷竹简放到唇边,秀腕翻折,团扇悬空,显露出天生的媚骨。“就藏在我左嘉仪的心里。”

    她让晋植眼睁睁看着她的吻像火热的烙印落在竹简上,仿若依此昭告所有人,这东西,是她喜爱的。

    晋植愕然之余目光无处安放,这时挽系好船绳的船夫与他擦肩而过,趋步到左嘉仪的坐辇旁背诵出了他新作的诗。

    “半壁勿盼麟郎顾,江东不堪完美处。”左嘉仪津津有味地复诵了一句,却让晋植不寒而栗。

    是白路暴露了自己的行踪吗?

    左嘉仪看破了晋植的想法,情调玩味,姿仪丰娆。“现今的江州牧可不姓白哦。”

    谢氏居然和关东不计前嫌而相互勾结么?趁着他们在齐邑逗留之际,把左家的人领进江州。

    “初歆,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人家,”左嘉仪把竹简交给船夫似笑非笑,食指凭空对着初歆的眼睛慢慢划出一条线道,“你怎么敢呀。”

    初歆骤然感到双眼被利器割伤了般,眼泪一下子疼出眼眶,且因为视野的黑暗他惧怕得在脑海里不自控的闪过自己用惨痛代价换来的一幕又一幕的左嘉仪的记忆。

    曾几何时的左嘉仪就是个生死不由己的人质,她哪怕逆着光也要害怕地盯着城楼上。

    哥哥的背影就在那处光晕中,耳边不时就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喊叫声:“父亲——儿尽孝了!”

    刺眼的大刀随后横着削掉了哥哥的脑袋,黑乎乎的一团东西向城外抛出一道血红色的雾。人头重重的落下去想必能让另一边的人看到哥哥的嘴脸有多么的狰狞恐怖。

    “主公!”真正掌控安阳城的头戴纶巾的男人说话了,城门楼子上旌旗变化,箭弩森森。“先祖不及营救麟郎,而今我颜充却可迎立主公了!”(安阳,景州的治府,魏朝的国都)

    “我未领一兵一卒,队伍不过是吏员民夫罢了,勿伤无辜!”

    “好!主公与臣别开生面,还请主公饮下臣替景乾百姓送的一碗热汤。”君臣间的对话似能追索到烽火乱世的残影,而她突然被身后负甲拿刀的士兵推了一把,便是在命令她去给大将军送热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