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圣志:天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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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左家的热汤(下)

    空洞的城门处突然出现一抹扦格难通的倩丽,真是个倾国倾城的女人。她梳着堕马髻,没有簪钗及金银作高贵的装饰,只是每一步都在挥别风雨飘摇下的古都。

    弱女子背对冷箭而去,面迎钢刀而来。

    “请大将军饮热汤。”左嘉仪细眉弯如月弧,尾稍似是烟火留在云层中的淡痕,丹凤眼饱陷深情又在眼角挑动几分倨傲,瞳子采光,色奕灵妙。

    她把一碗热腾腾的汤稳稳地捧给骑着白马的男人,晋衎没有值此交锋之际多看她一眼,而这碗热汤无疑是才刚从断头处接满的人血。

    “晋氏子孙若无啖景人之肉,饮景人之血的胆魄,恐怕不配进魏京!”颜充的声音总是让左嘉仪感到死亡的逼近,然后不及防的有一片箭雨掠过她和晋衎的头顶把人群钉死在原地。

    “草芥人命的便是颜谨的好儿孙么!”晋衎目睹原本鲜活的一个个人全都一动不动的泡在血泊之中,他愤怒地接过一碗人血热汤,仅仅有一瞬间的犹豫,锐可断金的飞镞就袭着光的扑了过来。

    左嘉仪的瞳子因为利箭扎透皮肉的声响而惊恐的放大了,晋衎捂着失力了的右腕强忍住了一声痛呼,旋即横拨马匹,凭身挡住了险要被这支箭插穿咽喉的左嘉仪。

    “你......”左嘉仪紧攥衣角的手开始发抖,不自禁的想要躲在晋衎投下的影子里。

    初歆时而不难观察到颜氏的箭镞有着顶端的金行之力,没有其他金行能够防御住这一次极致的攻击,更没有其他金行能够与之对抗。

    晋衎此时远远没有至高近乎圣人的修行,他做出选择毅然决然的把这碗还有余温的血端到嘴边给喝干净,实在是恶心犯呕来不及咽的血汤一股子流到了下巴就用手背揩掉。

    反观晋氏最忠诚的臣族,为首之人正在仰天大笑,且野心勃勃地说道:“主公忘记先君们杀了多少景人了吧!左融那老匹夫本就应该把齐州牧的印绶奉还给主公,是麟郎造就了齐州,是麟郎制用了印绶!”

    左嘉仪悄悄地挨近晋衎,尽管无法感受到这位大将军如何耐受住愁转心肠的滋味,但是他的气味就像幽花沉木,混上血后闻起来还有淡淡的清甘味。

    晋衎受伤的右手就搭在腿上,左嘉仪看得清箭镞上的倒钩把晋衎的皮咬烂了又狠狠叼着他的肉,假如这一箭真的射中自己的脖子,想来自己这辈子都没有机会把父亲留给弟弟的权力与土地全都抢走。

    她回头望向遍地尸体,那个把大将军迎来安阳的齐州牧果然被弟弟保护得很周全,这就是自己的父亲,依然无比贪婪着要把这天下给生吞活剥,而可抛弃绝大多数的亲生子女。

    “上马。”晋衎的声音疼得发冷。

    “不。”左嘉仪重现绝凡的嫣然之色,再没有半点失容,玉手拉住白马的缰。“嘉仪带大将军登台称王。”

    初歆同在左嘉仪的角度仰视晋衎,只见其泓澈的眸光似能濯净大燕及家世的罪孽。随着晋衎只身入了安阳城,另一端的猇城也为声势躁起的一行人大开城门。

    先前的船夫背着意识迷糊的初歆,并没注意到他随身佩带的长剑逐渐消磨于熹彩的光线里。

    可是走在他们后边的曹胡儿目睹了这一异样,且在随后初歆的手指弹动了两下。

    左嘉仪的辇子由人抬着从四面垂下纱巾,她早就为晋植准备好了一匹白马,这对男女并行着。

    “晋公子实则只有十六七的年纪吧,提前加冠真是了不起呢。”

    晋植余光里的女人裹着一层朦朦胧胧的暖调且把团扇搭在胸前,怎一个婀娜了得。

    “你我同去见江州牧么。”

    “我已然见过了呀,”左嘉仪不管晋植说什么做什么都觉得有趣极了,笑道,“你不会还怕我吧?在江州哪个敢惹晋氏的。”

    “往迹种种,左氏反确实更应怕我才是。”晋植见着官府越来越近,无心理会谜团里的情色。“左辽不待朝廷敕封自领穹州牧与乾州牧,其心可疑,形同谋反。”

    左嘉仪充其量把晋植的威胁当作一种玩笑,道:“景乾自古不分家,称作雄雌二州,咱弟弟心里装着什么还用得着猜吗?哪怕景州牧陆登与他胜似师生,情比父子哦。”

    “那你来江州做什么,不怕没有回头路?”

    “怕怕怕的,有什么好怕的,大丈夫还比不上我呀。”左嘉仪适当用轻蔑的语气去刺挠晋植的心间,稍微透露话口道:“不过我和谢江州都不愿你北上渡江就是了。”

    晋植带队拉停马匹,而近前守着衙门的兵卒挺着长矛逼退他们道:“官府重地,无闯雷池!”

    他扫视衙门口这四五个兵卒忽然赌气地抽出马鞭挥打在梐枑上,道:“治官何在,叫他来见晋植!”

    “哎哟瞧瞧你的倔脾气,”左嘉仪支扇到帘外示意下人放辇,提裙露出挂着铃绳的脚踝,卫兵们不见其人先听其声,“他们是认得我的,直往里边进就是了。”她忽然又哎哟了一声,还就坐在帘里看着晋植不动了。

    这时旁观的曹胡儿机灵的凑了过去,递上手道:“曹某来搀您。”

    左嘉仪盎意地瞄了曹胡儿一眼,然后搭着曹胡儿倾身而出方才用团扇轻轻碰了碰曹胡儿的额头,道:“小子眼睛真好看呐。”

    曹胡儿不知怎的,明明腹怀诡计却还是实诚的害羞了一张脸。

    “哼。”晋植冷视他二人翻身下了马,不料左嘉仪擦身而过时另手勾住自己的衣襟霎时间把距离拉得很近。

    “晋家的男人原来不都是一个味道呢。”左嘉仪勾住衣襟的手指摩挲到晋植的锁骨,红唇比晋植想象中的更加香软。

    她意犹未尽道:“我一直想让你父亲尝一尝我口中的热汤,可惜便宜了你了。”

    曹胡儿不可置信地盯着这个放荡恣美的女人,她哪怕才刚忘情的亲吻着晋植也没有松开自己的手。

    少年的心迷乱的跳动着,以至于他完全忽略了初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在觇视着他们,而这双暗处的眼睛没有了金色的豹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