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易和的话语平静，仿佛是在说一件很平淡的事情，与自己没有一点关系，甚至是那不是一条人命一样。

    季渊的眉毛从进门到现在就没有舒张过，看着面前的徐易和，他厌恶到连打都觉得脏了手。

    “周灵不是一条人命吗？你还能这么平淡。”

    徐易和拉扯了一下嘴角，抬眸看向那间房间，眼神逐渐迷离。

    “她本来就是要死的，心脏病，随时随地都会死去，医院找不到她的配型。”

    “所以你都没有问过她的意愿，就私自拿走了他的眼睛。”

    徐易和将目光转向季渊，如黑潭一样的墨色眸子，此刻如同一波死水，却将他看的全身鸡皮疙瘩全部束了起来。

    气氛瞬间降至冰点，沉默在两个人之间流转。

    良久，徐易和才收回目光，而是依靠在沙发上，盯着那一团黑色的雾，深深叹了口气。

    “我最近好累啊，累到已经再无暇顾及其他。”

    “你是怎么把尸体自由进出医院的，你和邪神的交易到底是什么。”

    “哈，原来你还在想这个啊，多简单啊，我送去的尸体没人会去检查，两具尸体一个尸袋运进运出，不过是麻烦些，多跑几趟，只要回答不知道，谁会进去医院太平间知道多具尸体，或是少具尸体。”

    徐易和目光瞥向那个神龛，红绸包裹的石像倒影在他的眼睛里，给他死水一般的黑眸添了一抹鲜艳的红。

    “交易？哪有什么交易，只不过是在还愿罢了，桃桃的眼睛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会坏死，甚至是脱落，她那时差点自杀，我能怎么办呢？”

    徐易和将脸埋进臂弯，肩膀一抖一抖的。

    季渊也看向那具石像，一阵手脚冰凉，他也感受到了一道来自石像审视的眼神。

    “这个小区还剩下七户人家，已经死了14个人了，所幸这些人都是一些独居老人，身边没有亲人朋友，马上还愿就会完成，桃桃就会彻底没事了。”

    “这七户包括你吗？”

    徐易和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站起身，低头看向茶桌上的手机，也就是曈。

    “所以你又许下了什么愿望？”

    季渊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曈，曈的眼睛左右转动着，只不过视线却一直在那具石像身上，就像是在审视对方的实力。

    “我没有许下愿望，因为我和她的交易还没有开始。”

    徐易和显然是不相信季渊的话，冷笑一声移开目光。

    独属于曈的机械声音响起；

    “他说的没错，我和他之间的关系现在还是契约实习阶段，他死了，或者我消失了，这个契约都会消失，与你们的形式很大区别，白纸黑字的平等契约。”

    徐易和身体愣怔了一下，显然是没想到还会看见手机自己说话，还是那种带着自豪的感觉。

    季渊嘴角抽了抽，这家伙还能这么吹嘘自己的。

    “这具神像是我从老家带过来的，我们那边几乎所有人家里都会有一个，在特定的时候进行祭祀，他会实现一些简单的愿望，不过像我这种，就要依靠21条灵魂献祭才能成功。”

    徐易和走到神龛附近，拿起一旁的小刀，往自己手上划拉了一下，顿时殷红的血液从他的手掌中留下，滴落在石像的头上，血液并没有顺着留下，似乎是被吸收了。

    那段遮眼的红绸颜色似乎更加鲜艳了些。

    徐易和将手掌冲着季渊的方向举了起来，一道道黑雾化成一条条细线，朝着那道细长的伤口而去，那道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甚至是疤痕都没有。

    “我有尝试过自杀，只是它似乎不允许我在条件达成之前死去；你听说过为虎作伥吗？我就像那个伥鬼一样，只能给他寻觅吃食。”

    “那是你的事情，你不该随意决定这21条人命的去处，也不该随意处置周灵的生活。”

    “来不及了，今晚就是月圆之夜，这里的人都会在今夜死去，我已经无法回头了。”

    季渊走到窗户旁边，看向外面的天色，已经是夜晚了，红色的月亮高悬在半空之中，宛如一个咒印。

    一阵嗡鸣声从身后传来，伴随石像开始抖动，黑色的雾气开始喷涌，到最后竟化为红色的血雾弥漫在整个房间，紧闭的房门无法阻止那血雾的弥漫。

    巨大的血腥气更是将季渊呛的无法呼吸，离石像最近的徐易和被雾气包裹，白色的衣服被染红，眼睛里的白色也不复存在。

    痛苦的呼喊声从徐易和紧咬的牙关中冒出。

    季渊连忙跑过扛起徐易和的手臂就往外面跑去，门开的一瞬间，雾气更是如决堤的洪水，瞬间喷涌而出。

    季渊放下徐易和，任由他掉在地上，牵扯到伤口的他更是连连倒吸冷气。

    “完了，把曈忘记了。”

    “我在你口袋里。”

    声音从外套的口袋传来。

    “现在怎么办，这个东西你搞得定吗？”

    曈没有说话。

    一般到这时候，只要曈装死，季渊就不会打破砂锅问到底，因为答案肯定不会让他如愿。

    但是这次倒是季渊狭隘了，口袋曈的缓缓说道；

    “毁灭契约的中间条件，应该就可以使这个交易不成立。”

    “中间条件？周灵的眼睛。”

    徐易和蜷缩在地上，但是还是从牙关挤出反对的声音。

    “不行，桃桃...”

    季渊被这人扭曲的三观惊讶到了，抬起脚就踢向他的肚子，最后还不解气的踩了几脚。

    直到徐易和说不出话来。

    “死去的人我无法追究，我居然还想让其他活着的人给你们这没有希望的爱情买单，你还有没有人性，再自私也不能一错再错吧。”

    “我刚才是因为肩膀有伤，打不过你，不然高低一开始就给你啪啪两个大耳光，打的你妈都后悔生过你。”

    手机铃声传来。

    “陈浩的电话，来的正好。”

    季渊将电话接通，喘着粗气说道；

    “怎么了？是不是嫂子出现了什么情况。”

    陈浩那边焦急的声音透过话筒传来。

    “是，桃桃不知道为什么一直说眼睛痛，身上还出现了青紫的伤痕，像是被掐过一样，后脑勺的眼睛转到了额头上了。”

    季渊想象两双眼睛同时出现在一张脸上的时候，就觉得恶寒。

    “不要着急，能不能尽快到我发给你的位置来。”

    “好好好，是不是要带着桃桃？”

    “带着吧，有些话还是说开了的好，不然有些人还会自以为是。”

    没给陈浩问问题的机会，季渊就把电话挂了，顺带发了一个定位过去。

    头顶的月亮愈发鲜红，宛如一个注满血液的袋子。

    曈转动了一下眼睛，看向徐易和家里的窗户。

    “午夜十二点一刻，这里的人都会死，包括你和他，以及赶来的那两个人。”

    “靠，你不早说。”

    “他并没有要让你为伥做鬼，而是一个想让你将他养大，直到他强大到能吞噬掉一切。”

    曈的话并不是对着季渊说的，而是徐易和。

    痛的无法起身的徐易和只能虚弱的抬了抬眸子，苍白的嘴上唯一的一抹嫩红都消散了干净。

    “你的那个村子，应该是没有几个人了吧。”

    徐易和没有说话，默默转开了眸子。

    因为曈的话，并没有错，那个破败的村子，现在已经荒无人烟，连人存在的痕迹证明，就只剩下那乱草杂树根下的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