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浩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了，将车一把甩到了季渊面前，打开车门略带慌张的看着后者，随后又时不时的盯向副驾驶上昏迷状态的桃桃。

    桃桃小巧的脸上退却了血色，眉毛下的双眸紧闭，睫毛时不时颤抖，似是痛苦，好看的眉毛紧紧堆砌在一起，额头上的那双黑如曜石眼睛却滴溜溜的转动。

    “季渊，你怎么会在这？易和怎么也在？你们这是？”

    陈浩一大串提问，目光在季渊和徐易和之间流转。

    季渊将目光给向地上躺着的徐易和，没有出声回答陈浩的问题，只是撇了撇嘴巴，示意让徐易和自己解释。

    徐易和撇开目光，看着地上。

    “好疼，阿浩，我好疼。”

    桃桃扭动着身体，口中痛苦的呻吟，额头上那双眼睛似乎又向下移动了半分。

    徐易和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的向往桃桃身边那去，可惜刚踏出半步，便被季渊拉住了衣袖。

    陈浩在听见桃桃再次叫痛的后一秒，便立马冲到了她面前，握住她的手，柔声的安慰。

    “没事，马上就会没事了。”

    季渊压低声音，靠近徐易和的耳朵轻声说道；

    “如果不是你，桃桃可能就不会这么痛苦，你都没有问过她愿不愿接受你这施加痛苦的好意，就私自为她换上这双眼睛。”

    徐易和低下眼眸，肩膀低垂，脚步向后动了几步。

    桃桃的声音弱了下去，疼痛应该是暂时缓和了。

    “怎么办？那双眼睛马上就要和桃桃的眼睛重合了。”

    季渊抬头看向小区已经被红雾包围的楼栋，心中愈发不安。

    “曈，怎么才能不伤害桃桃的情况下，扼杀掉那双不属于她的眼睛。”

    曈转悠了一下眸子，随机愣愣的盯向车内的桃桃，声音却像一把利刃插入陈浩的心脏。

    “没有这个办法，要想毁掉那双眼睛，必须由她自己剜出来，因为她是受体，与这双眼睛融合的也有一个半月了，可以说已经是成功了百分之九十，今夜就可以完全融合，此刻剜了后，她会立即失明，比之前的病症要痛苦千倍。”

    季渊眉头皱成了川字，将曈揣进了口袋，随机看向陈浩。

    陈浩自然也是听见了，目光落在桃桃的身上，心情一下便踌躇起来。

    季渊也没有办法左右这件事情，还是开口将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陈浩，包括徐易和与邪神的交易，以及今晚将要发生的事情。

    这人季渊想到了之前网上的一道测试题；一辆火车失控，前方有一条分叉口，一条路上被一个凶手绑了一个人，另一条路上绑了五个人，如果你可以控制分叉口的控制器，你会让火车驶向那个方向。

    现在的陈浩就如同面临着这个问题，一个自己爱的人，十四个与自己无关却十分无辜的陌生人。

    桃桃虚弱的声音犹如蚊吟，靠她最近的陈浩却听得一清二楚。

    “我不要这双眼睛，它不属于我，阿浩，我不要这双眼睛。”

    徐易和的听力一向都不错，听见后更是呆愣在原地，身子僵直的很，整个人的思绪都飘远了，呆愣很久，这才苦笑出声。

    “原来又是我的一厢情愿。”

    桃桃额间的冷汗缓缓留下，用力的握住陈浩的手，试图站起身来，唇愈发白了。

    陈浩将她身子扶直，让他依靠在身上下了车。

    “易和，对不起，我从来不知道会让你这么痛苦，我没有家乡的记忆，是你从一开始与我说起我的家，带着我在这座城市逐渐安家生活，我一直将你视为家人，和你分享一切事情，对不起，我没有想到我说的那些，会让你陷入执念。”

    桃桃将这些说完后，便再无了站立的力气，倒靠在陈浩的怀里。

    陈浩由着桃桃倒在了怀里，蹲下身来。

    “阿浩，帮我。”

    桃桃让陈浩抓着她的手，伸向她额头上的眼睛。

    季渊可以看见陈浩的手在颤抖，脸上的表情再也绷不住的裂开，眼泪顺着眼角就落了下来，季渊没有勇气去看，只得转过身去。

    也正好看见徐易和呆愣的看着。

    季渊抬眸看向天空，没有星星的黑幕，只有一轮红月，红月周围是浓郁的红雾，将地上的一切都照得诡异，周围没有一丝虫鸣与鸟叫，只有如同海底几千米的寂静。

    随即哀嚎声迸起，拆鱼肚的那种黏腻的声音不断挑战着季渊的耳朵。

    桃桃的声音痛苦，声音缓缓虚弱下去，只剩下呼吸减弱。

    季渊这才试探的回过身去，桃桃的手指染血，整个手臂垂落在身侧，额头上鲜血还未擦去，顺着眉间落下，额头上有两个细小的伤口正涓涓冒血，顺着陈浩的指缝流出。

    陈浩红肿着双眸，捂伤口的手还在颤抖，被丢弃在地上的两颗血淋淋的眼珠子却似是还有活力一般，瞳孔还在变化着。

    “曈，现在眼睛已经去除，这雾气怎么还没散？”

    季渊看着这毫无变化的雾气与红月，疑惑的出声。

    没给曈说话得到机会，便就看见一个熟悉的摄影站在楼梯口。

    白色的宽大衣服，将身体笼罩，及腰的长发顺着披落在身后，裸露在外的皮肤泛着死人该有的青灰色，红色的指甲长于小巧的手掌上，紧闭的双眸却直直看向背对着她的徐易和。

    “周灵？”

    确实是周灵，只不过似乎不再是灵魂的状态，似是尸体复活了一般。

    徐易和纵然是听见了季渊口中的名字，顺着季渊的眼神看过去，自从将她带回家里后，自己只见了刚开始的那一面，便再也没有进过那间房间。

    她的身体一直未有腐蚀，也没有发臭。

    徐易和看着她向自己慢悠悠的走来，四肢僵硬，如同一具年久失修的机器人。

    周灵张了张嘴，只有嘶哑的啊啊声，再没有其他声音发出，张开嘴空荡荡的，舌头已然是无影无踪。

    “你还做了这无良的事情？”

    徐易和摇头，这件事情与他无关。

    周灵似乎是一点都不在意，伸手想去拉徐易和的手，却被他闪躲过去。

    周灵被他的刻意躲避伤到了，不解的抬头看向徐易和那双无波无澜的眼睛，虽说刚刚流过泪，眼睛还是红红的，但是看向她的眼睛依旧不带有任何的感情色彩。

    她退了两步，黑黢黢的眼眶睁开，血红的眼泪流下，衬得她此刻的诡异与非常。

    周灵再次张开了嘴，笼罩在小区的血雾瞬间向她而来，从她的耳鼻口眼中疯狂涌入，带起周围妖风四起。

    季渊与徐易和被这突然的诡异大风吹得后退好几步，抬起手臂护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