夹克女道：“本月六号，市规划局资料室发生一起火灾，所幸发现及时，除部分图纸资料被焚毁外，并无人员伤亡。本月九号，胭脂路发生一起交通事故，一辆本田追尾一辆宝马，巧合的是两车司机竟是夫妻，两车的乘客是夫妻二人的各自情人，离奇的是两个乘客竟然也是一对夫妻关系······”

    钱丰打断道：“等等，你说的这些和今天的事有什么关系？我只想知道炸弹是怎么回事，你这东拉西扯一大串，你在跟我扯闲篇呢？”

    夹克女道：“灿烂始于平凡，再精彩的故事都有一个朴实无华的开头。”

    钱丰道：“我现在越来越确定一件事。”

    夹克女道：“什么事？”

    钱丰：“我就是一个傻帽，竟然会相信一个疯子的话。”

    夹克女：“你只说对了一半，你是傻，但我却不疯。你傻不是因为你看不透事情背后的真相，而是因为你看不透，却总喜欢自以为是的打断我的话。”

    陆晨起初听着夹克女要说出炸弹的来龙去脉，内心本十分期待。可听着她说的两件事，和钱丰一样，实在搞不懂这和今天的事有半毛钱的关系。只是陆晨初来乍到，人微言轻，所以强忍着没有说出来。想不到钱丰一问，竟被这姑娘一阵奚落。钱丰一副事到如今只能听天由命的表情，强忍着心中的怒火，摆摆手，示意夹克女说下去。

    夹克女道：“本月十二号······”

    钱丰道：“还来？你有完没完？我不想知道六七八九还有他妈十二号发生了啥，也不想知道谁家失火，谁家老婆跑了，我就想知道今天，就今天，今天他妈的炸弹是怎么回事？”

    钱丰这一怒，吓得众人一惊。看着他怒不可遏的样子，陆晨甚至觉得他真正想听到的是夹克女告诉他，没有炸弹，我在逗你玩儿呢。

    陆晨转头看看夹克女，她非但没有被吓到，反倒鼓起腮帮，嘟着嘴，眉角上扬，叉着双手，无所畏惧的样子，俏皮中透着可爱。陆晨看着眼前的画面，恍如隔世的感觉。这是刚才那个冷静到冷酷，不怒而自威的那个人吗？

    陆晨转头看着钱丰，想证明这不是我的错觉，竟看见钱丰也是一副焉焉的表情。刚才的那一声怒吼，好像一记重拳打在棉花上，绵软无力，以至于好不容易聚集起的怒意，像是开闸的洪水，一泻千里。只见他一下瘫坐在椅子上，看来这次真听天由命了。

    夹克女也看懂钱丰的表情，微微笑着，然后又渐渐恢复之前的冷酷，接着说道：“本月十二号，忠义路发生一起停电事故，好在电力公司及时抢修，并未造成重大损失。本月十四号，美联银行遭遇抢劫······”

    钱丰听到这里，忽然两眼放光，打断道：“这个我知道，这个我知道，哈哈。”

    看着钱丰兴奋不已的表情，陆晨忽然想到读书的时候，老师讲的一点都听不懂，生怕老师点名回答的问题时，忽然听到老师讲到一个题目，正好是自己知道的，那种得意的表情，正如钱丰此刻的样子。

    夹克女道：“你知道？那你说说是怎么回事？”

    钱丰道：“美联银行抢劫案，这事到今天还没有破案，所以好多讯息处于封锁状态，报纸新闻也只有只言片语，而我十分清楚，清楚的很。因为美联银行和我们地铁站仅一街之隔，还有我的小舅子就在美联银行上班。抢劫那天，他就在现场。”

    陆晨忽然好奇的问道：“可这银行抢劫跟今天的事又有什么关系呢？”

    此话一出，陆晨便后悔。因为陆晨打断了一个好学生表现的机会。钱丰对陆晨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你怎么知道没有关系，万一就有关系了呢？”

    陆晨立马附和道：“是是，您说的是。是我不懂瞎说，那您给我们说说呗。”就在说话的同时，陆晨的余光看见夹克女正盯着自己，一副“看你这拍马屁的谄媚样儿”的眼神。陆晨内心顿时咯噔一声，好像是什么踩在自己的良心之上。

    钱丰一副“瞧你这幅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老子今天就让你开开眼”的表情，道：“抢劫是发生在十天前，就是本月14号，上午十点左右。劫匪一共四个人，扮作修下水道的水管工进去的，所以很容易进入银行内部。好家伙，听我小舅子讲，这伙人真他娘的不简单。他们计划周密，分工明确。谁控制大厅，谁制服安保，谁挟持负责人打开保险库。那动作，就像事前排练好了似地，没等银行的人反应过来，保险柜里的钱就被一扫而空，更让人叫绝的是，你绝想不到他们是怎么将枪带进银行的。他们竟然可以将枪分解伪装成各种水管工具，所以才能躲过各种严密检查，轻而易举而又光明正大的将枪带进去。我小舅子当时吓得要死，从来没想过会被这么粗的枪口对着自己的脑袋，趴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听我小舅子说，每个人都提着两个大包，满满当当都是钱，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现在满大街都是警察到处设卡检查。可查了这么久都没抓住，八成早就被他们逃出城，想抓只怕是大海捞针遥遥无期了。所以现在这个消息都被封锁了，只知道银行被抢了，至于抢了多少都没报道。听我小舅子讲，至少两千万。你想这伙人这么聪明，怎么可能事先没有计划好逃跑路线？我看这案子难破的很。”

    陆晨听完心想这种只在电影中才有的情节，没想到现实中竟真实上演。可心中却充满疑问，不禁问道：“在银行防备如此严密情况下，在如今的技术手段下，这伙人竟能如此轻松的抢走巨款，是否有些不可思议？”

    钱丰道：“何止不可思议，简直不可能。除非银行内部有奸细，而且职位还不低。”

    钱丰边说边拿余光瞟向夹克女，眼神份外神气。之前在气势上被压得喘不过来气，此刻将如此内幕消息，加上自己独有高见一一道出，总算可以为自己换回些颜面。

    夹克女笑了笑道：“果然有小舅子的人就是了不起。你的分析也很对，就在劫案发生的第二天，警方就发现金库主任的尸体。”

    钱丰道：“果然，我猜的没错吧。这个金库主任就是奸细，所以劫匪才能如此轻松的完成抢劫。要知道，没有金库主任的密码，就算你开辆坦克进去，也休想抢走一分钱。事后劫匪肯定知道，金库主任是警方首要怀疑对象，所以干脆杀人灭口，这样就能掐断线索，自己也就高枕无忧了。嘿嘿。”

    夹克女拍拍手，笑道：“钱队长果然不可貌相，一下子就将案件分析的清清楚楚。”

    钱丰不禁得意道：“好歹我过去也学过刑侦，这么多年过去了，底子还是在的。”

    夹克女说：“真是埋没了人才，您没去刑警队真是一大损失。只是·····”

    钱丰道：“只是什么？”

    夹克女道：“只是你忽略一个重点。”

    钱丰道：“什么重点？”

    夹克女道：“动机。金库主任的犯罪动机。”

    钱丰道：“这简直就是秃子头上的虱子，一目了然嘛。当然是为了钱。什么地方钱最多，银行钱最多啊。天天面对这么多的钞票，谁又能保证自己不会动点歪心思？”

    夹克女道：“既然是为了钱，那么问题就来了。金库主任家不缺钱，他父母都是生意人，经商多年，资产丰厚。他妻子家人也都是事业单位退休，虽不暴富但也殷实。对于金库主任而言，银行工作用他妻子的话说‘就是为了不让自己太闲了’。这样一个人，会为了钱而去抢银行？”

    钱丰脸色一下子黯淡下来，一时语塞。陆晨忍不住问道：“难道没有奸细？”

    钱丰道：“谁说没有，肯定有奸细。就算金库主任不是，那肯定是其他人。”

    夹克女道：“钱队长说的对，奸细肯定有的，但却不是金库主任。”

    听到夹克女的表扬，钱丰脸色稍稍转好，但还是一如既往的用轻蔑的目光看着陆晨，眼神饱含很多复杂而又不可说的讯息。陆晨除了选择无视，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得见缝插话，好打破空气中凝聚的那阵尴尬，道：“那奸细会是谁？是不是只要查出这个奸细，那么就能破了这个案子？”

    夹克女道：“想要弄清楚奸细是谁，就先要弄明白银行是怎么的工作流程。就金库而言，除了金库主任的密码，还有一个密码，且只有同时输入两组密码，才能打开金库门，而另一组密码由银行经理负责。其实在这里讨论银行密码也没什么意义。当你被人用枪顶着脑袋时，没几个会为了密码而舍弃生命。真正关键的问题是劫匪为什么选择在十四号实施抢劫？要知道银行一般不会一次存放这么多的现金。而被抢的银行是家省行，每个月都会有一笔现金，用于分发各个支行，以作承兑提现使用。而这个存现日期不是固定的。”

    陆晨道：“你是说劫匪选择在十四号作案，是因为他们提前知道银行在这天会有一笔巨额现金，而奸细就是知道这个日期的人？”

    夹克女道：“能提前知道这个日期的人只有银行经理。”

    钱丰道：“你是说银行经理是奸细？”

    夹克女道：“我想是的。”

    钱丰道：“那抓住这个人，案件不就破了吗？”

    夹克女道：“抓不到。”

    钱丰道：“为什么抓不到？”

    夹克女道：“因为他也死了。就在几天前，警方在他瞒着家人租住的一处公寓里发现他的尸体。还在他的电脑上发现他炒股亏损的证据。”

    钱丰哼的一下，撇撇嘴道：“说了半天还不是一样破不了案？”

    陆晨想了想，问道：“既然金库主任不是奸细，那劫匪为什么要杀他灭口？”

    夹克女看了陆晨一眼，眼神似有一丝悲哀，道：“那是因为银行经理知道，银行一旦被抢，自己首先是警方的怀疑对象，所以他需要一个掩护。做出一个劫匪杀人灭口的假象，嫁祸给金库主任，从而转移警方视线。人一旦被贪婪冲昏头脑，什么可怕的事都做的出来。仅仅为了一个假象，却将一个美好的家庭推向了万劫不复的境地。只是银行经理想到的，他的劫匪朋友也想到了，而且想的比他远。仅仅制造一个假象是不够的，为了掐断线索，再来一个灭口的真像又何妨呢？”

    钱丰道：“好啦，别在这感叹人生了。说了这么多还不是一样，都是废话。”

    夹克女看着钱丰，道：“那是因为你只是在听，从来不去想。就像人们总希望看到他们想看到的，相信他们想相信的，从来不愿意花心思去探究表象背后的联系。就像你桌面上的茶杯，你看到的只是茶杯里的水，而有的人看到的却是整个大海。”

    陆晨看着眼前的姑娘，时而冷酷，时而俏皮，时而深沉。很好奇是怎样的环境，才能让她成长的如此捉摸不透。

    钱丰不耐烦的道：“故作高深，绕来绕去，你到底想说什么”

    夹克女道：“我之前说规划局失火，你却不想为什么会失火。忠义路停电，你也不想为什么会停电。”

    钱丰一听这话，脸上闪现一丝惊讶，沉思片刻后道：“你是说这些都不是意外？”

    夹克女道：“看不透的是意外，看得穿的都是联系。规划局失火是因为劫匪为了掩盖银行平面图被盗。忠义路停电事故是因为美联银行恰巧就在忠义路，那次停电只是一次实验，只为抢劫那天断电，在银行备用电力启动的一分钟里，控制住银行的报警系统。所以劫匪才能在警察赶到之前安然逃脱。”

    “原来是这样!”陆晨在心里感叹道，虽然明知其是犯罪，但也不得不佩服那伙劫匪的心思细密，计划周祥。但更让陆晨惊叹的是，这么完美的计划，竟然被这么一个小姑娘看破。难道这就是所谓的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可这个小姑娘到底是何方神圣，怎么会有与其年龄极不相符的洞察力？

    陆晨看向钱丰，只见其开始紧皱眉头一脸思索，然后又露出豁然开朗的表情，最后又是一种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钱丰问道：“那你说的那对追尾夫妻又和银行抢劫有什么关系？”

    夹克女微微一笑，道：“没有关系，我只是觉得这件事挺有趣的，说出来逗你玩的。”

    逗你玩呢·····

    这轻描淡写的四个字简直就像四个顽皮的精灵，满屋子撒欢玩乐之后，最后跳到钱丰脑袋上手拉着手，跳起欢快的舞蹈。

    钱丰脸色一下气的煞白，如鲠在喉似地说不出话来，“你······你······”

    陆晨差点乐出声来，只是碍于钱丰，强行忍住。要知道想钱丰这种老江湖，见多识广，肯定是有些手段的。之所以被这姑娘牵着鼻子走，那是因为这姑娘技高一筹，处处占尽先机，步步将钱丰往坑里带。

    夹克女吐了吐舌头，一副天真可爱的模样，笑道：“钱队长别生气，刚才气氛挺压抑的，开个玩笑，活跃一下气氛嘛。”

    钱丰哼哼两声，不置可否。

    夹克女道：“刚才那个玩笑，只是因为钱队长问错了问题。”

    钱丰道：“那什么是对的问题？”

    夹克女道：“你刚才讲，劫匪劫走两千多万现金，每人都背着两个大包离开？”

    钱丰道：“对啊，银行的人都看见了。我小舅子肯定不会蒙我。”

    夹克女道：“我知道，也相信银行的人都看见了，警方也相信银行的人都看见了。那是因为劫匪希望银行所有的人都看见，他们将钱全部带出了银行。一张百元的人民币是1.15克，一百万是11.5千克，两千万就是400多斤。劫匪五个人，平均每人要负重80斤左右。劫匪想要将这两千万运出城，这么大的负担，不可能毫无痕迹的隐藏。所以警方也是根据这点，这出城的道路层层设卡，仔细盘查。可是为什么十多天过去了，还是一无所获？”

    钱丰道：“那还不简单，说明劫匪和现金都还在城里。他们肯定要等一段时间，时间长了，警方松懈的时候，再将钱转移出去，这样风险会小的多。”

    从开始到现在，陆晨第一次同意钱丰的观点。两千万的现金，虽然目标很大，但相对于一千多万人口的城市，则显得微不足道，随便一个犄角旮旯一藏，若不是事先知道，想找出来无异于大海捞针。

    夹克女道：“听起来好像是那么一回事，可是你却忽略了最关键的一点。”

    钱丰道：“什么最关键的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