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天摆渡:开局碧眼方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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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两清

    王伊祁的目光沉稳地落在郑老板的身上,他的语气平静,徐徐说道:

    “这句话既可以视为玩笑,也可以当作是真实的,郑老板,这关键在于你怎么来进行抉择。”

    郑老板听闻此言,思索片刻后重新回到屋角,他的手指依旧轻轻抚摸着那枚银元宝,沉声回应道:

    “王壮士,你难道不知道,我亦是大明朝廷正五品的奉政大夫吗?”

    明朝社会等级森严,士农工商以峻厉的制度进行划分,并美其名曰:各安其位。

    其中商人的社会地位,按一般来说要相对低下,无法按照正规的科举入仕途径,亦难以通过购买或捐纳的方式获得正式的品级官职。

    唯有在财政紧张时,大明朝廷才会大开方便之门,也就是所谓“鬻卖官爵”的捷径,允许富人捐纳钱粮以取得官职。

    这往往限于较低品级,例如七、八品以下的地方官员,或是某些并无实权的闲散官职。

    然而值得一提的是大明朝的财政一直很紧张,到了眼下甚至已经离不开“佥商买办”。

    ——朝廷指派商人为政府买办所需物料,更直白点讲就是朝廷消费,商人买单。

    郑老板所拥有的这个五品散官职位,显然就是在南北战乱之中,通过捐纳大量钱粮所得来的。

    也就能唬住一些没见识的平民。

    王伊祁听罢只是淡然的笑了笑,他一边重新安抚起任鸟飞,一边继而说道:

    “昔日西部中的‘一教二山三湾四乡帮’,哪个背后没有你们这些商贾的推波助澜呢?

    世道愈乱,商机愈显的道理我自然懂得,如果郑老板到了眼下反而要执意装作白莲花,无意合作的话,那么我也只能去找其他合作者了。”

    养寇自重。

    这四个字并不一定仅适用于那些握有兵权的将领身上,也能体现在如今逐渐占据了旧世家生态位的商贾新贵身上。

    只要西部一直乱下去,长时间保持战火纷飞、土匪横行。

    这块会持续膨胀的利益蛋糕便只会属于他们。

    倘若人人都能在西部从事商贸活动,那么他们这些率先开辟道路的先行者岂非白白辛苦一场?

    诚然。

    天下太平能让整个利益蛋糕膨胀的速度变得更快。

    但到时候他们实际能够分得的份额,却也许还不及动乱时期的丰厚,就更别提在几乎垄断之下所带来的定价权了。

    风浪越大,鱼越贵!

    王伊祁最初并不明白这一点,直到在与张义寿的一次深入交谈后,才算是逐渐有所领悟。

    在他和宣勃不在的时候。

    那些胆大包天到敢劫掠朝廷税银的团伙,竟然曾经因为劫不劫掠一列商队火车的琐事争论不休。

    甚至于张义寿在向王伊祁述说此事时,言语间的口气似乎都充满了巨大的自我牺牲之感,仿佛如果不是为了王伊祁,他们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再加之在草莓镇黑市交易时,郑老板接过张义寿头颅仔细辨认,表现出的对其特征十分了解的场景。

    则更加印证了王伊祁的推测:

    县官不如现管,现管不如现银。

    徽帮商派与居阴山势力之间至少存在着某种程度的合作关系,甚至是徽帮在一定程度上主导着居阴山。

    这也解释了为何他们在劫掠火车之前,便干脆想好身后路,计划北上新幽州。

    郑老板凝视着王伊祁,见状只得略显无奈地叹息道:

    “王壮士,以你今日展现出来的细致心思,真的一点儿也不像个土匪了,而更奇怪的是,你这样的人,我以前居然会毫无印象。”

    王伊祁微微摇头,纠正道:

    “我本来就不是土匪,郑老板,你我相识的时候,我便已经是个镖人了,不是吗?”

    郑老板将手中的银元宝掷回给王伊祁,直言问道:

    “那我同意你的条件,如果这笔官银当真存在的话,我们何时何地进行交接?”

    对于他来说,一旦确认这笔官银的真实性,此事便将不再只是为女儿复仇、追杀“开膛手”的附属品,而是一桩真正有价值的全新商业交易。

    “玉箫馆。”王伊祁接过银元宝,将其稳妥地放入怀中。

    他似乎当即就敏锐地察觉到了郑掌柜在听闻此言后的神色微变,遂进一步补充道:

    “我知道那个地方现在已被官府的人重重包围,但正如你刚对我保证过的那样,我也会向你保证,不久后我们会迎来一个绝佳的交易时机,既关于这笔买卖,也关于‘开膛手’。”

    虽已点明地点。

    却未言及确切时日。

    王伊祁此举并非是对郑掌柜心存疑虑,不信任对方才有意藏私,而是他当前心中只有一份朦胧的谋划轮廓,还并未成型。

    毕竟坐在郑老板的位置,若选择通报官府,必先权衡自己的身家性命与朝廷的颜面孰轻孰重,比起来到底哪个更值钱。

    而这个答案是显然的。

    犹如孤阴不长、独阳不生之理:

    如今官府在西部唯一的敌人,只剩下零散的白莲教众属于“黑”依旧存在;

    其结果必将导致“白”中不够清白的那部分被迫进行分化,成为新的“黑”。

    这个过程可以是快刀斩乱麻,也可以是温水煮青蛙。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

    锦衣卫的刀锋必将指向这一众商人脖颈之间。

    郑老板若真将此事上报,最好的结果恐怕也只是被打回原形,沦为一贫如洗;而最糟则恐遭抄家灭门,株连九族。

    王伊祁眼下不提及,属实是半哄半骗,就如同对方刚才那般一样,不敢提尽心尽力,只求将人稳住就行。

    郑掌柜颔首微微点了点头,沉声道:

    “那我就静候你的佳音了。”

    此时。

    任鸟飞也从惊骇中恢复过来。

    王伊祁凝视着少年那苍白而略显干涸的面容,略作迟疑,继而问道:

    “你早知开膛手惯于如此行事,为何还要尾随那跟踪女子之人?按理说怎么也会有所警惕,避免行此冒险之举才是。”

    任鸟飞眼窝深陷,唇色干枯,一副不人不鬼的模样,嘴角却掠过笑意,回应道:

    “你放我生路,我为你引路……你教我活命养生,我助你成就此事,如此才能真正算得上是各不相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