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鹿大明:家父孙传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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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明清议和

    去年,也就是崇祯十四年十一月,八旗大军在围困松山三个月后,进攻开始渐渐乏力。继承努尔哈赤事业的皇太极知道,大清和明国之间的决战,到了最艰难的时刻。

    于是,皇太极通过蒙古人,向大明表达了自己的善意:

    大清愿与明国议和。

    时任兵部尚书的陈新甲,在听说这个消息后欣喜若狂,立即让清国使者回去“等候佳音”。

    袁崇焕死后,明军与清军作战,虽不说是百战百败,傻子也看得出,明军基本没任何取胜的希望。

    陈新甲认为,若能促成明清和议,消弭辽东战事,朝廷便能腾出手来,集中精力平定流贼。这也是杨阁部等人提出的“攘外必先安内”之策。

    若立下如此大功,自己这个兵部尚书便能做得更久些,以后入阁担任首辅当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所以陈新甲对此次议和十分看重。

    不过,他没有轻易把这个消息告诉皇帝。

    毕竟,袁崇焕私自议和被千刀万剐的教训大家都看在眼里。

    圣心难测,在没揣摩透皇帝意图之前,陈新甲虽有“建功立业”之雄心,却也要好好掂量掂量,看自己这小身板够不够剐三千六百刀。

    陈新甲早年做过宁前道兵备佥事,在锦州、松山、大、小凌河都待过,辽西那些事儿,他都门清儿,素有知兵之名,眼见得到了今年(崇祯十五年)正月,松山战场形势越发恶劣,松山、锦州城就要不保,陈新甲意识到,向皇帝提出议和的时机到了。

    不过,谨慎起见,陈尚书先是暗示宁前道副使石凤台,代行辽东巡抚叶廷珪,将议和情形“婉转地”向崇祯皇帝汇报,以试探皇帝态度。

    结果不出意外的,煤山战神勃然大怒,以“封疆大吏私自与敌国和议,有辱国体”,将石凤台投入诏狱,关在了孙传庭的隔壁。

    直到后来松、锦形势吃紧,甚至一度没了洪督师消息,内阁诸臣一致认为该劝皇帝认清现实,对清议和。

    考虑到老陈“知兵”,且与清军有过交涉,大家一致推举下,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便落在了陈新甲这个大怨种头上。

    崇祯十五年正月初一日,皇帝召见周延儒、贺逢圣、张四知、谢陞、陈演等阁臣,陈新甲也与列。

    陈新甲向皇帝提议“款建虏”,但不敢直接说出“款”字,于是拐弯说解决松、锦战事,“兵不足援,非用间不可”。意思是至少派人与辽东谈一谈。

    崇祯表示没问题:“城围且半载,一耗不达,何间之乘?可款则款,不妨便宜行事”。

    周延儒等阁臣与崇祯相处日久,知道煤山战神性格,日后若是翻脸,让他抓到把柄,可是从来不认人的,要么投进诏狱,要么直接砍头。

    所以,大家对这句“可款则款”既不赞成也不反对。

    沉默是金。

    谢陞说了句“彼果许款,款亦可恃”。(如果建奴愿意议和,我便可以议和要挟建奴)

    一群老油条中,陈新甲最具上进之心,他朝气蓬勃,且与圣天子相识不久,最要命的是,此时的老陈,还不知煤山战神秉性。

    当他得到一句“可款则款”,便以为自己遇上了明主,建功立业留名竹帛的机会,终于到了。

    于是陈新甲向皇帝推荐兵事赞画主事马绍愉,作为此次议和的使节,以兵部职方司郎中赐二品衔的身份前往沈阳,与清国秘密议和。

    崇祯十五年正月初七,马绍愉一行抵达宁远,与济尔哈朗接洽,后因敕书问题耽搁等原因,来回往返,直到不久前方才抵达沈阳,开始代表大明与皇太极讨价还价,商议议和条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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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崇祯揉了揉眉心,脸色有些难看,什么“曹变蛟夜袭皇太极大营”,这些话怎么听起来竟那么熟悉。

    “曹变蛟,猛将也,夜袭大营,奴酋可曾负伤?”

    “啊?”陈新甲一愣,忐忑不安,只觉得皇帝这句突然发问,暗藏杀机。

    陈新甲刚入阁时,便听闻天子喜怒无常,却只道是外人不知俯体圣意,这几个月服侍下来,才知道伴君如伴虎的道理。

    “这个,兵者诡道,也说不定,只看洪督师塘报,才能确切得知。”

    崇祯捧起茶盏,轻呷一口,茶水早已凉透,他对陈新甲的敷衍颇有些不满,低声道:“便如当年袁崇焕炮击老奴?”

    陈新甲装作没有听见,更不敢抬头,这几个月在内阁磨砺下来,原先身上的那种干练挺拔之气,已经被消磨不少了。

    “马主事在辽东,只让他好好谈!莫失了我天朝气度,你们兵部也要督促洪督师,着力死打,不使黄台吉小觑了大明!”

    陈新甲连忙应道:“臣,谨遵圣旨。”

    朱由检神情肃穆,暗沉的目光中闪出一抹亮色:“当年杨阁部筹划‘攘外必先安内’,便是高着!可惜杨阁部方略,让孙传庭之辈坏了!”

    陈新甲恭恭敬敬道:“圣明无过天子!万历初,方逢时促成俺答为顺义王,名其所居为归化城,一解嘉靖中期以来扰边者三十年不解之局,东起延、永,西抵嘉峪七镇,数千里军民乐业,不用兵革,岁省费什七,九边生齿日繁,守备日固,田野日辟,商贾日通,边民始知有生之乐……若能抚东虏,开贡市,以全国之兵力剿流寇,内地安而图外攘,则我大明中兴,指日可待矣。”

    崇祯默然。

    当年袁崇焕因“私自议和”,被磔于西市。祖宗之法,无和亲、岁币,天子守国门。崇祯五年,黄台吉曾书信乞款言道:若可修好互市,则对天地盟誓,大军再不入境,打猎放鹰,便是快乐处。

    当时被崇祯严旨拒绝,且下旨:再言与东虏议和,杀无赦。

    然而时过境迁。

    大明不再是崇祯五年的大明,自己也不再是崇祯五年那个二十岁的年轻天子了。

    崇祯思索片刻,还要再询问些辽东停战的细节,又担心让太监宫女听了去,正犹豫着要不要让王承恩屏退闲人。

    这时,西暖阁外忽然传来小太监急切的声音:

    “有喜了!陕西塘报!陕西塘报!”

    崇祯听说是孙传庭奏疏,大喜过望,转身望向陈新甲:

    “陈卿,兵部事务殷繁,且去悉心料理,恭候召对,改日再来吧。”

    “陛下……”陈新甲欲言又止。

    小太监大步流星,快跑到西暖阁时,手捧塘报,膝盖着地,竟然在光滑如镜的金砖上滑行起来。

    若非门槛拦着,这小太监怕是要直接滑到皇爷身前。

    王承恩抢先上去,一把夺过塘报,瞟了眼朱漆条印,见还十分完整,于是狠狠瞪那太监一眼,小太监怯怯的朝屋里看了眼,立即退下。

    皇帝始终没有抬头。

    “皇爷,驿站六百里加急,潼关卫送来的。”

    “好。”

    朱由检这才发现陈新甲还站在原地,刚准备打发他下去,忽然想起什么,于是将王承恩递来的塘报转递这位阁臣。

    陈新甲诚惶诚恐接了,眼睛怔怔地看着印有潼关卫十八里铺驿官印的塘报,仿佛捧着千斤的巨石,竟有些莫名惶恐。

    “朕昨夜一宿未眠,有些乏,请陈尚书读一读。中原糜烂,辽东战危,陕西那边总有好事了。”

    王承恩重新沏好茶,恭恭敬敬放在皇帝身前,瞟了陈新甲一眼,连忙附和道:

    “皇爷说的是,臣今早儿起来,见皇极殿琉璃瓦上,喜鹊坐西朝东排成一队,叽叽喳喳,还以为在叫什么,原来是给皇爷报喜来着!”

    崇祯端起茶,迫不及待啜了一口:

    “读一读,看看孙督师在陕西筹备的如何了?何时出关讨贼?”

    “还有那贺人龙的人头,也该落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