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鹿大明:家父孙传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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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苏京十三当斩之罪

    陈新甲展开奏疏,小心翼翼念道:

    “为《恭报潼关逆形昭著机不容失便宜正法谨席藁待罪仰听圣裁》事:(注释1)

    朱由检眉头微皱,似有些不悦,心道诛杀一个贺人龙,用得着这般长篇累牍吗?

    陈新甲调整呼吸,望着奏章上密密麻麻的馆阁体,清了清嗓子,抑扬顿挫继续读道:

    “臣匪材,谬叨皇上重寄,矢志剿贼已有成画。入潼关卫,清屯、追缴、操练秦军,而监军苏京····”

    陈新甲停顿了一下,他知苏御史是皇帝的人,这次被派往陕西,便是要督促孙传庭全力剿匪。

    朱由检只以为是孙传庭对苏京弹劾,这种巡抚督师之间,巡抚监军之间的相互弹劾,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接着读。”

    陈新甲答应一声,擦了擦额头渗出的汗珠。

    “勾结闯贼,献城卖主,秦民明知之而无可奈何····”

    朱由检一把夺过奏疏,陈新甲惶恐不安,垂首肃立,不敢发出一语。

    崇祯检查一下信封,确定为孙传庭发来无误,满腹狐疑的展开,又从头默读了一遍:

    “····臣初到潼关,耆老士绅无不以此为虑,或言‘监军家在河南,与闯贼素有勾结,潼关不保矣’。”

    朱由检语速越来越快,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旁边侍立的王承恩陈新甲吓得大气不敢出一下,尤其是陈新甲,现在还没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中回过神来,神情竟有些木然,呆呆望着脚下金砖。

    “下车伊始,潼关卫指挥张猷,陕西按察使黄炯,教授许嗣复,乡贤黄五郎,数次抵臣寓私商,言辞凿凿,皆言苏京必反!臣始不信,答曰:苏御史,国之干城!天子门生,过蒙拔擢,宠命优渥,素以清流著称,能与流贼勾结耶?

    及至贺人龙麾下高杰、周国卿等,于义昌驿截获流贼细作所携书信、狗头金及李闯所授伪职官衔,臣方知,苏御史通贼,久矣!

    臣曰:入其衙,斩其官,如古人作手,臣饶为也····

    “孙传庭怎敢如此大胆!”

    崇祯歇斯底里大叫,将奏疏揉作一团,忿忿砸在地上。

    “皇爷!这其中必有误会,臣相信苏御史的为人,他绝做不出勾结闯贼的事····”

    “住口!”

    崇祯随手拿起案几上那盏滚烫的热茶,猛地向王承恩掷去,薄胎细瓷啪的一声碎了满地,溅湿了王承恩的袍服。

    王承恩被烫的哎呀一声,强忍住没有再喊。旁边站着的陈新甲被眼前这幕吓住,腿一软,立即跪倒在地。

    崇祯靠在御案上,手指哆哆嗦嗦地指着王承恩,半晌才道:

    “刚才谁给朕道喜!是谁!”

    王承恩颤巍巍道:“臣罪该万死,不知这奏疏情形,只想着让皇爷早些过目,也没提前查阅,没曾想···”

    “朕问你,是谁给朕道喜!”

    王承恩连忙道:“回,回皇爷,是司膳监小太监黄锦哪来的。”

    朱由检突然恶狠狠道:“来人!立即把那黄锦拉到午门,乱棍打死!给朕认真了打!”

    王承恩还要求情:“皇爷息……”

    “滚!!!”

    王承恩浑身一激灵,仓皇跪地,向后膝行了几步,用屁股拱开暖帘,逃了出去。

    陈新甲见王承恩出去,偷偷瞟了眼还在发抖的崇祯,悄悄收敛袍服,也准备溜出去。

    “站住!”

    陈新甲连忙重新跪好,恭恭敬敬朝皇帝重新行了个礼。

    朱由检艰难的睁开眼,费力的举起手臂,指着被他揉成一团扔出去的奏疏,咬牙切齿道:

    “黄尚书,继续读!”

    陈新甲被皇帝叫错了姓氏,也顾不得纠正,唯唯诺诺道:“是····”

    他爬过一地的细瓷碎片,捡起那道让皇帝龙颜大怒的奏疏,像是捧着个随手可能炸响的地雷炮,小心翼翼展开,抬头瞟了皇帝一眼,继续读道:

    “苏京初到潼关,利欲熏心,言称“潼关富甲陕西,好好捞一笔才行”,遂指使家丁张继善等,勒索士绅饷银,欲肆行劫掠。潼关乡贤郭达,宅心仁厚,赈济灾民,素有郭佛子之称,不堪勒索,蹈河自尽,尸首至今不得。

    城南员外渠忠君因一言不合,被苏京家丁断去一指。

    苏京大言于臣曰:潼关士绅不知体恤监军,大军征剿,粮饷不足,潼关竟一毛不拔,成何体统?稍事惩戒,杀一儆百耳。

    臣恐激民变,遂以手书相慰,使潼关士绅于粮米之外,另犒赏苏京家丁王大锤等猪、羊、酒、麺。

    苏京犹嫌不足,竟使家丁勒索东珠、蓝田玉等宝物。

    苏京抵秦不过两月,论其恶,高积於山,臣之所记,不及什一也。

    三月二十九日,流贼细作又至潼关,为百户官孙世瑞所擒,潼关军民,皆欲杀监军。

    而苏京犹不知也,臣于督师行署设酒款之,苏京若不屑於臣者。

    臣宣谕皇上神圣,合尧舜汤武为一君,臣子当勉旃疆场,而苏京若怏怏不得志,止谓熹宗皇帝恩遇之隆也,自言俸禄稀薄,不能养家,不及潼关富家翁也。臣闻言不觉失色,厉声呵斥。

    苏京言秦军京营俱无用,土鸡瓦狗耳,只用他携三十万银,单骑走开封,便能说服李自成归降。

    臣愈讶之,知其难制,不可用也,讽之曰:监军戎马半生,不如躬耕南阳,颐养天年。

    苏京应臣曰:落叶归根,种豆南山,久有此心,但惟我知平贼方略。收了李自成,解了开封之围,河南残破,周藩富甲天下,几百万金银,可为军饷。

    臣曰:此事须上奏朝廷。

    苏京曰:我二人便可办了,何须上奏!

    次日,臣又召其监军东方祝、卫所指挥等来婉谕之,而令其亲信者往复开导。苏京固称剿不如降,催促臣交三十万两兵饷(实则六万),由他前往开封劝降流贼。

    若不从他,且以玩寇畏敌罪名弹劾臣等。

    臣悉其狼子野心,终不可制,欲擒之还朝,待皇上处分,然一擒则其下营兵必哄然,事将不测,且潼关民变汹汹,不宜张扬,惟有迅雷不及掩之法诛之顷刻。

    遂于四月初一日,臣授计总兵贺人龙、百户孙世瑞等布置已定,谎称三十万两已筹集,促之收银出关,一面安抚潼关士绅顾全大局,勿与苏监军家丁标兵冲突。

    苏京果入行署,臣先设一帐房于行署旁,坐待之。苏京至,臣与之坐,曰:镇下各家丁何不俱来一见?

    苏京亦召之俱来,各家丁既集,臣始宣言于众曰:

    各官兵驰援开封,皇上深念,惟汝之监军苏京不良,所作所为,俱干国法。

    非五府官不领兵即专征于外,必请文臣为监。苏京身为文臣监军,受天子隆恩,勾结流贼,欺君叛国,一当斩。

    刚愎撒泼,无人臣礼。前后章疏,具在御前,近且有“入开封收取周藩如反掌”等语,据开封申报,岂堪听闻。大臣不道,二当斩。

    欺凌士绅,横征暴敛,以公器为玩物,牟取私利,三当斩。

    命姓赐氏,即朝廷不多行。苏京部下家丁,苏其姓者数十人,初到潼关,鱼肉三秦,亵朝廷名器,树自己爪牙。犯上无等,四当斩。

    初抵潼关,即虐杀乡贤郭达、渠忠君等。取其银九万两,没其货,仍禁其人,恬不为怪,劫贼无算,激起潼关民变,五当斩。

    收乡贤之女为妾,初入三秦,夜夜笙歌,凡潼关妇女有姿色者,如翠花、如花、香玉、黛玉等,俱设法致之。或收不复出,或旋入旋出,身为不法,故官丁效尤,俱以虏掠财货子女为常。好色诲淫,六当斩。

    ·····

    注:

    1、改自蓟辽督师袁崇焕题本:崇祯二年六月二十一日,到覆讫,存案行旨讫,兵部呈,于兵科抄出。

    钦命出镇行边督师兵部尚书臣袁崇焕谨题,为《恭报岛帅逆形昭著机不容失便宜正法谨席藁待罪仰听圣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