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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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天妖宗外

    青天之上,白云之间,一柄数丈长的古朴飞剑,风驰电掣般飙飞着,飞剑四周有灵光笼罩,隔绝风压。

    灵光包裹中,一老一少并排而坐。

    “师父,你之前提起你曾在天妖宗待过一段岁月,可否详细说说?弟子很是好奇!”清秀少年双眼放光地问道。

    “既然你想听,那为师就说说吧。这倒没什么不可说的。那时我尚不足百岁,下山历练甲子有余,闯荡过许多地方,心性愈发大胆,终有一日,于炎州历险时陷入绝境,幸得一人相救。此人正是如今的天妖宗太上大长老,方海!其人雄才大略,修为惊天动地,又于我有救命之恩,当年的我为之折服,故而曾与他有过一段师徒之缘,拜作他的记名弟子。”

    鹤发老者沉湎于回忆,神色来回变幻,忽又语气一沉,目光冷然道:“只是,后来他做了一件我绝对无法认同的事……”

    “为师便退出了天妖宗,与之再无瓜葛……”

    “天妖宗,你可以将它视作一座洪炉,披沙沥金,锻打己身,但切记不可泥足深陷,如有相欠,还予他便是……”

    “罢了,不说这些了,为师给你讲讲天妖宗内的各股势力吧。天妖宗内最大的两座山头,原本是紫家和赤家,也就是创派祖师紫電真君和赤焱真君的后人,皆具妖圣血脉。不过,自百年前赤家的太上长老陨落之后,赤家陷入青黄不接的境地,以及方海所代表的常人弟子强势崛起,如今天妖宗内已呈紫家与方海一系两强争锋之势。方海此人极不简单,修为冠绝天妖宗,就连掌门紫崇钦也逊他一筹……”

    “除了这两个最大的派系之外,天妖宗内还有不少小山头,蛮州二十四郡中,也有一些值得注意的修炼世家……”

    “而你独自一人,出门在外,不比山上静修,为人处世方面,须得……”

    云飏子一再耳提面命,谆谆教诲。

    ……

    ……

    凌山郡,天妖宗本山脚下。

    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山门,既有气势恢宏、雄伟壮观的门楼,又有两山对峙,峰峦入云,悬岩陡峭,夹道而立,仿佛是天地间的一扇大门,只在半空中差了一道横梁。

    山门口处,门楼两旁,各有一只威风凛凛的神兽,左侧是紫電神龙,腾云驾雾,驱雷掣电,右侧是赤焱神狼,毛发倒竖,蓬松如火。

    二兽岿然屹立,镇守山门,无惧世间一切风云变幻,祁寒酷暑。

    但它们终究只是没有感觉的雕像。

    此时已由盛夏转秋,蛮州却依旧炎日永昼,灼热的空气仿佛流动的火焰,哪怕是苍翠的林木,亦显得奄奄待毙,树叶边缘微微卷曲,枝条无精打采地低垂下来。

    这般炎热难耐的日子,即便身为修士,也很难提得起精神。

    郑冬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恹恹欲睡,看来今天又会是无聊的一天。

    自从轮到他值守山门、担任知客的半个月来,每一天都过得无趣之极,偷懒又不敢,打坐也不许,只能在门楼旁的门房里发呆。

    明明本宗弟子从来不经由此处回宗,而且鲜有外人前来拜山,可偏是要他天天在这里守着,什么都不许做,真是无聊透顶!

    郑冬满腹牢骚。

    却在这时,郑冬忽然眼前一亮,发现一个身穿素净白衫的清秀少年,在山门外探首探脑,不知想干什么。

    他早已无聊至极,难得看到一个人影,便忍不住出声喊道:“喂!你来干什么的?”

    那少年似乎被他吓了一跳,过了一会才冲着他拱手道:“在下程风游,受贵宗弟子紫千山道兄相邀,前来拜谒。”

    紫千山的名号,郑冬当然听说过,此人在天妖宗内,可谓是大名鼎鼎的年轻一辈佼佼者,只可惜,和他郑冬却不是一路人。

    郑冬冷下脸,面无表情地盘问道:“留步!可有信物?”

    程风游从身上摸出一块紫色令牌,躬身双手呈上。

    郑冬也从储物袋中掏出一个玉盘,接过令牌置于玉盘之上,打出几道法诀,令牌随之发出淡淡光华,一只紫色龙首盘升而起,带着一缕威压。

    “咦?这令牌的气息……”郑冬脸色微变,赫然发觉这不是一枚普通的令牌。

    “在下本是飘萍之人,欲在世间寻一倚靠,后来幸得紫千山道兄诚心相邀,便想到此试上一试。不知在下能否拜入贵宗?”程风游扫了一眼令牌,彬彬有礼地开口道。

    “呵!直接从山门拜山,然后就想加入我宗?胆子真够肥的!我宗乃是当世大宗,收弟子自有专门渠道,你却想坏了规矩,我倒要看看你有何资本,别以为有了紫家的令牌,就可以为所欲为!”

    郑冬心中有些恼火,运足目力,从上到下,细细打量了程风游一遍,观察对方身上流溢出的丝缕气息,发现这少年居然只有区区筑基中期修为,不禁暗怒:

    “看这少年的样子平平无奇,不像是天资卓绝之人,修为更是只有筑基中期,天下间像你这样的低阶修士海了去了,就凭一枚不知哪里弄来的令牌,便想拜入我宗,简直是痴心妄想!”

    “想当初,我自己便是经过了重重筛选,不知斗败了多少人,付出了多少努力,才有今日的修为和地位。而你却想靠着一块小小令牌,取巧终南捷径?哼,你打错算盘了!宗门容不得蛀虫,我眼里容不得沙子!老子平生最恨那些走后门的家伙!”

    想到这里,郑冬脸色骤冷,气息也提了起来,他不仅要一口回绝,还要给对方一个难忘的教训!

    “你小子何处得来的令牌,老实交代!这块令牌如此宝贵,怎么可能交给你一个低阶修士。快说,不然休怪我……”

    郑冬话未说完,忽又皱起了眉,望向天空某个方向。

    便见一道遁光从那个方向疾速飞来,落地后化作一名穿着紫袍,身量高挑的柔美男子,薄唇轻启道:“鄙人紫千彦,不知是哪位道友,触发了紫家令牌?”

    “来得好快!那枚令牌果然不简单!”郑冬见了此人,面色一沉,藏在袖内的右手,暗暗握住了一块传讯玉佩,不知是在给何人传递消息。

    “在下程风游,紫家令牌正是在下带来的。”程风游朝来人行了一礼,朗声回答。

    “哦,原来是道友。”紫千彦略带好奇地瞅了程风游一眼,随手一招,玉盘上的紫色令牌便轻飘飘飞起,飞到他的手中。

    令牌刚一入手,紫千彦眼底便闪过一丝讶异,这居然是堂兄紫千山的招贤令牌!

    堂兄在家族内地位不低,行事历来稳健,为何会把一枚宝贵的招贤令牌,浪费在一个修为只有筑基中期的散修身上?

    或许,对方别有不凡之处?

    紫千彦功聚双眼,又仔细端详了程风游一遍。

    嗯,此子根基倒挺扎实,然而并无良材美玉般令人眼前一亮的特质,不值得一枚招贤令牌呀!

    “堂兄难道也会犯错?此子身上若有不凡之处,为何我看不出来,莫非……我连眼光都要逊色于堂兄一筹?”紫千彦目光阴沉,面皮微微抽动了一下。

    他只比堂兄小两岁,灵根资质却比堂兄强了一个品阶,但结果却是,他追赶堂兄多年,始终被压一头,只能望其项背而无法超越。

    这对自负天资卓绝的他来说,自然免不了心生挫败。

    “哼!不管此子有什么特别之处,能被你看上,既然你还远在星光城,延误未归,那么就休怪我先下手为强,早你一步将其招至麾下,之后再拉拢收买,令他诚服于我……到那时,即便是你,族中年轻一辈的第一人,所谓的真传弟子,最后也得仰脖吞下这个哑巴亏!”

    一念及此,紫千彦笑脸相迎,摆出一副礼贤下士的姿态。

    “这位道友,或许你还有所不知,千山堂兄随同宝船前往星光城,后来宝船因故耽搁,堂兄亦还在星光城中未归。不过,我与堂兄自幼交好,感情如同亲兄弟一般,他的事就是我的事,他招来的人,由我来招待也是一样。道友你有什么难处,尽可告知于我,千彦一定尽心尽力!”

    “原来如此。”程风游脸色有些黯然,紫千山延误未归,想必伊人也是见不到了。

    “在下原系一介散修,在星光城中与紫千山道兄结识,承蒙高看,受他相邀,想要拜入贵宗,不知可否?”

    程风游转向紫千彦边行礼边道,既然紫千山兄妹二人还在星光城未归,那他也就只能选择先拜入天妖宗,再行等候。

    “是谁,要入我宗?”

    一句雄浑的喝问乍起,山门内缓缓踱出一位褐衣老者,双眼精光湛湛,环视众人。

    “巡查长老?!”

    见了来人,紫千彦目光一颤,面色顿变,巡查长老怎么来了?难道是有人通风报信!

    紫千彦瞥向郑冬,果见其脸上露出了得意之色。

    “居然将巡查长老叫来搅局,是欺我紫家无人吗?”

    紫千彦沉着脸,也开始暗中传讯。

    “见过前辈,正是在下想要拜入贵宗。”程风游转过身,对着缓步走来的褐衣老者揖手一拜。

    褐衣老者目光转动,在程风游身上一扫而过,轻易便看出了眼前少年的修为境界,眼角闪过一丝不屑,面无表情道:“既然小友身上已经有了一些修为,不知曾经师从何处?”

    “在下师从方外门派。”程风游直起身回答。

    “方外门派?”褐衣老者步伐停顿了稍许,显然他明白“方外”的真正涵义,但他还是决意试探清楚,目光一凝,带着一丝无形压力,再度看向程风游问道:“哪一州的?”

    “中州。”程风游恍若无觉,面色不变,不卑不亢。

    “哦,原来是隐宗高徒!”

    得到程风游的如实回答之后,褐衣老者脸上露出一分笑容,“很好,能有隐宗高徒鼎力相助,真乃我宗之幸。不过,宗门有所规矩,拜入我宗前,必须先检测一番灵根,小友不介意吧?”

    程风游对此早有预期,毫不意外,脸色如常地答道:“理应如此。”

    褐衣老者点点头,取出一枚常人拳头大小、其内浑浊不堪的灵珠,又捏起一根寒光闪耀的锐利银针,说道:“灵根检测难免会有些许不适,小友可准备好了?”

    “有劳前辈,前辈请!”程风游把手伸上前去。

    褐衣老者屈指轻弹,银针一闪,瞬间扎在程风游手心之中,尖端一沉刺入血肉,一滴殷红血珠从伤口渗出,却被银针吸附住,引着飞往浑浊灵珠。

    “嗯?!”

    银针扎下的一瞬,程风游顿时感觉心脏仿佛被人揪住了一般,停止了跳动,难以名状的痛苦之感蔓延全身。

    好在,只有一瞬。

    “这银针好生诡异霸道,竟能强行抽离精血!”程风游不禁暗自称奇。

    此刻,银针吸着血珠,飘到了浑浊灵珠之上,血珠滴落,没入灵珠之内,霎时一石激起千层浪,灵珠内部浑浊气流翻腾起伏。

    足足过了数息,方才停下变化。

    原本灰蒙蒙的浑浊气流,如今竟泛起了赤红色,灵珠也跟着发出火热红光,使得周遭温度都提升了几分。随后,细密裂纹遍布灵珠表面,仿佛即将碎裂。

    “这是?!”

    褐衣老者面露惊讶,“浊炁皆赤,灵珠欲裂!如此徵象,是万中无一的九品火灵根!哈哈,捡到宝了!”

    测试灵根之术,会根据被测之人精血中所含灵气的质与量以及属性,显示出最优的灵根,并可根据不同徵象定品定行。

    哪怕是没有修为的人,精血之中也蕴含着少量灵气,而有了修为的修士,通常也无法做到遮掩乃至改换精血对某一属性灵气的亲和性。

    对灵气的亲和性,人皆有之,于寻常人而言,自然是每一种属性的灵气都可以容纳,不然也无法活下来,迟早会得病而死。

    当这种亲和性达到一定高度之后,便可称其为灵根。

    它是有选择性的,且有孰高孰低,影响到修行上就是,吸纳炼化某一属性的灵气时,会明显比其它属性容易许多。所以世间的大多数修士,都是按灵根来选取功法进行修炼,如此便能让修为进展更加迅速。

    但也不是任何品质的灵根都适合修行。

    灵根一般可分为不入品以及一至九品,由低至高。

    不入品就不必多言了,就是天下间最最普通的凡人层次。

    一至三品俗称下品,占了天下间修行者总数的九成九之多,是几乎没有培养价值的低劣灵根。如果没有机遇或者坚韧不拔的心性,下品灵根者即使迈入了修道之途,也只能困死在结丹关口。下品灵根的人,别说天妖宗这样的豪门大派,就连寻常势力也是不屑一顾的。

    四至六品则是中品,有了中品灵根,只要笃志修行,在大门大派里也能成为门派的中坚力量。只可惜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也就止步于此了,能够超凡入圣的实在是凤毛麟角。

    而七品往上便迥然不同了,上品灵根哪怕是在大门大派之中,也是相当少见的,这些弟子可谓是天赋异禀,修为进境极快,更有着渡劫化圣、光耀门楣的不小可能。无论放在哪一门派,都值得倾力培养。

    至于九品灵根,可谓上品中的上品,万中无一,即便是在整个天妖宗百万弟子中,也不足百人!

    也就怪不得褐衣老者会如此动容了,为宗门招揽一位九品灵根的弟子,怎么说都是一笔不小的功劳,并且若是再将这名弟子好生培养,拉拢到己方帐下,将来便会是一份极为可观的助力!

    “他居然也是九品灵根……”

    见了方才灵珠赤化欲裂的一幕,紫千彦面上同样震惊不已,他从未料到眼前少年竟和自己一样,也是万中无一的九品灵根。

    之前他打量对方时,便发现了此人身上的火行气息虽然颇为浓厚,却未占据绝对主流,于是断定此人并非主修火行功法,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想到,此人虽不以火行为主修功法,偏偏却身具九品火灵根!

    “堂兄的眼光竟如此毒辣!”

    “幸好堂兄未归,此事我便有了运作的余地。对此子礼贤待之,施以好处,徐徐拉拢,未尝不能将其收至麾下……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是必须把对方争到手,绝对不能让大长老一系拿下。刚刚我已传出消息,伯父他应该快到了吧!”

    紫千彦手心握住一枚传讯令牌,口中急切喊道:“道友已经满足入宗资格,请随我去领取宗门信物!”

    不过,还未等程风游有所表示,褐衣老者便怒道:“住口!老夫在此执管此事,岂有你小辈插嘴的份!”

    “小友且随老夫来,老夫亲自为你办理入宗手续。”褐衣老者接着转向程风游,和颜悦色道。

    “等等!葛长老,鄙人虽然只是内门弟子,但请长老不要忘了,这位道友可是持着我们紫家的招贤令牌来的!”紫千彦再度开口,愤愤不平。

    “哼!”褐衣老者冷哼一声,嗤之以鼻,“好好一个天妖宗,硬要分你紫家、我紫家,现在的宗门可不是由你们紫家一家说了算!莫非你忘了你只是个内门弟子,而不是真传弟子,根本没有资格质疑本长老的决定!”

    面对褐衣老者赤裸裸的嘲讽,紫千彦面皮一抽,旋即换上笑脸,“葛长老敬请见谅,我没有冒犯长老的意思。不过,葛长老你自己也说了,天妖宗不是一言堂,那你为何就急着带这位道友走呢?”

    “此言甚善!我这小侄没资格质疑你,那么换作我呢?”

    一声喝问远远传来,但见两道身影,一人御剑,一人驾驭灵禽,飙飞而至。

    褐衣老者目光渐冷,静候二人到来。

    御剑之人轻身落地,是一名头戴高冠、眼眸淡紫的壮年男子,对程风游略微一笑,道了一声“小友,可好?”便又转向褐衣老者,仰着头冷冷道:“葛长老,是否要打个商量?”

    程风游默默对来人行了一礼,没再开口。

    来山门之前,云飏子就和他说明了天妖宗内各大派系争斗不休的现状,今日一见果然不假。他不想贸然插足,于是明智地选择了冷眼旁观,不发一言。

    “打什么商量?紫承新,你莫要以为自己觉醒了妖圣血脉,仗着多出来的些许神通,就能在宗内横行无忌!”褐衣老者显得有些底气不足,略带忌惮地说道。

    高冠男子随意摆手:“不敢,不敢。头上还有诸位太上长老、大长老和掌门压着,紫某自然不敢放肆。紫某只是听闻,葛长老对我们紫家颇有意见,因此为你我双方提议一个解决纠纷的简便法子罢了。既然葛长老是有口无心,不愿做过一场,那便算了。”

    见对方讽刺自己只敢说不敢做,褐衣老者眉头一抖,瞳仁狠狠跳了一下,但到了他的修为和年纪,显然不会被三言两语激将到。

    褐衣老者压下怒气,把头转向驾驭灵禽之人,语气柔和了不少,“赤师妹,此事你有什么看法?”

    驾驭灵禽之人是一位绰约多姿的绛衣美妇,绛衣美妇瞟了程风游一眼,低头沉吟了一会,说道:“两位长老师兄,还请不要伤了和气。此事妾身本不想掺和,只是一时没忍住,好奇于紫师兄为何突然御剑疾飞,妾身这才跟来看看。”

    “既然葛长老给妾身面子,问及妾身,妾身自然要尽心回答。这位小友,以他现今的修为,按照宗门法规,必须先放到外院锤炼一番。不如,两位长老师兄就各提一处外院,让小友选上一选?”

    绛衣美妇说完,妩媚一笑,便不再言语,只在心中叹息:“此子乃是九品火灵根!正合我们赤家的火行功法,若能将其收下培养,假以时日,定能成为一员干将!可惜自从老祖故去之后,我们赤家已无力再争这些,只能在两方之中作摇摆……”

    “赤师妹所言甚善。”高冠男子微微颔首,目光倨傲,似乎胸有成竹,“就是……不知葛长老意下如何?”

    “也罢,那便如此。”

    沉思半晌,褐衣老者终于点头同意,眼下情景,如果他不同意,便是闹得大家都下不来台,身处同一宗门,虽然不同派系间彼此争斗,但至少在明面上不宜撕破脸皮。

    而另一个原因则是,眼前少年如今只是一个根性绝佳的筑基小辈,距离元婴境界的宗门高层,仍有一段颇长的距离,至少也要百年时间才能成就,其间蛰伏着多少意外,谁也说不清。并非是谁夺下了弟子,将来就能多出一位大高手,也很可能是投入了心血,却打了水漂,得不偿失。

    “既然紫长老你先同意,便由你先提条件好了。”

    褐衣老者同意之后,小小地将了对方一军,同时心中思索:蛮州二十四郡,共有二十四处外院,可位置上佳、修行资源丰富的外院,多数掌握在对方手里,我方若想竞争,殊为不易,须从奇处入手……

    “我先就我先!这位小友,紫某想邀你到湖山郡的湖山外院修行,此地湖光山色,环境绝美,并且灵气充沛,实乃修行胜地。更有天生地就的千汪灵泉,常泡能伐毛洗髓,增益修为,对低阶修士尤为有效。紫某在此承诺,三品以下灵泉小友可以随意泡洗,中品的灵泉每月可泡洗一次,上品灵泉每年可泡洗一次!”

    高冠男子望向程风游,眼中带着一丝势在必得的神情,因为他开出的价码确实丰厚。

    “小友莫急!”

    眼见高冠男子开出如此丰厚的条件,褐衣老者面色有些焦急,未等程风游表态,便急切道:“老夫想请你到峦起郡的峦起外院,此地灵气蓊郁,不比湖山外院差多少。而且此地地处交通要塞,上接中州,右壤隆州,各州修士时常来往,与各方同道交流方便得很。虽然没有灵泉可泡,但老夫能够作主,每月给小友发下一枚流光玉精丹,助力小友精进修为。”

    褐衣老者知晓程风游来自中州,于是特意选了一处与中州接壤的外院。

    “峦起郡!!!”

    听闻此语,程风游心头一颤,那里岂不是有娘亲的故冢?

    自从被三师兄救上山后,自己已有多久没再回去过那个地方?如今想起娘亲,竟连面貌都快记不清了……

    该打!

    该杀!

    原本听到高冠男子说起湖山外院的种种好处,他还有所心动,可如今听到“峦起郡”,便什么念想也没了,一心只想着再去看一眼娘亲的故冢。

    明月夜,短松冈,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想到此情此景,程风游顿觉心如刀绞,狠狠骂了自己一声“不孝子”!

    “选好了,在下就选峦起外院!”程风游面容肃穆,沉声说道。

    高冠男子一脸错愕,无法相信。

    褐衣老者则满面笑容,合不拢嘴:“小友真乃明智之选!”

    “紫长老,承让了!”褐衣老者面带得色,眼神挑衅,冲高冠男子略一抱拳。

    “哼,不识抬举!”

    高冠男子观其样貌,便可知其是个生性高傲之人,此刻丢了脸面,哪里还愿受这份冷嘲热讽,当即怒哼一声,瞪了褐衣老者一眼,不由分说地拉着紫千彦御剑离去。

    临走之前,高冠男子以眼角余光看似不经意地扫过程风游,而潜藏在眼底下的竟是凛冽的杀意!

    “入了大长老一系,以后就是我们紫家的敌人,若有机会我定当杀之!”

    程风游遥有所感,登时心头剧颤,经手破魔剑之后,他对于杀意杀气特别敏感,虽然高冠男子并未将杀意悉数流露出来,但他已敏锐地感应到了,面上未露异态,心内一阵翻腾。

    “天妖宗这都是什么地方,什么人呀?竟如此可怕!我不过是没选择他的提议,勉强可以算是拂了他的面子,仅此而已,这人就对我起了杀心,人心之凶险莫过于此!”

    “看来,天妖宗当真是一潭浑水,以后必须得谨言慎行。师父送我到天妖宗,临走之前,曾留下三条提点,其中一条便是‘和光同尘’,的的确确是此地的明哲保身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