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卫长诚惶诚恐地向林毅道歉，翻来覆去就是“手下人不长眼，冲撞了贵客”、“他才是一个刚来的临时工”之类的话，完全没意识到林毅是因为城卫用鞭子抽打难民而生气。

    随便挥手赶走了喋喋不休的城卫长，林毅像是被抽掉了骨头一样软倒在马车上，让车夫把马车赶向锦衣卫在河东城的驻地。

    “呵，官僚。”林毅翘起二郎腿，抖着脚，一副山大王的做派，“真是不知所谓，干啥啥不行，逃跑第一名，问起责任就说临时工。”

    “现在朝廷天灾不断，各地异鬼复苏，异象频出。他们不思进取，尸位素餐，要是城外突发瘟疫，招来疫鬼或者在附近活动的诛圣盟真君，那他们简直是万死难辞其咎！”

    “哎，”乔丽也叹息了一声，“我是不是该感谢你没把我娘也算到官僚里面？”

    “令堂是实干家，是朝廷的中流砥柱，是锦衣卫的一员大将，怎么能是那群虫豸呢？”林毅放下二郎腿，正襟危坐，双手抱拳，有模有样道：“和这帮虫豸在一起，怎么才能治好大乾？”

    “哼，”乔丽哼笑道：“要是让外人知道，锦衣卫的麒麟子私下竟是这德行，不知道会让多少人感到难以置信呢。”

    “切，他们还能管我？我一步步爬上来，遇见他们谁了？”林毅翻了个白眼，“对了，把那个香包拿给我看看。”

    乔丽把香包攥在手里，警惕地看着林毅：“怎么？连小姑娘给我的礼物都要抢？”

    “不抢你的，就是看看会不会有人以此设局，让你英雄救美，然后放个什么东西在我们眼前。”

    “我看人家小姑娘也不是什么坏人。”嘴上不饶人，手上已经把香包递出去了。

    林毅拆开了香包，洁白的棉花像是白云一样从密封口钻出来，不断膨胀，直到一个人头大小，发出一种香气，并不似达官贵人所用的那样缠绵，反而能让人联想到麦田的芬芳，还有丰收时的喜悦。

    “哇哦，”林毅感叹道，“怪不得那个小姑娘说塞不回去呢。”

    “你赚了啊，乔三刀，”他指着棉花道：“这是蓉棉，没什么太多的功能，在平心静气、检查外魔方面颇有成效。只不过生长的条件比较苛刻，只在一些历史悠久的秘境里出产，所以产量一直很低。”

    林毅捏了捏棉花，又检查了一下香包皮，将两样东西还给乔丽，道：“果然，傻人有傻福——”

    他拉长声音，看见乔丽眼中的杀气才改口，“好人有好报。”

    “哼，这次放你一回。”

    乔丽脸上流露出一点心疼的颜色，决定有时间就把香包重新缝好。

    毕竟也是人家的一片心意。

    杨柳将一切尽收眼底。

    ‘老乡，你真的是连掩饰都懒得掩饰吗？这一眼就让人认为你是穿越者了。’

    ‘但是这个世界穿越者的密度是不是有点高？还是说这片地区是穿越者的发源地？’

    ‘一切谨慎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是纸老虎啊……’

    林毅当然够谨慎，但是他没见过【夺目寄魂】，也从来没有和没落的天目观为敌。

    杨柳先控制了一只蜘蛛搭载着自己的眼睛，等林毅检查完再把眼珠子放进香包，打了一个时间差。

    不然，随处可见的蜘蛛总会以多种多样的方式被这位警惕的老乡发现。

    这是来自命运的预警。

    “人人都打谜语人，人人都当谜语人。”杨柳叹息一口。

    “我呸！你少在这里伤春悲秋！得了便宜还卖乖，也不瞧瞧你自己的德行！”

    心魔在杨柳心里叫骂。

    “哎，你可是在一位尊者眼前蹦跶了好久，这都活下来了，看来你可真是一个福星啊。”

    “我呸！放屁！我……”

    心魔回到了他熟悉的垃圾桶。

    “岩啊，”杨柳选择了相对亲近的叫法，因为直呼大名是一种不尊敬的行为，而陆岩也没有字，“晚上你帮我送一封信到他们的驿站。”

    “啧，咱们势力的场子还是要撑起来啊……”

    ……

    是夜，繁星点点。

    一个形貌普通的男青年穿着一身夜行衣，向房间里的另一个“林毅”点点头。

    “哎，”他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即使安指挥使治下甚严，这河东城筛子一样的环境也委实让人吃不消。”

    “官僚不都是这种德行吗？”早就在屋内的“林毅”讽刺道。

    一阵静默，男青年从怀里拿出一本书，没有书名，纹理光滑，像是从人身上剥下来的一般。

    法宝，剥皮之书。

    这来自于一位修习画皮法的异人，他用被害人的人皮和他们的鲜血制作了这本法宝。

    书约莫有几百页，上面林林总总画着男女老少的脸。各具特点，各不相同。

    翻动书页，将鲜血涂抹其上，便可以将自身容貌与书中人的容貌进行互换。

    但是，这种邪道法宝必然有严重的副作用，它会在潜移默化中改变持有者的思想，让他误认为自己就是书中之人。

    面具戴久了，就再也摘不下来了。

    房间里的“林毅”皱皱眉头，割破了手心，将鲜血涂抹在一张画有少女的书页上。

    属于“林毅”的那张俊朗的脸像是一个池塘，泛起涟漪，被抹平光滑的“鸡蛋”。

    属于“乔丽”的脸浮现其上。

    “我……你……”乔丽双手摁住太阳穴，满脸狰狞。

    “乔丽，你是乔丽。”林毅拿回了自己的脸，放下剥皮之书，强硬地把乔丽的脸抬了起来，直视着她的眼睛，“锦衣卫三大总教头之一，乔娜的女儿，乔百户乔丽，软蛇鞭乔丽。”

    “我是乔丽……我是乔丽……”

    她揉揉自己的眉心，道：“这个丙级法宝的负面效果真严重啊……”

    “谁说不是呢？”林毅笑道：“毕竟不是谁都能承载我如此优秀的思想……”

    “你滚！我是疯了才和你这个怪物讨论这个！”

    “啧啧啧，”林毅状似不屑，“你还是赶紧回屋修息吧。”

    “或者……”林毅朝她挤挤眼，“你想在我这我留宿？嘿嘿，你还是有几分姿色在身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