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为过了中羡门，就算不到地宫也能看到大量的随葬品，然而这里除了一条黑黢黢的墓道竟什么也没有。

    与之前墓道相似的是，这里的空气透光性依然很差，但几个人同时注意到，前方不远处隐隐约约能看到这段墓道的尽头，这条墓道比之前的墓道要短！

    没有看到陪葬品的徐洪林有些失望：“这老头儿，要不要这么穷酸，好赖弄几个兵马俑站到这儿也算数啊！”

    虽然史书中有过了中羡门藏有棺椁及随葬品的记述，但罗刚的推测很合理——前方真的有一个内羡门。尚冬笑了笑说：“看来核基地没有泄密。”

    话音刚落，突然脚下一阵震颤，剧烈的晃动让他扶住石墙才勉强站住，罗刚伸开双臂低下身子降低重心尽量维持着平衡，骆敏和徐洪林都几乎要被晃倒在地上。

    这震动来得快也去得快，很快地面就恢复了平静，几人站起身来面面相觑，徐洪林笃定地说：“这是余震。”

    罗刚打开高频通讯装置，通过中继器同地面做了第二次通话，除了证实了刚才那一阵震动确实是一次不小的余震，也汇报了当下的进展。当地面的人听到他们已经过了中羡门后，高频通讯器里传来了喝彩声和掌声，地面上的人都时刻关注着地面下的进展，显得比他们还要兴奋。“小尚，你们要抓紧时间，余震还在继续，刚测到的南边裂缝还在漏气儿，”传来的是荆主任的声音。

    “知道了荆主任，”尚冬说。

    突发的余震没有影响徐洪林的心情，他抓着骆敏的手说：“骆驼哥，你真厉害！这门都能开。过了前面那道门就进地宫了吧？”骆敏不置可否。罗刚看不出有什么情绪上的波动，只是看着骆敏问：“怎么会想到用铝热剂？”

    骆敏有点尴尬地笑笑：“之所以叫它‘老鼠牙’，意思是没有它啃不动的东西。老一代没这玩意儿，这也是近些年从外国传进来的。这东西钢板都能烧穿。”

    尚冬之所以没有跟罗刚一样疑惑，是因为在他的专业范畴多多少少听说过一些盗墓行当的事情，他知道随着时代的发展，现代盗墓贼很多都用上了高科技，唯一没变的是古墓里的财宝对于人的诱惑。

    尚冬用强光手电扫向墓道四壁，随着目光的落定，他的脸上呈现了惊讶的神色。

    与之前墓道壁上夔纹云纹兽纹平面雕刻不同，这里左右两边的石壁上全都是高浮雕，艺术风格迥异。分辨之下，内容是传说中的上古神祇、四凶四灵、祥鸟瑞兽等，光影中的造型或蜿蜒盘曲，或展翅翱翔，一个个都姿态灵动，栩栩如生。

    尚冬曾在碑林博物馆仔细观摩过馆藏的唐太宗昭陵六骏，六骏在中国古代浮雕艺术中已经达到了登峰造极的水平，然而对比这里的浮雕会让他不禁怀疑唐代雕刻技艺其实是在退化当中。尚冬从背包中取出相机，按下了进入这个地下世界以来的第一次快门。

    徐洪林也被这灵动的浮雕所吸引，准备走过去看个明白，罗刚一把拉住了他：“小徐，让骆驼探清楚再过去。”徐洪林缩回了踏在半空的脚。

    墙上的浮雕也引发了罗刚的好奇心：“尚老弟，这墙上雕的都是些什么？”

    尚冬说：“是一些象征吉祥的鸟兽。”

    “怎么看起来鬼气森森的？”

    “我对文物的艺术性研究不深，只知道秦人崇尚周文化，艺术风格比较简洁写实，汉代崇尚楚文化，风格比较夸张浪漫，秦陵里有这么华丽的高浮雕艺术品，我也没想到，浮夸到都不像秦陵。”

    几人都呆呆地看着浮雕，尚冬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拉了拉骆敏的衣袖，骆敏望向他：“咋了？”

    尚冬问：“骆驼哥，你有没有发现咱一路过来都怪怪的？”三人都望向尚冬，显然他们都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事物，“骆驼哥，这儿的墓道是平的！”

    徐洪林问：“平的怎么了？”

    “秦汉大墓都是斜坡式墓道或者天井式墓道，侧开的墓道就只有斜坡式的，走到头就是地宫，但咱们走的这条墓道可是平的啊。从距离来看，过了前面那道门就应该是地宫了，可就我所知，地宫肯定要更深，如果墓道是平的，那前面是啥？他们之前是怎么下到地宫的呢？”

    所有人都知道尚冬说的“他们”指的就是2000多年前给秦始皇下葬的人。但是没人能给他答案，尚冬都无法理解的问题对于其他人来说更无法回答。

    罗刚说：“不管前面那道门后面是不是地宫，只有进去了才有下一步，在这儿什么问题也解决不了。”说归说，罗刚当然不是什么无知者无畏的人，他只是不想因为过多的疑虑给任务带来困扰。罗刚是带兵的人，他深深知道，鲁莽固然要不得，但也不能思前想后迟疑不决，被问题缚住手脚。

    骆敏看着四周墙壁上光影幽幽的浮雕，眉头皱了皱没说什么，地下幽闭的环境和一个无解的问题让几个人刚刚因打开一道原本认为无法打开的大门而产生的兴奋感很快被压抑。骆敏拉出探杆继续敲打，金属小球碰撞石壁发出的“嗒嗒”声再次响起。

    罗刚看了看表，时间已经过了近50分钟，看到骆敏手中的探杆仍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罗刚问：“怎么样？”

    骆敏没有回答，他拽着前端的金属小球把探杆拉到最长，尽可能地扩大着探测面积，“嗒嗒”声仍在继续，只是频率似乎比之前稍显急促。

    “怎么样？”徐洪林也焦急地问。还是没有回答。

    金属小球与墙面、地面碰撞的声音如同失了速的秒针一下一下地锥刺着每个人的心头，骆敏的沉默使焦虑的情绪在他们心中蔓延。

    可能仅仅只有几分钟，不可能再长了，但主观的时间感就像几个钟头般漫长。当“嗒嗒”的声响终于停止下来，骆敏转过身，呼吸器面罩下的脸上已满是汗水。

    “咱们可能过不去了……”骆敏的语气和表情除了无奈和挫败感似乎还有一层深深的恐惧。

    尚冬问：“你是不是探到什么机关了？”

    骆敏收回探杆指了指前方的墓道，在一片虚无的黑暗中划出了一个半圆：“这地面和两边的墙里都是空的，后面都是金属机件，如果我的感觉和判断没错，这地面就是触发装置，两边的墙面里很有可能藏有连弩，只要咱们从这儿走过去就会被射死。”

    徐洪林说：“你怎么知道会是连弩？这墙上也没见有射孔啊！”

    尚冬轻声说：“射孔就藏在墙上浮雕的影子里吧。”

    骆敏点点头。

    尚冬接着说：“我刚就奇怪这浮雕，这在任何秦汉墓里都没有出现过，现在想来就明白了。进入墓道的人无论任何时候都得照明，这高浮雕能够挡住咱们这个角度射过去的光线，射孔就藏在阴影里，高明的障眼法啊。”

    徐洪林说：“罗队，你刚才救了我一命啊。我刚就是看这浮雕这么漂亮才想过去看看，原来这本身还是个诱饵。”

    骆敏说：“是不是连弩我不敢百分之百肯定，这么大的连弩机关我也没见过，我判断这机件连接的肯定不是陷阱、流沙之类，这种墙地联动的大型机关十有八九是连弩。”

    徐洪林问：“骆驼哥，那咱们能不能找到地上不触发机关的地方走过去，就像前面溜边一样？”

    “怕是不行，这机关也不知道是谁设计的，简直就跟个过车的地磅一样，鬼就鬼在不管我敲哪儿，哪的石条子下头都是空的，哪块都连着金属件，连大小都一样，至于哪块是支撑的，哪块是触发的，根本判断不出来。我之前也见过连弩的机关，但规模都比这小得多，覆盖范围有限，只要躲着就行了。弩箭数量都是有限的，或者想办法让它射完就完了，可这个机关也太大了，感觉从头到尾都是，而且这墙后头的空间也大，谁知道藏了多少暗箭。”

    徐洪林仍不甘心：“这都几千年过去了，就算是连弩失效了也说不定吧。”骆敏看了看众人没吱声，显然他不是个相信运气的人。

    罗刚是个行动派：“失效没失效，试一试就知道了。”说完麻利地从身后卸下装备包，迅速用安全绳捆扎了一下就甩了出去。

    装备包在几只强光手电的照射下在空中划了一道短暂的抛物线后重重地落在了墓道的地面上，腾起了一层灰土，沉重的撞击声尚未断绝，便从两侧墙面浮雕的阴影中高低不同位置对射出数只迅如闪电的物体，其中几只不偏不倚正中装备包，未射中的几只都砸在对面的墙上叮当落地，发出清脆的金属声。

    罗刚拽回被射中的装备包，迫不及待地拉过背包看——背包两侧各中二支，射中物尾部几近没入背包。尚冬把那几支东西从包上拔了出来，“这叫鍭矢，强弩用的，射程远，杀伤力大，我们馆里就有陈列。”

    失望的情绪在蔓延，每个人都陷入了沉默，连一向雷厉风行的罗刚打破沉默的那句话听起来都让人那么沮丧：“难道真的就没有办法了吗？”骆敏两手一摊：“除非飞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