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之克覆中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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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他

    许昭东一句西一句,虽没说清幕后之人到底是谁,但其余关键信息倒是竹筒倒豆子。

    徐焱没想到,居然诈出了这么多事,更没想到居延塞的星疫,原来是三分天灾七分人祸。但这样一想,很多事也就顺理成章了,如鬼头虿和丹崖贼为何对居延塞只是围而不攻,还有为何外界对居延塞星疫知之甚少。

    而许昭所说的淫祀邪神,又让他联想到北伐的目标。莫非居延星疫,也和兀兹之事有关?

    他趁热打铁,再次逼问:“他他他!居延塞除了你我,还有几百个他,我怎知是哪个他?说清楚,他是谁!”

    许昭抬起头,惊恐到眉梢嘴角都抽搐不止,疯狂摇头道:“不可说!鄙人不可说!鄙人不该说!少将军不知他的手段,他所奉的邪神是真的!他能让活人生不如死,也能让死人虽死犹生,我若说了,便和蚰奴一般下场!鄙人只想活着……”

    许昭像吓破胆的老鼠,就差继续遗尿遗矢了。徐焱无奈,只好主动问出心里猜测:“你说的他,可是个身缚黑袍之人?那个邪神,可是叫上神蠪奇?他与塞外兀兹匈奴,是否有勾连?”

    听到徐焱接连发问,许昭愣了一愣,但转瞬又磕头如啄米,哭号哀求中把地砖磕得砰响。

    徐焱本想继续追问,但公子建上前握住徐焱的手臂,摇了摇头。徐焱领会了公子建的意思,也知道再问下去,许昭要么把自己脑髓磕出来,要么彻底崩溃疯魔,总之结果就是适得其反。

    公子建蹲下,拉住已经磕出满头血的许昭,柔声告诫:“许右丞,你也看见少将军手段,既护得我等平安入塞,又降得住蚰奴。无论你所说之人是谁,只要你愿诚心以待、如实相告,那人就算再有何妖邪能耐,我等也定然能护你周全。事到如今,进一步可搏个生路,退一步则继续在这里等死,请为自己图之……”

    公子建耐心劝慰,许昭逐渐平静了下来。他擦了擦脸上的涕泪汗水,深呼了几口气以止住抽泣,才下定决心般对徐焱三人说:“他是……他……”

    就在他要说出幕后人的名字时,他突然双目圆睁看向三人身后,然后一个猛子爬了起来,迅速整理自己的衣冠。

    徐焱等人见状一惊,也赶紧回头看去,就见左丞季明面无表情地立于他们身后。

    “怪了,这人怎么如鬼一般,走路没的声息……”典沛嘀咕。

    季明抬手拍了拍架上粮袋,目光越过徐焱三人,对许昭冷言:“韩氏家奴,被人裹挟到这好地方,要我禀报给路都尉吗?”

    许昭整了整冠,移步到徐焱身边,声音犹有些颤抖道:“我……我的事……无需你管。这些东西你……尽数拿去,我自会去寻路都尉,我……我不怕你!”

    许昭强装镇定,季明冷哼一声,喊了句“来人”,两队持戟甲士便跑下来将众人围住。

    “你想作甚……”

    典沛手摸戟柄,从牙缝中挤出字来。季明漠然地扫视了几人一眼,最后目光定在徐焱脸上,说:“我是奉路都尉之命前来,请几位去商讨要事……”

    此话一出,许昭像是寻到了生路,先行快步走向地窖口。典沛护着公子建跟上,路过季明时也不屑地哼了一声。季明一直高高在上的冷漠态度,早让典沛极度不满。

    见几人已安然离开,徐焱也踏步向前。在与季明擦肩时,就听季明语气依旧平静道:“无论尔等是何人,若敢乱言乱为,祸乱我居延塞,必杀之……”

    他的警告波澜不惊,好像在说下餐饭要吃什么一般。同是漠视人命,若许昭只是因为自恃位高而鄙夷众人,那季明给人的感觉,就是旁人都是蝼蚁,字面上的蝼蚁。

    季明的话外之音,是不想让这些事在居延塞散布。以现在居延塞的情况看,若让军士们知道有人私藏了干净食水甚至金银,那定然会炸营。

    徐焱没想掺和进居延塞的斗争,更不想让出塞受阻,自然没打算把这些事告诉路忠。

    他心中此时被另一件事填满,那就是许昭所说的那人到底是谁,这才真的事关他们能否平安出塞北上。

    出了地窖,蚰奴的尸块已经消失无踪,只剩下一些沾湿的泥沙,见证着刚才的险象环生。及至季明等人随后陆续封了地窖和后库,刚才的一切便被完全封印在阴影中。

    徐焱走出粮库大门,阳光有些刺眼。但整个人在空旷开阔的场地被阳光环抱,他又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全感,打心底希望以后再也不用跟这类地窟、活尸等阴霾之物扯上关系。

    门口等候的绿泽军一拥而上,把徐焱等人护在中间。徐焱的目光越过众人肩头,见狸媪站在不远处对着他眯眼微笑。

    徐焱整了整衣冠,快步走到狸媪跟前,其他人紧随身后。徐焱一本正经揖礼道:“狸媪救命之恩,韩追……”

    “呸呸呸!老妪鼻子灵得很,你身上哪来一点膏腴味?若是后面那小公子诈称韩氏亲族,老妪倒信个三分。既知有大恩,还信口乱诌,真是死不足惜……”

    狸媪变了脸色,转身就要走。徐焱自知理亏,急忙赶步至狸媪面前,深揖悄声:“有性命之虞,鄙人不得不假托他人姓名,狸媪莫怪。鄙人实姓徐,名焱,字子明,祖上……”

    “行啦行啦!又不是要下聘,家门报那么清楚无用。老妪只是逗逗你,你倒是老实,无趣的很……”

    狸媪打断了徐焱,又换上了眯眼的笑脸。她上下细细打量着徐焱,眼神毫无避讳,让徐焱生出几分尴尬。

    正当徐焱想着该说“大恩大德,日后必报”云云,狸媪突然开口问:“救命之恩,徐郎乃大丈夫,当重报,对否?”

    “对!”徐焱答。

    “以命报恩,可也?”

    “这……可……”

    狸媪呵呵笑个不止,旁边众人皆担心狸媪趁火打劫,要对徐焱不利。公子建正要劝解,不料狸媪突然说:“既如此,那徐郎就叫一声义母,此后护我周全,养我天年。莫要担心,我这幅样子,也没多少日子了……”

    众人闻言皆哗然,没想到狸媪竟提出这种要求,于是调笑不断。

    “本以为中郎将要迎个老新妇,不想收了个新老母!”

    “这也是喜事吧……是该恭喜中郎将否……”

    连公子建和典沛也忍俊不禁,拍着徐焱的肩膀,却不知道该怎么宽慰。徐焱红着脸咬牙鼓腮,虽是救命之恩,可认这老媪作义母……

    ……仔细一想,倒是总比偿命强吧……

    ……可怎么是人是妖都想当他阿母,还都这么怪模怪样……

    正不知该如何作答,季明已带人围了上来,抬手道:“路都尉有请,三位随我来……”

    徐焱从没觉得季明看上去如此可亲,匆匆向狸媪行了个礼,便近乎雀跃的跟着季明走向石堡。

    去往石堡的路上,徐焱摒退了绿泽军,又缓慢与季明一行拉开距离。见四周已没人能听见,便和公子建、典沛梳理了这不到一天一夜得到的信息。

    建安八年,附近的殄北塞坠星后,被称之为“星疫”的疫病就开始在附近蔓延。但因为居延塞行将废弃,附近又人迹罕至,兼之天下纷乱,便鲜有人关心此地的异状。

    在此期间,有人开始借星疫在居延塞兴淫祀,并勾连丹崖贼,豢养如鬼头虿、蚰奴一类的妖兽异物,将居延塞隔绝起来。

    右丞许昭无意中发现了这些事,在威逼利诱下,许昭替幕后主谋看管私藏的食水金银,同时以右丞身份作为掩护,以便其完成更大的诡谋。

    及至他们的到来,许昭抓到了救命稻草,想借机脱困离开居延塞。而今天的一系列意外,又让许昭的身份和地库的秘密,彻底暴露在他们这些外人面前。

    “所以,对于那个‘他’来说,我等现在就是天大的隐患。”公子建说。

    徐焱点点头:“若那人真如许昭说的那般神通,想必现在不难推断出,我等已经知道了一些他的事。若我是他,必然……”

    “灭口,绝不能放我等走!”典沛迅速接话。

    徐焱赞许:“这种事,仲德颇为机敏啊。所以现在,我等已卷入其中,想没事发生一样照常出塞,已绝无可能。我等必须掌握先机,必要时甚至要抢先手将其诛灭,方可顺利出塞,也好除一淫祀之害,还当地军民太平安康。”

    典沛赞同道:“此等义举,当仁不让!”

    公子建略一思索说:“那当前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找许昭问出那人究竟是谁。许昭已回头无望,只能依靠我等。”

    徐焱点头,公子建所言自是在理。可刚才许昭出了地库,就不知道去了哪。现在他们又在季明“看押”下去见路忠,更无暇去寻找。

    他们只好先行排查,自昨夜到现在,居延塞里和他打过照面的每一个人。

    先是路忠,可无论是季明与许昭的轻视,还是老书佐的评价,以及今天徐焱自己看到路忠对军士们的态度,他都倾向于那个“他”并非路忠。

    然后就是老书佐,他知道老书佐颇为怪异,确实容易与“淫祀”、“疫病”、“邪祟”这些词挂上钩。可正因如此,他都能感觉到的异状,居延塞众人看不出来?

    而且从钟越和董连的态度看,虽然老书佐身上有些难言之隐,但颇受敬重,老书佐对军士们也关爱有加。此外老书佐还给了他萤石钥匙,似乎也有什么深意,还是等等再下定论。

    再就是季明,不过许昭与季明势同水火,昨夜那拔刀相向的情况看上去也颇为平常,连路忠都习惯了。

    从刚才地库中各人的反应看,许昭依旧敌视季明,季明似乎也是头一次知道地库的情形,怎么看都不太像。

    再接下来……似乎就没有什么他们熟悉的人了。徐焱环顾了一下四周,突然觉得每一个居延塞的军士,甚至是民夫,都有可能是那个“他”。那人隐藏颇深,说不定还真就是某个不起眼的普通人。

    徐焱最后沉吟道:“还有一个可能,就是……”

    公子建问:“是谁?”

    徐焱想了想,犹豫着摇头:“只是有可能,应该不是他……”

    说话间,徐焱突然觉得旁边有微微劲风袭来,他下意识抬手一挡,就听“啪”一声响,手掌握住了一飞来之物。

    他转头看去,不远处一个小儿正收了弹弓,看他接住便匆匆跑开了。

    徐焱摊开手,见是一半干泥丸。他把泥丸捏开,中有一攒成团的细布条。布条上简单写着几个字:

    三更,居舍,昭。万事仰君。

    公子建看过布条,点头道:“应是我多想了,看来许昭是真的以性命相托,今夜会把事都告诉我等。”

    徐焱点点头,路过铁匠炉时把布条扔进火炉,便加快脚步跟上了季明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