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 太监说出心里话
陈炬在郑家三天,把郑家的情况了解得非常详细。郑梦境也总带着陈炬四处走走,陈炬时不时会后悔当初净身进宫。
往事不堪回首,用在太监身上,是最合适的。当初认为没有用的东西,谁知道到后来还真有大用。
陈炬家在遵化县大汤和村,兄弟多人,他是最小的一个。父亲去京城卖山货,结识了一个宫内的太监。
最不堪回首的那一年,太监来大汤河采买山货,住在陈炬家。父亲想和皇家攀上关系,决定舍出一个儿子做太监。
父亲的决定,儿子不能违抗,也没能力违抗。几个哥哥吓得瑟瑟发抖,在母亲怀里的陈炬,挣脱出来,自告奋勇道:
“我去皇宫。”
太监被小陈炬的气势惊呆了,认为此子必成大器,决定把小陈炬带进皇宫里。
陈炬的母亲鼻涕一把泪一把,太监劝道:
“要想有大成就,还在乎那点东西。以后宫里用的蘑菇,都从你家进货。”
七岁的陈炬进宫,掐指一算,快二十年了。
晚上,陈炬约郑承宪到村外走走,不觉就走到了当初遇见郑梦境的小河边。
月光如水,洒在万顷桃林上,一弯将要丰满的月亮倒映在河水里。水面袅袅升起的水汽,在月光里,幻化出心中想象出的仙境。
置身其中的陈公公,发现了世间的美好,便遗恨自身的缺陷。叹口气,道:
“此情此景真是梦境啊——如你的女儿一样!”
郑承宪在陈炬约他出来走走时,就已经料到,陈炬藏着的东西该出手了。他不紧不慢地道:
“陈掌柜,若是喜欢这里,您随时可以来。家虽简陋,也能吃饱睡稳。您不嫌弃俺出身低微,俺就攀您为个亲戚。以后常来常往就是了。”
陈炬道:
“明月在上,话已经说开了,我就不瞒兄弟了。我是当朝皇上贴身太监陈炬,不是什么陈掌柜。”
郑承宪跪地道:
“小民郑承宪,拜见陈公公!”
陈炬扶起郑承宪,又拍拍他的肩膀道:
“已经给你说是兄弟了,就不必多礼了。私下里,你就是我兄,你家女儿就是我的侄女。这样算起来,皇上还得叫我点啥哩,嘿嘿。”
郑承宪:
“弟弟,你准备给你家侄女梦境在皇宫里安排个啥职位呢?”
陈炬:
“实不相瞒,我这次出来到咱这平谷地界,是给皇上选嫔。这是当朝皇上第一次选嫔,全国只选八位。按理说,都得走正常程序,各县推选,再到州府,选出三千名,最后到京城。礼部再从三千名里,选出一百名到宫里,八位嫔,就在这一百名女子中了。”
郑承宪:
“这样说来,选上的机会很小啊。”
陈炬;
“小到大海里有只乌龟,张嘴向天。天上掉下一粒黄豆,正好落在乌龟的嘴里。”
郑承宪泄气道:
“那你家侄女有这个幸运吗?”
陈炬:
“有,你兄弟我能掰开乌龟的嘴,放它嘴里一粒。”
郑承宪再探一步道:
“弟弟,你能让皇上张嘴吗?”
陈炬:
“话只能你和我两个人说,我知道你刚才的话是个比喻。”
郑承宪紧张道:
“弟弟,以后得仰仗你多指点了。”
陈炬:
“明天皇宫里就来马车接我们回去,我也把侄女梦境带到京城去,先给她安排个地方学习。等到礼部最后确定一百位女子送进宫时,把侄女梦境加进去,也就在候选之列了。司礼监和宫里的评委最后选出八位女子,侄女一定在八位之中。定名次时,侄女就是第一名了。”
郑承宪:
“你看看你侄女能当上皇后吗?”
陈炬沉默一会儿,道:
“理论上有可能,实践中很难。皇后岁数也不大,取代的机会几乎没有。不过,也有两位太后的。当朝皇上的母后,和陈皇后一起被封为皇太后,地位就是平起平坐。这个问题现在不便讨论,以后也不要再提了。”
郑承宪:
“不讨论,不讨论,以后再也不讨论。”
陈炬道:
“我们回吧。”
郑承宪感觉身子轻飘飘的,想飞起来。他激动得不知道要说什么感激话,感到眼前这位白白净净的陈公公,像是神仙。
回去的路上,郑承宪搀扶着陈炬,就像陈炬在皇宫里搀扶着皇上一样。陈炬想:
培养推荐一个人,不仅要看这个人的能力和品行,也要看家人的德行和眼界。个人能力再强,有时候也会被无知的家人拖垮。
安顿好陈公公休息,郑承宪回屋,让媳妇停下手里的针线活道:
“以后别做这个了。咱快要使唤下人了,吃喝拉撒衣食住行都有人伺候着。”
媳妇瞪丈夫一眼,继续干活儿,道:
“京城里来的商人又给你说啥了。不就是走时给头驴吗?人还没走,走时给不给还不知道。”
丈夫吹灭灯,道:
“头发长见识短。快去把女儿叫来,我再给你俩一起说。快去,快去。”
媳妇看丈夫不像说梦话,
就想:
让女儿过来一起听也行,能判断一下真假。这几个京城里的人还是女儿带回来的呢。
女儿还没睡,在儿子房间里。两个人在探讨,以后家里有头驴能干什么。
母亲招呼女儿,儿子也要跟着。这一家人围在一起听家长郑承宪讲陈公公给他说的话。
儿子郑国泰听到一半就明白了,对妹妹道:
“老爹在生你的时候,做的梦真准啊。你以后就是贵妃娘娘了。”
母亲问:
“贵妃和皇后谁大?”
儿子道:
“贵妃再一小步就是皇贵妃,和皇后就差一点点了。皇后要是不在了或被皇帝废了,皇贵妃就成了皇后了。”
母亲道:
“俺的儿子没白读书,啥都知道。”
郑承宪道:
“今晚说完就不再说了。以后,这个问题不讨论,不要再讨论。”
母亲道:
“就是不讨论,女儿也有当皇后的命。我就说不能让那个严先生娶去吧。严家和皇宫怎么能比呢?你们还让严先生给封官,他的官都不知道谁给封。”
郑承宪道:
“不谈论是不讨论,但不能不想,女儿若是当了皇后,我就是国丈了。儿子就是国舅。除了皇帝,想当什么官就当什么官。”
这一夜,一家人活在未来里,像是除夕守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