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交黄鸟止于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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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夜刺

    风雨凄凄,鸡鸣喈喈。乌云压压,其状如妖。复难见君,唯自闵闵。

    风雨潇潇,犬吠狺狺。汾水滂滂,其势难挡。复难见君,唯自嬛嬛。

    清晨,侯马城上空乌云密布,不时传来隆隆雷声,恰似群群奔腾咆哮的野兽。乌云越聚越厚,越压越低,如同一口大锅扣住侯马城。太阳被如此阵仗吓得躲了起来,时间一下子仿佛拨到了入夜,天地间一片漆黑。

    突然一个巨雷,宛如炸裂天河,雨水肆虐起来,像决堤一般刷刷泄下,冲洗着侯马城。顷刻间,侯马城内一片汪洋……

    芷站在窗边,屋外苍树在风雨中发狂摇摆,屋顶水流如瀑布般疯狂倾泻,暴雨击打在窗沿上激起无数飞箭,射在芷的脸上。

    芷双眉紧缩,凝视窗外,心中暗暗思量,“此次任务必须尽快完成。昨夜相谈,离或许已对任务知晓一二。若再拖延,离知晓此次任务后势必相帮,如此,必陷离于危险之地。”想到此,双手轻揉面颊,拭去雨水,“今日暴雨如此,至夜必不停息,何不待夜间雨稀行动。如此暴雨,离亦难料,真乃苍天相助矣!”随即转身来至桌几前,跽坐歇息。

    侯马驿传内层东侧一单间处,一名军候轻轻叩门。须臾,一名长者打开房门,只见此人年龄五十左右,矮小精干,双目炯炯有神,向军候轻轻点头示意。

    军候褪去军靴,轻轻迈步进屋,但见桌几前跽坐一人,年龄不到二十,容貌俊朗,正闭目养神之间。军候恭恭敬敬缓步来至桌几前,俯身低声言道:“大人唤在下至此有何吩咐?”

    信轻轻睁开双眼,目视门外暴雨,轻声言道:“暴雨如此,城中百姓困苦,汝有何意?”

    军候一怔,略有思索道:“禀大人,如此疾风暴雨,城中百姓必遭灾患。待雨稍稀,守将与令长必率其众整顿街市,修葺民舍。奈何本部骑步合计二百二十余众,较驻城守军量小力微,且司守卫之责。望大人勿忧!”

    信微微一笑,起身缓步来至门前,双手置于背后交叉相握。军候亦缓步躬身紧随其后。

    信轻声言道:“如此疾风暴雨,待其夜间稍稀,守备必然松懈!”

    军候闻言恍然大悟,随即凑至信前,低声道:“诚如大人所言,今夜实乃最佳之时。”

    信低声言道:“据吾所得消息推测,其今夜必至!一切可按计划行事。”

    军候附和道:“大人神机妙算,在下终莫能及!”

    信闻言略一皱眉,低声道:“吾等在此略赏雨景,稍后片刻。”

    “诺!”

    城东酒肆内。

    离与左苢隔桌对面而坐。

    左苢望着窗外暴雨,面露苦色,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轻声歌道:“疾风起兮暴雨骤,百姓苦兮疲于劳,兵戈起兮万骨枯!”

    离闻之和道:“天地不仁百姓苦,君王不仁兮百姓贫;太行绵绵兮汾水滂,戈戟烁烁兮战马喧。功兮名兮,何利之有?功兮名兮,难善其身!”

    歌讫,与左苢对杯而饮。

    左苢长叹一声:“不想上客亦有此感!”

    离面露悲凄之色,言道:“我有一事不明,不知兄长肯赐教否?”

    左苢恭声道:“上客相问即可,何谈赐教二字。”

    离举杯一饮而尽,言道:“敢问一句,你我生于世间,所为何也?”

    左苢沉思片刻,略有所感道:“依常人所言,你我生于世间,无非光宗耀祖,延续后代。依我所看,此乃凡夫所见。你我生于世间,必有意义,或为百姓解忧,或为兴国强邦,或为天下兴盛。但概而言之,又难以言语描述,实惭愧也!”

    离双手相击道:“兄长所言妙矣!然我愚见,为百姓解忧,为兴国强邦,为天下兴盛,若非达官显贵,则你我皆为棋子,任人操控摆布。”

    左苢双目直视,略感兴趣道:“何有此言?”

    离举杯一饮而尽,微闭双目,轻轻颔首道:“自懵懂之时,如油灯一般,任人摆弄,任人放置,一切皆难由己意。临风雨,度难关,有亮有暗,最终难脱油尽灯灭。更有甚者,未及油尽,灯芯被灭。如此种种,兄长不觉,如同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一般?”

    左苢闻言默而不语。

    离转身凝视窗外,面露悲凄之色,低声喃喃道:“此夜……行动之时!”

    夜,微风习习,细雨绵绵,乍嗳还寒时候。

    侯马驿传外,一个黑色身影躲藏于暗处。但见驿传周围并无秦兵守卫,只有前后两门各有四名秦兵把守。

    驿传中层一处小屋内,一人跽坐于正,银髯华发,矮小精悍,尖耳猴腮;身后站立一名百将,信与军候对面分坐于侧。屋内灯火皆灭。隐约听得正坐之人轻声问道:“一切安排妥当?”

    军候微倾上身,附于其耳低声回道:“已将将士分配至城中救助百姓,驿传内仅有三十余名,伪将已安排至内层上房。”

    信亦低声言道:“吾已安排彭勇暗中跟随,若有危机,必然相助。请武安君静待佳音!”

    武安君闻言闭目静思。

    驿传外,一个黑色身影背负长剑,乘四下无人之际,奔至墙下纵身一跳,蹬墙而上,来至墙顶,右扳住墙沿,身体横在墙内,静静观察四周情况。

    但见外层院内只有两队秦兵交叉巡逻,每队两人。

    黑影纵身跃下,藏于暗处。其中一队慢慢走近,闻得两人轻声闲谈。其中一人轻声向另一人发着牢骚:“今日暴雨,满城疮痍,白日修葺整顿,晚间还需巡视,疲困之极矣!”

    另一人轻声回道:“勿要牢骚。你我夜值比起其他兄弟此时修葺整顿清闲多矣,汝需知足!”

    两人闲谈间渐渐远去。

    黑影见其远去,来至中层一处屋檐下,翻身来至屋顶,轻轻匍匐向前,静静探视中层院内情况。但见中层院内有两队秦兵巡逻,每队亦两人,交替往复。

    待其间隙,黑影来至内层一处屋檐下,轻轻翻身来至屋顶,缓缓匍匐而前,静静窥视内层院内情况。但见内层院内中央有座假山,池塘环绕,景色幽致,只有一队四人秦兵往来巡逻。

    待巡逻秦兵远去,黑影纵身跳下,来至院内。左右环伺,见四下无人,垫步拧腰来至走廊,借着月光,看到每间房屋均挂有木制铭牌。循着房间依次探视,来至正南一处大屋处,只见屋内灯光冉冉,一个身影正在灯下翻读书卷。黑影轻轻来至门处,木制铭牌上刻三个金字“武安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