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交黄鸟止于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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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古蜀

    巀嶭龙泉,唯石岩岩。古有巴蜀,青铜通天。纵目蚕丛,开疆立国。

    嵯峨龙泉,唯林葱葱。古有巴蜀,赤金通神。天降杜宇,始归中原。

    周赧王二十二年:韩公孙喜、魏人伐秦。穰侯荐左更白起于秦王以代向寿将兵,败魏师、韩师于伊阙,斩首二十四万级,虏公孙喜,拔五城。秦王以白起为国尉。

    夜,秦国国尉白起府内。

    但见两人隔桌相视而座。正位之人跽坐一张虎皮之上,双手倚凭几,年龄不到三十,矮小精悍,尖耳猴腮,瞳子白黑分明,视瞻不转,面露刚毅之色。另一人跽坐筵上,右手依凭几,年龄不到四十。

    正位之人双目直视,轻声言道:“司马君,秦王以吾代君,实非吾之本意,望君勿疑。”

    司马错微微一笑,回道:“昔日韩魏扼守崤函以阻东进,国尉用兵如神,屡破敌军,围韩魏于伊阙,终灭敌二十四万,虏公孙喜,复占乾河,战功卓著,此乃实至名归,当之无愧矣!吾心悦诚服,何来疑乎?”

    白起哈哈一笑,双手举爵相敬道:“今日请君至此,只为闲谈而已!请!”

    司马错微笑举爵回敬。

    白起一饮而尽,上身前倾,笑曰:“昔日,君与张相相议,得蜀地足以广国,取蜀财足以强兵,得蜀则得楚,楚亡则天下并矣!此论使大秦国富民强,傲视群雄。君功不可没。”

    司马错微微一笑,回道:“国之强盛,倚大王英明睿智,加之国民上下奋力,吾乃绵薄之力,何足挂齿。”

    白起哈哈一笑,举爵一饮而尽,言道:“司马君过谦矣!”

    司马错微微一笑。

    白起继续道:“司马君葭萌一役,威震天下,吞灭蜀国,使大秦更加富庶而强盛;后剿陈庄,诛公子煇,数次征蜀,居功至伟。吾一直以君为典范,激励自己为大秦建功立业。”

    司马错微微一笑,回道:“国尉如此,实乃大秦之幸矣!”

    白起哈哈一笑,举爵相敬,饮酒之时睨视司马错,但见其面容始终保持微笑状态,难以捉摸。

    白起乘着酒兴,略显微醉,笑道:“上古时期,黄帝正妃蜀山氏嫘祖治丝茧以供衣服,华夏自此养蚕制衣。

    “后蚕丛开创蜀国,披赤金以唤灵,铸青铜以通天;无织而衣,无耕而食。

    “至鱼凫氏,天选之子杜宇自天而降,周王封其为蜀王,建都立国,始归华夏。

    “鳖灵治理水患,勤于耕稼,国力日盛。其后卢帝攻秦,兵至雍城,始为大秦之患。此后兵交日盛。

    “司马君数次征蜀,必对蜀史了如指掌,知之甚详,还望告之一二。”

    司马错微微一笑,回道:“国尉学识渊博,吾不及矣!国尉见笑,吾数次征蜀,实乃张相、魏章及甘茂诸将之功。国尉谬赞矣!”

    白起仰首大笑,随后前倾上身,双目直视司马君,正色言道:“昔日司马君数次征蜀,吾闻所获神书秘典颇多。司马君可略谈一二否?”

    司马错微微一惊,随后微微一笑,回道:“昔日兵征蜀国,所经之处,皆无文字;鲜有符号,与其相差甚远。何来神书秘典一说?国尉被他人误导矣!”

    白起闻言哈哈大笑,举爵相敬,一饮而尽。随后言道:“现仅你我二人,并无旁人,司马君但讲无妨。”

    司马错正色回道:“所言非虚,确无神书秘典!”

    白起微晃身形,佯装醉意道:“吾闻古蜀确无文字,故上古神迹密法口口相传,失者众矣!然天降杜宇,著书立典,详记神迹密法。但其文字无人可识,因此传之甚少。不知司马君知之乎?”

    司马错微微一笑,回道:“乡野外传,岂可当真,国尉言笑矣!”

    白起举爵相敬。随后,右臂置于桌几之上,左手微握凭几,上身前倾,双目凝视司马错,轻声言道:“司马君详思,自周王册封至今历时七百余年,往来交易频繁,且其士民等级森严,丝织技艺高超,青铜铸艺精湛,缘何无文无字?切实无文无字,缘何中原文字无一传入?”

    司马错闻言微微一笑,回道:“恕吾愚钝,还请国尉赐教!”

    白起微微一笑,举爵相敬。随后缓缓言道:“每一个人都在一个牢笼之中。你!我!皆如此,皆在牢笼之中!然,虽在其中但不可迷失自我。静心冥想,静心冥想……”说着,微闭双目,双手微曲,掌心向内,于面前缓缓晃动,“是否有种意念由心而生,全神贯注,全神贯注,莫让其消失,莫让其消失,等待一个真相!”

    突然,白起睁开双目,双手合拳道:“不可能?也许,真相会变成传说!”言讫上身前倾,双目直勾勾等着司马错。

    司马错一股莫名的惊错,感觉自己仿佛被看穿一般,只能用微笑来掩饰自己内心的不安与惶恐。

    白起见状,微微一笑,收回上身,靠着凭几,缓缓言道:“吾一直寻此真相,”右手拇指置于食指之下,其他各指曲成拳状,手肘置于桌几之上,前后微微晃动,“在内心之阴影中寻找那一丝丝泛光的真相。至此,吾终迎此刻!”言讫,白起双手拖住桌几,上身微起前倾,四目距离咫尺,“请司马君坦诚相待!”

    司马错惊愕的看着白起,一时无言以对。

    少顷,白起抽身回坐,举爵相敬,一饮而尽,道:“司马君,蚕丛成神,杜宇化鹃,口口相传,未必无因。”

    司马错轻声回道:“民谣相传,谬言相错,不足信也!国尉不可被民间谬谣所误!”

    白起哈哈一笑,举爵一饮而尽,道:“司马君所言是也!吾有一事不知可问否?”

    司马错微笑道:“国尉请将当面!”

    白起举爵一饮而尽,双手扶于桌几,缓缓问道:“武阳一役,可遇阴兵否?”

    司马错闻言心里一惊,手足无措,额头渗出冷汗。而后强装镇定,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慢慢回道:“国尉言笑矣!鬼怪之事,岂可信之?”

    白起哈哈大笑,举爵一饮而尽,佯醉戏言道:“司马君可知都尉墨乎?”

    司马错闻言大惊,顿显手足无措,怔怔道:“国尉何出此言?”

    白起挺直上身,右手扶额,轻打一嗝,随后上身摇摇晃晃,额头顺右手臂缓缓而下,双手一摊,左手将爵碰于桌几下,整个上身趴于桌几之上。

    司马错见状,高声言道:“国尉!国尉!国尉!”

    白起并未理会。

    司马错长吁一口气,急忙起身,双手轻轻摇晃白起,高声道:“国尉!醒醒!国尉!醒醒!”

    白起一动不动,响起微微鼾声。

    “来人!”司马错高声叫道。

    一名侍女急忙入内,施礼道:“大人有何吩咐!”

    司马错言道:“国尉酒醉,请速扶寝。”

    侍女回道:“诺!”

    “若国尉酒醒,告之我已回府!”司马错言讫迈步出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