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用来盛放大脑的容器，此刻却被密密麻麻的虫子占据了。

    这个场面很恶心，

    但林酆早已见惯不怪。

    扭动的他都见过，更何况是这些已经不会动弹的了。

    老秦站在一旁，见第一次出任务的林酆表情正常，不像清扫组的新人那样脸色煞白，他不禁多看了两眼。

    林酆隔着防护服，却依然能察觉到身旁传来的异样目光。

    他在耳麦里冲鹿意问道：“我们要穿防护服这么小心，是怕被虫子给感染了吗？”

    鹿意纠正道：“是卵虫，不是虫子。”

    有区别吗？

    反正都可爱不了。（内心白眼.jpg）

    林酆说：“那为什么他不用？”

    鹿意依旧埋头做事，但他知道林酆是在说站在边上的老秦。

    “外勤组都是经过严格培训的，他们会定期注射属于自己能力种类的异能血清，所以体质与常人不同。”

    “只要不直接吞服卵虫，他们体内当中的抗体基本都能免疫卵虫通过其它途径造成的感染，比如说血液传播，咬伤抓伤等。”

    林酆像个好奇宝宝一样，一直发问：“那我们怎么不去注射？”

    对于自己这个曾在精神病院治疗过一段时间的表哥，鹿意显得很有耐心。

    “一是因为之前有过在药厂生产的过程中出现意外感染的案例，所以异能血清的研究与生产只在【202】的监管下进行，加上造价昂贵和需要定期注射等因素，是以目前暂时无法完成大批量生产，也就没法人人注射；”

    “二是因为异能血清的种类很复杂，保守估计得有三千种。普通民众身体素质较差的，根本无法承受；而身体素质较高的，如果再注射了异能血清，对其他民众而言，并不安全。”

    他顿了顿，见林酆若有所思，继续道：“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这是对于我们执法者而言；对于普通民众，异能血清无法让他们成为英雄，反而更容易滋生犯罪。”

    鹿意身为外勤组的前组员，自然知道这些事情。

    他今天其实也是不用穿防护服的，只不过他需要给林酆充当表率。

    “这也是清扫组存在的意义，至少在血清量产化之前，我们这个岗位是无法被取缔的。”

    “但相比较而言，清扫组要面临的危险自然要比外勤组少得多。毕竟我们只负责善后工作，只要不脱下这件防护服，不管是卵虫的精神辐射还是其它手段，都无法对我们造成感染。”

    说话间，鹿意已经在一堆伢卵中找到了陷入休克状态的卵虫。

    “丙级异生者的卵虫都寄生在端脑中，因为端脑的体积较大，加上前期卵虫体积小，善伪装，故而一般医院正常的CT是照不出来的。”

    “但当它啃食完宿主的大脑后，它就会代替宿主的大脑形成新的指挥中心，这也就导致它的体积也会比它再生的伢卵大上不少，有半个手掌这么大，所以我们很容易就能找到它。”

    他把那只陷入休克状态的卵虫装进一个专属容器中，隔绝了它与宿主的精神链接。

    随着卵虫被隔绝，异生者的脑壳里那些同样陷入休克状态的伢卵全都开始萎缩起来，直至变成像标本一样的薄片。

    “但是，这种肉眼判断的方法只适用于丙级异生者。像乙级异生者，其再生的伢卵会把卵虫保护得很好。那时，我们就需要借用仪器的协助才能发现。”

    林酆默不作声，跟鹿意一起将脑袋空空的异生者尸体送上运尸车，由专人载往兰秋监狱隔壁的火葬场进行焚烧处理。

    “对于丙级异生者，我们只要把卵虫的本体送往【202】即可。如果是乙级异生者，我们还要将他的尸体运往【202】，作为研究的素材。”

    “因为乙级异生者在城镇里很少见，至少我在外勤组的这些年，只见过两次。一次是在高墙附近，一次是在……”

    鹿意忽然就止住了话头，整张脸是极度病态的白。似乎再多说几句，他的血液就供不上来。

    林酆适时地转换了话题：“我们每次的工作流程都是这样就结束吗？”

    “不，我们还要在这里呆上三个小时，每隔三十分钟就要对这块区域做一次消杀，直至确定没有精神辐射的残留为止。”

    鹿意一边说着，一边带着林酆对这块区域开始第二次探查起来。

    “如果有【涎】的存在，我们消杀的间隔要缩短，范围也要扩大。”

    “这么麻烦的吗……”

    “这是我们的职责，清扫组要做到每地必检，一寸不放。不要怕麻烦。”

    林酆郑重地点了点头。

    又听鹿意说：“不过也不全是这样，如果有除虫师在，我们的工作会轻松很多。”

    “除虫师？”

    这个岗位听上去就工资很高的样子。（内心贪婪.jpg）

    “除虫师对卵虫的精神打击更为全面，有他在的地方，卵虫的精神辐射都会被清除，本体及其衍生伢卵的活性也会被大大压制。”

    “用最通俗易懂的说法就是：我们是用【βI型血清】来压制卵虫的活性，用消杀剂来清理周围的精神辐射；

    而除虫师是用自己强大的精神力来代替【βI型血清】和消杀剂。”

    “他们能有效隔绝其对宿主的控制，并将此方区域呈三维立体式地覆盖消杀，直至彻底抹除残留的精神辐射。”

    这么厉害！

    林酆大为感叹，内心的话不受控制地说出口：“那工资肯定很高吧！月薪有没有过万？”

    “……工资多少我倒不清楚，但我知道除虫师的考核很严格，每年上州郡只有一到两个名额，而且还不是年年都能招满的。”

    “那咱们兰秋有吗？”

    “上州郡管着三所精神监狱，兰秋只是其中一所，没有重大案件，除虫师是不会被派发下来的，他们要对付的异生者跟我们可不一样。”

    “那是什么样？”

    鹿意隔着玻璃面罩白了林酆一眼：“我又不是除虫师，你问我我问谁？”

    …

    …

    蒙翊坐在沙发上，惬意地喝着茶。

    步崇明没好气地从办公桌后面抬起头来，瞪了他一眼：“你没自己的办公室吗？老往我这来干嘛？”

    蒙翊眯着小眼睛：“负四层太压抑了，我的精神没法放松。”

    “那就滚去睡觉。”

    “我现在就在睡呀，你没看我眼睛眯着呢？”

    步崇明：“……”

    “呵呵。”蒙翊放下茶杯，嘴角挂着笑容，“上头交代的那件事，你查出头绪了吗？”

    步崇明摇了摇头：“我自接管兰秋外勤组这两个多月以来，除了从高墙外流窜进来的丙级异生者，也就只有最近的这两起事件出现了乙级异生者。

    我想对方很可能还藏有【涎】一类能够屏蔽科技信息的东西，因为兰秋的无人机和技术信息组都寻不到踪迹。我已经让刑侦大队抽调人手协助编外人员用肉眼配合电子地图探路了，就是效率慢了些。”

    【涎】能屏蔽外界的探测手段，诸如电子信号，嗅觉，听觉等，但无法将该区域直接从大众视野中抹去。

    用肉眼和电子地图互做比较，更能直接发现端倪。

    “接连发生两起乙级异生者的案子，看来高墙的守卫要负很大的责任。”蒙翊说。

    步崇明眉头微皱：“不好说，现在线索还不明朗。这两起案子，一个是某站有名的女装博主，一个是绾溪中学的任课老师，都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依目前的线索来看，他们都不属于流窜进来的外来客。”

    蒙翊托着茶杯转动起来：“你怀疑他们跟母虫遗蜕有关？”

    “有这个可能性，否则无法解释他们是怎么能在城镇里这种三天一消杀的环境中生存，【涎】只能帮助他们躲过电子信号的追踪，还做不到增强他们的活性。”

    “可我并没有在他们身上发现母虫遗蜕。”

    步崇明沉思片刻：或许，跟那个叫林酆的有关……”

    “你又来！”

    蒙翊扶额：“【202】都郑重表示他就是一个正常人，你还老想着对他采用精神放逐，我就问你图什么？”

    “图一个稳字。”

    “那你把他纳入编外人员不是更稳？就在你眼皮子底下干活，你还能让他闹天宫吗？。”

    步崇明严肃道：“他现在以普通人的身手就能对付异生者，如果纳入编外，手握武器，谁也没法保证他会变成什么样。”

    “那不是更好？现在各地的精神监狱都人手不够，多一个高战力的种子，对我们而言难道不是好事？”

    “可那小子的精神不正常，他有变态的潜在风险……”

    蒙翊不想再跟步崇明揪着这个话题掰扯下去。

    他气呼呼地出了门，期间还不忘把门摔得很用力。

    然后径直来到负四层，走进自己的办公室。

    门一关，眼一眯，他又恢复往日模样，笑了起来，像条梳着大背头的绿瘦蛇。

    桌子上，两根细细的红线正扶着一只钢笔在纸张上认真书写着。

    行文首端，一手漂亮的精细体写道：兰秋监狱外勤组2048年10月编外人员考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