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瑶的十八岁生日刚过不久，她虽然年纪不大，身材却发育得很好，思想也比同龄人成熟许多。

    她穿着睡衣趴在床上，长发遮住白皙的风景。

    林瑶把头埋进枕头里，自己也说不清楚自己在气什么。

    思想年龄比实际岁数还要成熟的她，自打拆开盒子看见那个新手机，她就知道绝不会是自家老哥送的。

    但既然哥哥的朋友那样说，她就权当哥哥突然中彩票吧。

    可短信里的那些话，还是将林瑶的这个幻想浇灭了。

    “果然，他根本就不记得我的生日。”

    如果换作别的女孩，有新手机可以用，管它是谁送的。

    但林瑶不喜欢，对于陌生人的东西她一向都是拒绝的，哪怕那个人是哥哥的朋友，开着豪车，不差钱。

    她的目光落在了抽屉上，里面，是上次在万新商场里那个服装店的老板娘赠送的一张价值一千元的会员卡以及那条蝴蝶玉坠。

    那张会员卡林瑶没有用过，那条玉坠她也没带过。

    如果不是不想扫了几个死党和那个知心大姐姐的兴致，她当时也不怎么想要这些东西。

    “要不，我把这条玉坠拿去给老哥，让他拿去送女孩子？”

    林瑶有听林母提了一句林酆去相亲的事情，此刻联想到这里，少女的CP情怀开始燃烧起来。

    “也不知道我未来嫂子是什么样，跟我哥搭不搭。”

    …

    …

    林酆一回到兰秋，身体的不良反应又出现了，想来那张遗蜕已经被大脑消化完了。

    在去洗手间吐过几次后，脸色发白的他四平八稳地躺在宿舍床上，十指交叉，放置于胸前，准备静静地迎接昏睡的到来。

    就差一朵花就可以收敛下葬了。

    然而意外的是，这次到来的居然是失眠。

    双额部传来的阵阵疼痛，绞得林酆根本无法入睡。

    他睁着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整个人是说不出的萎靡。

    原先五官匀称的帅气脸蛋，此时竟有了一点水肿的表现。

    同宿舍的蒙湛照例打饭回来，喊林酆吃饭，林酆却是一口也吃不下。

    原本在他眼里宁多撑一分不愿少吃一口的美食，此刻却变成了一坨坨恶心的存在。

    肘子？太腻，太油。

    烧鸡块？土腥味太重，倒胃口。

    羊肉？膻味太重，有种猪大肠的臭味，太恶心。

    甚至连米饭都入不了他的眼，白花花的，像冰窟里那些爆体而出的伢卵。

    直看得林酆胃里翻涌，又跑到洗手间吐了一遍。

    明明他这两天来什么都没吃，却吐了一大堆东西。

    好像之前几天吃的全都没有消化，今天一股脑地都吐了出来。

    太TM难受了！

    漱完口，刚洗了个脸，林酆忽然觉得胸口一阵烦闷，呼吸也开始急促起来。

    他开始头疼脑热，一屁股坐在了洗手间的地砖上，软绵无力的手艰难地扶着洗手台。

    他感觉心跳得极快，直顶着喉咙，仿佛只要再吐一次，就会把心脏也给吐出来。

    蒙湛见他这么难受，赶紧叫了医务室的医生过来。

    等担架把林酆抬到医务室，林酆的意识已经陷入昏迷的状态。

    …

    …

    三楼，

    医务室。

    “瞳孔散大、光反射消失，心律失常，赶紧准备吸氧。”

    医生和护士开始不停地忙活。

    等步崇明接到消息，赶到这里来时，林酆身上已经被插了好几根管子，氧气机和心电图都用上了。

    “怎么回事？”

    龚医生向他做了简单汇报：“脑部缺血，颅内压力增高，加上极度缺氧，导致了脑水肿，现在严重怀疑他出现了脑疝。”

    “有查出病因吗？”

    龚医生摇了摇头，犹豫了会，反问道：“他这两天是有去过什么海拔高的地方吗？”

    “没有。”步崇明摇头，“怎么这么问？”

    龚医生皱着眉头，一脸的奇怪：“可他的表现，很像是高原反应。”

    …

    …

    林酆又做梦了，梦得乱七八糟，一会白天一会黑夜的。

    梦里，有一座高山，山脚处的村庄，有一场泼天大火，火场里，到处都是哀嚎声。

    人在哭，犬在吠，婴孩在啼，乱糟糟的。

    杂乱的信息压得他的身体开始发涨，肥肿。他的身体意识已经无法处理这么多的外界信息。

    忽而又场景一变，他人立于高山之上，眼间所眺之处，皆是重峦叠嶂。

    他站在山顶的庙宇之中，周围这些山头在此刻全都靠了过来，连绵不断，不停地压迫他的视神经。

    林酆感到眼睛十分酸胀难受，他想要合上眼睛，可眼皮却像被一根木棍死命撑开，怎么也合不上。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斑驳陆离的景象撞击着他的眼球。

    先是形状各异的山石，郁郁葱葱的树木，而后是山间走兽，飞禽爬虫，风沙倒灌……

    明明是那么真实的景物，可进入眼睛后，却成了一段段符号。

    像是一堆乱码，又像是一种神秘文字，令他感到有那么一点熟悉。

    他情不自禁地念出一个音符，听上去，像是那日冰窟里，卵虫们的语言。

    “该死的……”

    信息接踵而至，眼球已经到了承受的极限，疼得撕裂，疼得麻木，好像完全不属于自己，倒像属于这个世界，属于穹顶上的神明。

    神明端坐于云层之上，冷眼旁观。

    山脚的那场大火，此刻竟成了小火苗，而奔走救火的人们则成了搬家的蚂蚁。

    不，他们比蚂蚁还不如。

    他们……

    只是一串糊底的数字。

    林酆猛地惊醒，一骨碌坐了起来。

    他起来得太快，以至于扯断了插在身上的管子。

    氧气瓶也摔在地上，发出沉闷的敲击声。

    “咚——”

    恍惚间，林酆好像听到了山顶庙宇内，那口大钟的钟鸣声。

    “咚——”

    混沌，空灵。

    所有的信息在此刻退却离去，山还是那些山，火还是那场火，可人却消失不见，空留林酆一人孤零零地站在山顶。

    孤零零地遗留在这间病房之中。

    病房外，龚医生听到动静，推门走了进来。

    林酆转头望去，眼球晃动，喉头稍稍立起，发出低沉的声音。

    他说：“你好，我叫林酆，我不是怪物。”

    龚医生的嘴角扯了扯，

    他觉得，这小子的脑子肯定出问题了。

    …

    …

    苏醒过来后的林酆接受了医务室的全方位检查。

    结果显示：一切正常。

    脑部的水肿也消失了，只有脸上还有点发福，好像他们最先的诊断只是误检。

    可龚医生表示，林酆送来时所表现的症状是实打实的存在。

    为此，步崇明向负三层的【202】申请了对林酆的第三次颅内穿孔检测。

    但，

    【202】拒绝了。

    【202】认为，常规的血液检测中已经没有发现其体内有卵虫亦或是伢卵的生存迹象，所以没有必要再进行颅内检测。

    两次的颅内穿孔检测，或多或少都给林酆的脑神经带来一点不可磨灭的伤害，加上他之前还遭受了两次精神放逐，损伤更为严重。是以在没有充分的证据下，【202】完全有理由驳回这个申请。

    另外，【202】表示，如果步崇明敢把用在异生者身上的【βI型血清】注射到林酆身上，【202】绝对会向环境委员会提交申诉，免去步崇明的一切职务。

    【βI型血清】只能作用于异生者身上，普通人注射，会严重危害生命安全，且容易引起精神失常和肌肉萎缩，甚至是瘫痪。

    【202】的担心没有错，因为步崇明确实有这种想法。

    就像无人机的侦查会被【涎】给屏蔽一样，他也怀疑林酆体内存在某种物质能屏蔽仪器的检测。

    所以他想要采用最粗暴却又最有效的方式，通过注射【βI型血清】来试出林酆是否存在卵虫感染。

    但【202】言辞凿凿，不容侵犯。

    就在这个纠结的档口，蒙翊适时出现，发出一个振聋发聩的声音。

    他说：“你担心他的心理扭曲，会把民众的生命当成狩猎的诱饵。那你现在是在干什么？难道他在你眼里就只是一串可供试验的数字？还是你觉得他不是正常人，不属于民众的一份子？”

    步崇明当然不觉得林酆是个正常人，可问题是所有的检测报告都显示，林酆就是一个正常人。

    哪怕他的身体素质异于常人，哪怕他的精神比蒙湛这种实习生还要强大，哪怕他就是个心理变态。

    但在没有卵虫感染的情况下，对于兰秋而言，林酆就是一个正常人。

    一个身体心里都变态的正常人。

    蒙翊拍了拍步崇明的肩膀，宽慰道：“我知道你的顾虑。这样吧，【202】已经研发了【βΙΙ型血清】，理论上它对普通人的损伤不像Ι型那么严重，只是还没有进行临床试验。我让老头子帮帮忙，看能不能让那小子担任试验对象。”

    步崇明犹豫着点点头，目前好像只有这样一个办法可行了。

    他揉了揉太阳穴，忽然问道：“你上次说的那个计划进行得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