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天花板，在半年前叶炯曾在这里躺了很长一段时间，周围仪器的声音有条不紊地响起，和不远处的一个老式的时钟一起计算着时间的流逝。

    叶炯盯着那个天花板看了许久，才缓缓起身试图从仪器上看一眼自己的情况，但全身的细胞传来了抗议，把叶炯又压回了床上。

    “醒了？”一道独特的清冷声音传来，叶炯有些艰难地扭过头看着坐在一旁椅子上的秦忆梦，后者则低头看着书，好像才刚刚发现他的醒来。

    叶炯嘴唇微动：“他们怎么样了？”

    秦忆梦单手合上书，竖起了两根手指问道：“这是几？”

    叶炯眯着眼睛看了许久才说道：“四？”

    秦忆梦淡淡说道：“精神还没回复过来，这是让你继续休养比较好，放心他们都没事。”

    叶炯闻言身体一轻，重新陷入沉睡，秦忆梦站起身，一个医生立马拦住了她：“秦老师，怎么能继续休养呢，他已经没有问题了？”

    秦忆梦没有理会他的要求，本来大好的下午茶时间被一通电话喊了过来，医生经过检查确定没有任何问题，决定安排他出院，但出院需要监护人的签字，而时金雨和叶炯的唯一监护人都是秦忆梦。

    秦忆梦冷冷地看着他：“你们负责吗？”

    医生愣了一下：“但是，老师，既然仪器说明没有问题……不是，我的意思是维持一个人的医疗设施需要极大的能源，我……”

    秦忆梦依旧冷冷地重复道：“你负责吗？”

    医生还试图继续说：“但仪器说明没有问题存在了……”

    秦忆梦再次问道，语气和语调都没有任何差异：“你负责吗？”

    “我……”还想说什么的医生被堵了回去，秦忆梦则头也不回地走了过去，走到转角处，她微微侧身，看向侧前方的绿植。

    “你们太相信那些仪器了。”

    天启学院，训练场

    这是天启学院的专用训练场所，采用了最先进的虚拟战斗方式，通过身体共振会给身体带来真实的创伤，但和真实战斗不同的是，虚拟战斗始终会保证使用者生命，它可以把使用者打进濒死状态，然后立马送到对面的医院就医。

    时金雨收枪站立，面前的一个面带面具全副武装的战士被打倒在地，没有任何意外地，她再次将长枪刺入，结束了战斗。

    周围的空间立马被数据化，时金雨看着自己的成绩：十一分四十六秒。

    “比上次快了十二秒。”时金雨点击了结束，数据洪流退去，她回到了一个四处泛着光彩的房间，身后“长”了一扇门出来，她推开门走了出去，看到了坐在一旁的明紫柠。

    “学姐？”时金雨对于明紫柠的出现很意外，这位学姐已经被破例收为一位导师，这个年纪放在整个天启学院的历史上都是不多见的。

    而在这个本该好好准备课堂的她却出现在这里，还抱着一个包裹。

    “金雨练完了，来来来，吃点东西，我排队买了好久的材料才做出来的。”明紫柠热情地递上手中的盒子。

    时金雨下意识接过，打开看到几个白色的可爱小动物，有猫、狗、兔子等等。

    一道甜味冒出，刺激了时金雨的味蕾，时金雨捻出一块，慢慢放进嘴里，美味的甜点在嘴里化开，充斥满了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明紫柠托着下巴看着时金雨，脸上带着柔和的笑容：“我感觉自己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到你在我面前吃我做的东西了。”

    时金雨指正道：“准确来说，学姐，三个星期前我才吃过你做的鲷鱼烧，也没有很久。”

    明紫柠拿出一张纸巾，轻轻替时金雨擦拭沾到脸颊上的残渣：“是啊，但以后我的时间会越来越少了，这样的时间也只有假期可以有了。”

    时金雨吃下最后一块点心，问道：“学姐的导师工作怎么样？”

    明紫柠耸了耸肩：“还行吧，开始可不是有些难吗，但我发现了，老师那种保护学生，培养学生，看着学生逐渐长大的感觉真是不错。”

    时金雨坐到明紫柠身边，笑道：“还别说，这和学姐还是很契合的，不过，学姐你这才做了多久，就有这种感受了。”

    明紫柠摸了摸时金雨的头：“可能我真的有这方面的天赋吧。”

    两人心情愉悦地聊起了一些自己周围发生的事情，时间飞速流逝，两人说完了最后一句话，在冰冷的节能灯下默默坐着。

    终于，明紫柠先站起身来：“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时金雨也站了起来，微笑地看着明紫柠走向了门口。

    走到门口的明紫柠顿住了脚步，许久后才轻轻说道：“别太为难自己了，金雨。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记录上显示你已经连续练习了三天了，休息时间加起来不超过十个小时，你太过于急切地提升自己了。

    “别什么都自己扛下，多依靠一下自己周围的人吧。

    “另外，明天就新年了，祝你新年快乐。”

    随着明紫柠离开，时金雨终于再次一个人站在这个地方，眼睛闭上，首先出现的是一个流满献血的十字架，随后是阻拦在她和叶炯面前的那些亡灵。

    “是啊，但，能依靠的只有自己啊，我要是再强一点，叶炯和森恩就不需要受伤，去承受那可能的亡灵毒素感染了。”

    她推开了门，再次踏进训练室，一个表格出现在她面前，这是难度选择，但最下方已经是她才战胜的对手。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时金雨拿出一张卡，那是她从秦忆梦那里要来的，作为老师的秦忆梦理应有更多的权限。

    果不其然，下方又出现几个难度选择，时金雨点了最上方一个，一个闪烁着红灯的警告出现在她面前。

    “警告，此难度过高，请在有经验的人监督并确认携带好所有的生命维持装置下进行，否则可能会造成您的生命出现危险。”

    时金雨看着眼前的警告，嘴角勾起一个弧度，带着一丝苦涩，一丝绝望。

    “是啊，学姐身边的舒坦日子过多了，都快忘记那行走于生死边缘的感觉了。”

    赫尔墨斯河边的一个村子

    赫尔墨斯河作为圣羽泽拉尼亚最长的河流，自极北之地发源一路向下流淌一直到南方的静谧之湖里，所以也就理所当然地作为了不少种族的母亲河。

    森恩醒过来，他和叶炯不同，他几乎直面了那股能让人直接死亡的气息，现在还能活蹦乱跳纯粹是自己运气够好，并且塞尔里安的及时救援。

    自青云矿井的事情结束后，塞尔里安带走了森恩和哈冥灵丝，本以为要回阿多尼亚的森恩被带到了这个地方。

    这个村子归属于地精族，种族排名七十九，这个种族没有自己的权力中心，十分分散，只能拿自己擅长的灵性器物制造去取悦其他种族以得到他们的帮助，他们几乎遍布所有的种族，除了人族和亡灵族。

    人族因为走的是科技的路线，两者只有借鉴但绝对没有依附，至于亡灵族，但凡脑子没有出现问题应该都不会考虑。

    比起使用你制造的武器，他们似乎更倾向于把你给弄死。

    塞尔里安带着他来到这里后，给他发布了一个任务，要求他看管住哈冥灵丝，尽自己最大努力保证保证两人的生命安全。

    其次是看好哈冥灵丝，帮助其掩盖身份，从而方便待在身边看管。

    而他的看管对象，此时正在他的隔壁房间，每过一段时间森恩就会用精神力扫描一下，发现那个女孩十分安稳地呆在房间里，完全没有出去的欲望。

    他其实非常担心自己回忍不住把哈冥灵丝私下处死，但塞尔里安听后毫不在意地说道：“一般的阿多尼族人在按住她的一瞬间她的脖子就该和身体分开了。”

    颂者还真是放心呢。森恩叹了口气，手里摸出一个铁牌，上面什么也没有刻。

    他之前也有一个，刻的是青木颂者的神之图腾，而他手上的这个，正是属于白羽颂者的牌子。

    这意味着他将隶属于白羽颂者，只需要听从白羽颂者和潮涌颂者的命令，别人都没有指挥他的权力。

    森恩把玩了一会儿，把这个包含了大多数阿多尼族人一生愿望的东西收了起来，再次确定了哈冥灵丝的状态，发现后者此时想一只小猫一样在被子里缩成一团。

    “可惜我不擅长对付小孩子啊，早知道就像叶炯学些了。”森恩嘀咕道，看着窗外的雪逐渐陷入睡眠。

    阿多尼亚，颂者和会

    记忆颂者冷着脸看向桌子末尾，一脸无所谓表情的塞尔里安随意地坐在一张躺椅上，椅子随着他的身体有规律地前后摇摆。

    其余颂者全部噤声，这场和会除了历来缺席的潮涌颂者以外，一共到场十八位，刚好是阿多尼族神位数量的一半。

    他们目光在最靠近首席的那座冰山和一脸吊儿郎当样的塞尔里安之间来回移动，都在心里预估打开神器阻止两位颂者干一架需要多少损耗。

    你带个躺椅在阿多尼族的权力机构里摇就算了，你还没有穿正式服装，而是以一个海滩的装束来到这里，甚至鼻梁上还架着一个墨镜，手边有一朵云飘浮着，还托着一杯饮料。

    太嚣张了，本来是开会的，你倒是像来度假的。

    记忆颂者花费了极大的努力才忍住去按住塞尔里安打一顿的冲动，而是专心组织起了会议。

    “在这个即将到来的跨年之夜，首先由我给大家道一声新年祝福。”说着他起身向大家行礼，其余颂者立马还礼，除了某个度假的。

    一系列祝福流程走完后，记忆颂者调整了一下情绪，说道：“我们经过了一年的奋斗，得到了许多，也失去……”

    “行了行了，说重点吧。”末尾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直接吊起了所有人的心。

    记忆颂者平和地回应道：“好，对于‘满溢者’森恩……”

    “我反对！”懒洋洋的声音再次响起，原本惊异于记忆颂者居然没有发火的颂者们立马再次感觉不妙，有几位都准备好溜走了。

    顿了几秒，那个声音似乎还没有踩够雷，继续说道，“如果这就是你把我叫过来浪费时间的事情，那我建议你去找点事情做。”

    记忆颂者依然平和：“如果这就是你本体不到场的理由，那我确实没有什么可说的，你的条件是什么。”

    塞尔里安的投影说道：“你知道的。”

    “免谈。”

    “彼此。”

    甚至没有过多停留，塞尔里安的投影直接消失不见，众颂者突然理解为什么今天记忆颂者没和白羽颂者吵架，甚至都没有生气，纷纷陷入沉默，直到一声沉闷的声音响起。

    记忆颂者松开了手，他椅子的一侧把手如灰烬般飘散在空中。

    好吧，上述某个结论似乎还需要改改。

    哈冥灵丝迷糊地行了过来，下意识想探查周围的情况，却被冷空气直接劝退，又窝在被子里几分钟，经过数次心理建设后，她深吸一口气，一把掀开被子。

    然后，她几乎没有间隔地打了个喷嚏。

    她下床在屋子里走动一下，推了推门，丝毫没有开的迹象，那个监守她的阿多尼族似乎不太擅长和别人交流，甚至都没有和她对上几次目光。

    身后一个声音传来，哈冥灵丝回头看去，房间里面的角落有一个不大的洞口，冷风正凛冽地往里面灌，但哈冥灵丝走到洞口预估一下风的走向，发现不会影响自己睡觉后就准备爬回床上。

    她前脚才转过去，后脚就被一只手抓住，一股拉力传来，狠狠将她拖进了那个洞口，拖着她来到了后院。

    哈冥灵丝吐掉嘴里的土和雪，大量着周围的情况，一股熟悉的腐烂味就传入她的鼻中。

    院子里，赫然对着一座尸山。

    哈冥灵丝见状立马收敛了自己的气息以免引起这些亡者尸变，轻轻甩动自己的右腿挣脱了抓住她的手掌。

    随后她后退几步，抬手按住自己的一只眼睛，小小的身体微微颤抖，身体的姿势逐渐扭曲，她栽倒在地上，头发从发丝处开始显现出白色，一只到发梢才变为黑色，而她被遮住的那只眼睛，赫然已经变成了蓝色。

    不知是不是寒冷的原因，她颤抖着身体坐了起来，抬手咬破了手指，开始画法阵。

    随着时间的流逝，一个法阵逐渐成型，赫然是石磊使用的那个召唤亡灵的法术。

    那堆积如山的尸体逐渐散开，亡灵们排成一字队形站在她面前，哈冥灵丝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确定森恩没有发现自己的动作，才看向面前的亡灵。

    虽然数量只有几十个，但这里几乎只有地精族，真要算战力只有一个森恩，亡灵不畏惧死亡的特点几乎可以让她没有任何损耗就拿下这个地方，然后悠然离开。

    她举起双手，更多的血液流入法阵，她的手捻住法阵左右两端，缓慢但稳定地将法阵转了个圈，在法阵上下颠倒后，她双手同时打了个响指。

    法阵自中心开始向外延伸，层层叠叠分为四层，哈冥灵丝挥手将中间两个取出，打散后重新归入法阵，随后双手下压，再次确定森恩没有反应后将法阵按进地面。

    一个大了许多倍的法阵出现在地上，那些亡灵齐齐看向远方，眼中充满了嗜血的渴望。

    然后，它们齐齐倒在地上。

    哈冥灵丝没有过多逗留，立马钻进洞口，这个过程里她的样貌回到了原样，嘴角不禁有血浸出。

    眼前如镜子般破碎，哈冥灵丝缩在被子里，睡眼惺忪地看着外面的世界，想下床活动一下，但被冷风劝退，缩回去继续睡觉。

    塞尔里安坐在房顶上看着面前的场景，那些亡灵全部失去了气息，一个个白色的灵体从它们身上冒出，它们向着哈冥灵丝的方向行礼，然后消失不见。

    塞尔里安让那些自己没费什么劲就搬来的即将亡灵化的尸体回归远处，出乎他的意料，被那个法阵覆盖后这些亡灵都被净化了，不是简单的杀灭，而是在这个过程中斩断这些亡者的生前禁锢，成功升天或进入轮回，不必在事件徘徊。

    而这是到了准神级别以上才有小概率得到的能力，甚至塞尔里安之间都没有。

    他摘下了墨镜，哈冥灵丝这点表现给他带来了太多惊讶，最让他惊讶的莫过于法阵的变化。

    按理来说，法阵属于常用法术的一种，却在高端法阵上有着极高的要求，没有天赋再努力都难以支撑那通往高端的路。

    而那个变幻法阵的能力，除去排名第十的术士精灵族外，他只在一个人身上见过。

    “她还挺像你的，不是吗，思雅？”

    烟花亮起，他挥手抹去了哈冥灵丝的记忆，自己看着那美丽的景象，不禁感慨道：“真是难得啊，这样的景色还能持续多久呢？”

    森恩合上了盖子，那是他亲手做的饭，犹豫许久，推开了旁边的门。

    哈冥灵丝裹得严严实实，只有脑袋露在外面，小小的像只猫咪，十分可爱，森恩将盒子放在桌子上，扭捏了半天才说道：“新年快乐。”

    哈冥灵丝连连点头，迫不及待地打开了盒子，立马被里面的香味吸引了。

    “嗯，你不和我一起吃吗？”哈冥灵丝看着走到门口的，森恩，奇怪地问道。

    看着森恩呆愣的目光，哈冥灵丝裹着被子蹦哒了几下，给森恩让了个位置，森恩走过去，坐下，哈冥灵丝身上的香味混合着饭菜的香味，飘荡在周围。

    “我开动了！”哈冥灵丝已经摆好了餐桌，伸手拿了个鸡腿。

    这个新年，好像也不错。

    秦忆梦坐在院子里，看着天上的烟花，眼睛里没有什么感情波动，又或者，是被藏得太深难以察觉。

    “还真是热闹啊。”她的眼睛里出现了两个阿多尼族的身影，他们手中，赫然拿着记忆颂者的专属从者铁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