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约历641年，天启学院

    自叶炯出院已经有了六天，此时正用着难得的时间在秦忆梦的院子里晒太阳。

    冬天的太阳虽然没有什么温度，但也可以驱散些冬季的寒意。

    一道银光闪过，时金雨从半空落下，随后一屁股坐在秦忆梦左边的石椅上，揉了揉自己的肚子，难以置信地说道。

    “那些人都疯了吗，居然在组织人去校董室那边搞游行抗议，还强行拉着过路的人也加入，遇到拒绝的直接给上一拳。”

    自从叶炯他们在天启森林被神秘的力量偷走了时间时，世界上不少地方都发生了相同的事情，莫名其妙自己就跨过了几天的时间，放在任何人身上都是会产生恐惧的。

    秦忆梦双手交叉，缓缓问道：“里面有哪些族的人？”

    “银鹰，地精，圣羽……”时金雨回忆着把自己印象中的人都列举了出来。

    秦忆梦抬手制止了她继续往下说，目光依然没有什么变化：“你们知道近百年被称为最强的时间性神是谁吗？”

    叶炯和时金雨同时摇了摇头，他们确实对这些方面没有接触的途径。

    “诺查丹马斯，人族神，单源，拥有时间源性，论战斗她可能难以称上号，但她是一位大预言家，自她失踪前的所有预言全部一一实现。”

    话音刚落，时金雨立马提问：“忆梦姐，你在称呼时使用的代语是她而不是代表神的‘她’，难道其已经陨落了吗？”

    秦忆梦淡淡说道：“至少自从其失踪以后，就再也没有回应过来自外界的祈祷了。”

    时金雨若有所思道：“也就是说，那位神可能仍然会隐藏在哪里？”

    秦忆梦依旧没有反应：“或许吧，但和我们没有什么关系。”

    “等等等一下，人族居然有神明吗，那为什么我几乎没有感觉到人族在神明祈求这方面有什么动作啊。”叶炯紧接着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说完，身边的时金雨像是早有准备地拍了本书在他脸上，叶炯拿下那本书，赫然是《种族研究》，而被时金雨翻到的那一页中心，显眼地写着一行字：

    所有被记录在种族碑上的主族，他们必然至少有本族的神诞生于内部，获取最初的神位与种族排名。

    叶炯突然灵光一闪，看向时金雨：“那个队伍里有没有人族？”

    时金雨点了点头：“看起来他们正是领头的人，等等，我明白了，但如果是人族内部在寻找他们的神，为什么要弄出这种事情。”

    叶炯说道：“其实我更倾向于是那位神做出了这件事，然后给了能找到‘她’的机会。”

    时金雨依然有些疑惑：“那为什么要找一位预言家，人族内部有些什么需要预言吗？”

    秦忆梦悠悠地插口道：“一个种族的神位是有限的，只有有空余的神位，才能让新神登基，而上一位神明没有陨落，神位就会一直绑定在那位神身上。

    “而人族，只有一个神位。”

    叶炯感觉背后一冷：“人族不会为了收回神位而弑神吧。”

    时金雨挑了挑眉：“那倒是不奇怪，就我所知道的传闻来说，你们早在成为主族时就亲手弑杀了你们的第一位神明，这事在貌似当时还闹出不小的动静。”

    “不对吧，弑神那么容易吗？”叶炯感觉神的逼格立马就落了下去。

    “当神被人知晓时，弑神就必然会发生，”秦忆梦冷淡地说道，“并且，神爱世人，那是自古神起就开始出现的普遍诅咒。”

    叶炯沉默了，在场所有人都明白，要上面的那个说法成立，有一个必然的前提：神明诺查丹马斯现在依然还存活于世上。

    早在与塞尔里安的交流中就说明了，神也不是永生的，除了古神和那些特殊情况的神，其余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消亡，叶炯还记得塞尔里安在说明时还很自豪地说自己已经是最长寿的那位了。

    永生，是神也无法触及到的奢望。

    秦忆梦敲敲桌子，将思考的两人注意力吸引过去：“你们的任务报告呢，还不打算交吗？”

    叶炯表情骤然凝固，他完全忘记了这码子事，时金雨则别过头去，明显也没有想起来。

    秦忆梦早已预料到这个结果，毫不在意地说道：“你们讲一下发生了什么，这事就翻篇了。”

    两人立马如释重负，叶炯添油加醋地将事情讲述了一遍，时金雨则在一旁把他添油加醋的部分修正过来。

    直到阳光西斜，叶炯才讲完了这个经历，全程秦忆梦的表情都没有什么变化，像一座冰雕一样坐着，只在叶炯讲述心出现时眼神动了片刻。

    结束后秦忆梦说道：“那个最后出现的东西极有可能是一位神的投影。”

    “投影？”叶炯和时金雨同时问道。

    秦忆梦淡淡地说道：“神的准则中有一条：不可直视神，但现实往往和语言描述的不同。”

    “等一下，忆梦姐。”时金雨突然喊停，身体突然被银光包裹，瞬间带着石椅消失在原地，十几秒后有原封不动地出现在原位。

    她手里拿着一本笔记本和一只笔，她看着秦忆梦，眼里透露着强烈的渴望。

    秦忆梦继续说道：“首先是‘直视’这一说法，当你直接看到一个神时，直接暴毙都是好的下场，严重些会直接进入永无轮回之日的死门，亦或者变成什么难以名状的存在，而不仅是看到，只要你用任何办法感知到，无论是精神探测，听到或者触摸，都会产生那些情况。”

    “提问，”时金雨突然插嘴，“但我没有出事，在场的所有人也没有一个人出现那种情况，是不是和那所谓的投影有关？”

    秦忆梦点点头：“只说对一半，别人没有当场毙命是因为投影的原因，而你没有出事是因为当时你已经被时间和空间反噬了，身体自动屏蔽了所有的感官，自然没有被影响。”

    叶炯问道：“那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减缓注视神带来的影响。”

    秦忆梦回答道：“如果你有来自其余神的祝福，那可以短暂抵御这种影响，时间随对方强度减少，或者你有神在身旁给予庇护，可以完全免疫那种影响，而由那位神明承担。”

    时金雨在刚写下的句子画了一个重点符号：“那有没有别的东西可以替代神明的帮助。”

    秦忆梦说道：“有灵性的器物至少需要圣器级别以上才可以免疫，但只要减缓影响，帝器级别即可。”

    叶炯突然庆幸自己猛地补了半年课，还记得器物分为凡，灵，帝，圣，神五个等级，不然连秦忆梦说什么都不知道。

    “另一个差异是‘神’，”秦忆梦继续说道，“和我们所说的普遍意义不同，这里的是指狭义的神明姿态。”

    “神明姿态？”时金雨停下了手里的笔，对于这个没有听闻的词语，她毫不犹豫提出了问题。

    秦忆梦说道：“那是神抵达神的境界后得到的一种存在方式，平时的神明依然以凡族的方式存在，当这种姿态展现时，就会具备神冠，并与神位相互呼应，得到神威，神性等特质。”

    说道这，她不禁嘲讽地说道：“但神，不需要凡世所需要的东西。”

    几人又交流了几句，秦忆梦解答了一些问题，叶炯和时金雨便起身告别。

    秦忆梦看着两人消失的背影，语气依然平淡：“您还真是闲啊，颂者阁下。”

    塞尔里安的身影出现在她的对面，面带着笑容问道：“你告诉他们的知识会不会太超纲了，很多人到准神都不知道这些，能来杯茶吗？”

    秦忆梦冷着脸看了他一眼，塞尔里安摆摆手：“算了算了，我还真不敢喝你的茶。”

    他悠闲地说道：“对了，你为什么要在诺查丹马斯那里说谎，我并不觉得你会不知道。”

    秦忆梦挑了挑眉：“你说的是哪一方面？”

    塞尔里安看着她说道：“阿多尼族内部已经用了各种方法确定了那位人族的神还存活，尽管状态难以判断，但她能隐藏这么多年，很难说是不是有人给她提供了帮助。”

    “所以？”

    “所以我记得有人告诉过我，如果要去找预言家可以去天启森林碰碰运气。”塞尔里安说道，眼神紧紧锁定秦忆梦的表情，试图看出些什么。

    但要在秦忆梦那万年不化的冰川脸上看出些什么确实太为难他了，秦忆梦几乎没有怎么思考就回答了他的话语。

    “您认识的预言家只有诺查丹马斯一位吗？”

    “好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塞尔里安摆摆手，眼神逐渐认真起来，“我想知道的是，你到底是什么族的神。”

    秦忆梦淡淡地说道：“您为什么认为我是神，我可没有那么好的机遇去获得神的门槛。”

    塞尔里安眯起眼：“但你给了我一种压迫感，在你给天启城最高执政官送东西时短暂地发出了一丝气息，我全身的所有东西，无论神力还是血液又或是细胞，都在催促着我臣服于那股力量。”

    他深吸一口气：“那是来自血脉深处的恐惧。”

    秦忆梦安静地听完，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但您的推断有一个前提。”

    塞尔里安看着她：“你不准备承认吗？”

    秦忆梦淡然地对上了目光：“为什么要承认呢？”

    塞尔里安笑道：“确实，但假设你是神，你的神位是来自于哪里，你是人族，但人族的神位是在诺查丹马斯手上。”

    秦忆梦没有接话，而是说道：“既然本体来了，说明有什么东西要办吧，再浪费时间，就怕有人找上门来。”

    塞尔里安无所谓地拿出一个箱子，以白色为主，便携手提设计，看起来没有什么不对。

    “我今天做足了准备，给那两派的家伙弄了足够他们头疼一天的事情做，这会儿不出意外还不知在哪处理问题。”

    秦忆梦拿过了箱子：“给谁？”

    塞尔里安笑了：“我不认为你会不知道，收好吧，这可是上一代潮涌颂者留下的。”

    秦忆梦抛出一枚硬币，稳稳落在了桌面上，露出了正面。

    塞尔里安静静地看着那枚硬币，许久后才问道：“这是在占卜什么？”

    秦忆梦淡淡地说道：“或许是你心里想的那个疑问吧。”

    塞尔里安抬起头看向远方，久久没有说话。

    门外，叶炯在时金雨出来后有些难以置信地说道：“诶，我怎么觉得秦忆梦教的东西有些过于超前了，这真的是我们现阶段可以学到的东西吗？”

    时金雨细心地收好自己的笔记，闻言回答道：“我觉得还可以，反正我迟早要用到的，先了解一下肯定没有什么问题。”

    叶炯说道：“行吧，随你怎么说，我就当个乐子听了，哈哈。”

    夕阳西下，照着两人的身影，叶炯伸了个懒腰说道：“我已经开始感觉无聊了，是那紧张的日子过多了吗。”

    时金雨瞥了他一眼，语气轻松道：“行了，别抱怨那么多了，下星期就开学了，少花点时间在我这里补课了。”

    “那怎么行，这可是队友之间增进感情的机会。”

    “你在看什么。”森恩走进房间，看到哈冥灵丝透过窗户出神地看着外面的景色，连森恩的到来都没有察觉。

    哈冥灵丝看了森恩手上的饭盒，迫不及待地扑了过去：“今天吃什么。”

    于是森恩眼睁睁看着哈冥灵丝拿过饭盒，仔细看了一遍，有些抱怨道：“怎么那么多蔬菜啊，我真的讨厌吃这些绿色的东西。”

    森恩一把拿了回来，从下面抽出一层，里面装着的菜品以肉为多：“这个才是你的。”

    “太棒了。”哈冥灵丝笑道，一把拿过两个饭盒放在桌子上，把外套一甩，穿着单薄的衣服钻进了被子里，露出个头看着森恩。

    原本想要拒绝的森恩看到哈冥灵丝眼里的期盼，拒绝的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默默走到哈冥灵丝身边坐下，并在下一次暗暗决定自己要带一个椅子来。

    “我开动了。”哈冥灵丝一开口，没有片刻停顿开始处理自己的食物，然后，卡住了。

    森恩手忙脚乱地递了一杯水过去，哈冥灵丝猛地喝了几大口才缓了过来，小小的脸蛋红扑扑的十分可爱。

    然而这样依然没有让这个女孩记住教训，吃起来依然没有丝毫减缓。

    森恩看着哈冥灵丝，发现自己从来没有和别人一起吃过饭。

    最初和青木颂者一起时因为自己的年龄又小，修为又低，加上有些胆怯的性格，让无论是谁都认为他是一个拖油瓶，自然经常放他孤独一个人。

    到了天启学院那半年，叶炯一天不一定能见到一次，又不好意思和时金雨一起，至于秦忆梦，那冷若冰霜的面庞直接劝退了他，以至于吃饭时依然是自己一个人。

    “咳咳——”终于，某个不长记性的小女孩再次被噎住了，引得还在回忆过去的森恩又一次手忙脚乱。

    被噎住两次的哈冥灵丝终于长了个心眼，吃饭的速度终于慢了下来，森恩看着她，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这样平静的生活，挺不错的。

    新约历642年初

    叶炯看着教学楼外飘飘扬扬的大雪，还在温暖地带的他下意识缩了缩脖子，从门口的个人储存柜里拿出了冬服，熟练地接过一张传单，走进了风雪中。

    他抽空看了一看传单，一个没抓稳，就被吹飞到天空中。

    一年的时间过去了，当初的时间事件热度不减反增，媒体借助这个势头发掘了不少所谓的真相，但无论结果还是过程都让叶炯感到厌恶。

    就叶炯上星期无意中看到的一则新闻，说是一个看似普通的上班族被人指控为时间事件的参与者，虽然后面解释纯属无稽之谈，但依然被扭曲了事实大肆宣扬。

    然后大量的舆论压力被引导到一个方向上，终于，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傍晚，那个被指控的无辜者从百层高楼上一跃而下。

    那篇报道的结尾是：“他的梦想是到那栋楼上去看看，也是完成了他的愿望了。”

    多么有道理，不是吗？

    叶炯叹了口气，走进了一栋楼，熟练地在一分钟内搞定了登记等一系列流程，走到一个房间前，小心翼翼地敲响了门。

    门开了，时金雨穿着睡衣睡眼惺忪地打开了门，看到叶炯是愣了片刻：“到新年了，我还以为是明天呢。”

    时金雨又打了个哈欠：“被学姐叫帮忙的时间太长了，我都感觉自己好久没有睡觉了，这才闭上眼，你就来了。”

    “要不我先出去晃一圈。”叶炯挠挠头，准备给时金雨一点准备的时间，毕竟走进一个穿着睡衣的女孩子房间里，怎么都让人感觉不对劲。

    但似乎时金雨并没有这么想，打开了门，叶炯透过走廊上的灯光，看到里面乱糟糟的样子。

    “来都来了，先进来吧。”时金雨招呼道。

    “金雨，谁来了。”就在叶炯发现即使自己想做什么也打不过时金雨后准备心安理得地进门时，一个声音从时金雨背后传来。

    穿着研究服的明紫柠看着叶炯和时金雨，花了一点时间理解情况，立马一把抓着时金雨的肩膀丢回了床上，把已经进了一半门的叶炯扔了出去。

    “真是个糟糕的新年。”叶炯嘀咕道，他身边有两个女生走过，看到叶炯站起身，立马低下声音交谈道。

    以叶炯的听力，隐约听到“追了那么久”，“还是被拒了”等字眼，不禁开始头疼起来。

    终于，他还是走向外面，准备先好好参观一下这栋楼再回来找时金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