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在一天的傍晚，苒梦带着墨羽来到了城外，一个吹着惬意微风的小山坡，两人肩并肩坐在草地上，看着天边的晚霞发着呆。

    “一个月的时间终于要结束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苒梦合上了手中的本子，语气有些紧张地向墨羽询问，这是她第一次实践自己的心理学理论知识，多少都带着不安。

    墨羽看着不远处的城市：“很不错啊，这一个月是我过得最惬意的一个月，在放下了那些东西之后，我终于知道这个世界是多么的美好。”

    苒梦听完微笑着看向远方，不再言语。

    两人就那么一直坐在那里，直到太阳西下，没有谁开口，只是静静聆听风声，享受着这份安心的氛围。

    “呐，苒梦，你说今天过后我会怎么样，这样轻松地过完一生吗？”墨羽突然开口打破了宁静，风拂起两人的衣角，带着树叶与草的沙沙声。

    苒梦笑着摇了摇头：“可能不会吧，毕竟你终究要背负着一些东西的，但这一个月的经历可以给予你一个风向标，一个不会让你那么累的路。”

    墨羽抬手，一个不大的魔力球浮现在他的掌心：“实话实说，你早上告知我我的魔力恢复时确实让我十分惊讶，毕竟这脸我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苒梦起身：“是啊，我的职责结束了，那我们有机会再见吧。”

    她扭头准备离开，尽管他们这一个月内朝夕相处，从开始到生疏与试探发展到现在的无话不谈，要让苒梦说她一点都不在乎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但墨羽已经取回了自己的东西，他始终是一直耀眼的凤凰，那短短的时光不过是他迷途的片刻，而自己只是一只普通的雉鸡，连飞上高空的资格都未曾拥有。

    但苒梦已经不再奢求更多了，她得到了和墨羽在一起一个月的时间，这是以前的自己从未想过的事情，而这，也已经足够。

    他们终将分别，只因从未是同路之人。

    “那么突然吗？”墨羽看着她，抿了抿嘴唇：“但你不是说在闲置这一天后还有最后一件事情要做吗？”

    苒梦摆了摆手：“没有什么必要了，你已经完成了治疗，可以继续你的生活了。”

    说完她就要离开，但墨羽却提前一步拉住他的手腕，坚持说道：“那可是治疗流程的一部分，漏掉了我的摒弃又复发了怎么办？”

    “好蹩脚的理由。”苒梦在心里吐槽到，她本来想要用心理学的角度和墨羽讲讲为什么不用了，但考虑到讲了他大概率听不懂，于是便这么作罢了。

    她低头看着墨羽的手，他的手掌很厚实，让人有一种莫名的安全感，他拉着自己的力道不大，甚至没有夹杂一丝一毫的魔力，只要自己微微用力就可以挣脱开来。

    但不知是否是自己的错觉，苒梦一直觉得墨羽的手心有些潮湿，明明誓世城的天气没有那么潮的。

    苒梦说道：“好吧，最后的事情其实也没有什么，对着这座你长大的城市，喊一句话，可以是你放不下的，也可以是一直以来最想说的事情。”

    墨羽笑了出来：“什么嘛？这不就和你这一个月以来给我安排的事情一样轻松吗？什么绕着城市慢走，什么时候想回家就回家，又或者吃想吃的东西知道满足，哈哈哈，你真是太有趣了。”

    苒梦耸了耸肩说道：“反正我说了，你不做我就先走了。”

    墨羽笑着起身：“别走，但我有一个好的提议，我喊上一句，你也喊一句，如何？”

    苒梦愣了一下，对于墨羽的要求，她完全没有预料到，但还没来得及出口拒绝，墨羽已经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你看你，天天做了那么多事情，从头到尾陪在我身边，压力肯定也不小啊，对吧。”

    苒梦听着，突然笑了出来：“好啊，既然这样，那就你先喊吧，放心，我不会耍赖的。”

    “好。”墨羽手作成一个喇叭的形状，对着誓世城大喊道：“谢谢你的照顾了，但我以后可不会那么在乎你的事情了！”

    喊完他做出了一个很绅士的手势，将位置让开，苒梦站到那里，学着墨羽的样子喊道：“墨羽，我喜欢你。”

    说完她就扭头准备逃跑，但墨羽轻柔的一句话让她忘记了自己的脚步。

    “我也是。”

    夕阳西下，晚风吹拂，直到现在，那都是苒梦觉得最美的晚霞。

    于是两人就开始交往了，但在苒梦看来，似乎和之前那一个月没有什么两样，都是每天花费大量时间和墨羽在一起，唯一的变化就是墨羽又开始冲击半神了，而她也可以花些时间思考思考自己的未来。

    而对于两人交往的事情，苒梦的父母自然是没有什么意见的，他们很高兴墨羽来家里，大家其乐融融地在一起吃饭，整个氛围都无比温馨。

    而㹱丰也没有什么表示，他只是让墨羽跟着自己的步调走，如果有错误也希望他能先去尝试一下。

    出乎苒梦意料的是，反对声音最大的，反而是一位半神，自己那位明明魔力天赋极高却要读文化类专业的学姐，荻花，当墨羽把两人交往的消息告诉她时，她手中的水壶都掉在地上，随后二话不说就要拉着苒梦去医院，口口声声说苒梦一定是发烧烧坏了脑子，苒梦花了好些工夫才将她安抚下来。

    随后的日子里，苒梦能明显地感觉到荻花的不满，但好在她并没有行为上的阻拦，不然以双方当时的实力差距，她想干什么苒梦还真没什么办法。

    这样的日子又过了约莫有一个月，一日早晨，苒梦收到了一封信件，内容是询问她是否愿意继续攻读更高的学位，而这件困扰了苒梦一个假期的事情显然也没能短时间解决，于是苒梦决定先出门走走，等回来后再思考思考。

    刚走出家门，苒梦就看到等在门口的墨羽，经过这段时间的交往，苒梦知道墨羽的母亲因为难产去世了，而父亲在后来的战争之中牺牲，就留下了他独自一人，这时搬进城内的荻花成为他新的家人，连他自己都开玩笑说：“如果不是荻花姐花了那么多心思，我根本没法活成现在的样子。”

    两人如往常一样走在誓世城的大街小巷上，临近黄昏时，两人站在誓世城内唯一的大桥上眺望远方，看着那太阳逐渐往地平线靠齐。

    吹着令人惬意的晚风，苒梦突然开口问道：“墨羽，如果我想要继续读书，你是什么样的看法？”

    墨羽把玩着手中的木棍，淡淡地笑道：“你自己决定就好了啊，问我也没有什么用。”

    苒梦说道：“是啊，我觉得继续学习是一个不错的主意，但是一旦去了，那可能半年都出不来学院了……”

    “咔擦——”清脆的声音响起，突然的响动让苒梦没有将话继续说下去，她看着墨羽手中被折成两段的木棍，有些担忧：“墨羽……”

    墨羽紧紧抓着身前的栏杆，声音不知为何冰冷了起来：“你不许去，听到了没有？”

    对于他的态度，苒梦有些奇怪，但还是说道：“我不是在和你商量这件事……”

    “我说了，不准去！”墨羽突然抓住苒梦的肩膀，手上的力道大的出奇，让苒梦一度怀疑自己的肩膀要被捏碎了。

    苒梦吃痛，但还是耐心地说道：“先把手放开，有什么事情我们可以好好说……”

    而话未说完，墨羽就猛地摇晃着她的身体：“我说了，不准去，听明白了吗？”

    苒梦被他弄得很难受：“为什么，你给我一个原因。”

    墨羽冷冷地说道：“你是我的女朋友，你不准去其他地方，听到没有？”

    苒梦的身体已经在给她发出警报了，无法承受的苒梦甩开了墨羽的手，随后立刻跑开了，完全没有注意到墨羽没有跟上来。

    回到家后苒梦躺在浴缸里，看着自己肩膀上鲜红的印记，将头沉到水面之下，久久没有抬起。

    洗完澡，苒梦回到自己的房间，她对着月光看着自己和墨羽的照片，静静将它放进了抽屉最底层，随后拿起了笔和纸。

    第二天，苒梦带着新的行李走在前往学院的路上，在班里上遇到了踌躇满志的墨羽，看到苒梦的行李箱，墨羽那自信的神色一下子藏不住了，她一把掀翻苒梦的行李，几乎是怒吼着问道：“我不是说了你不准去吗，为什么不听？”

    面对他的暴怒，苒梦则是平淡地说道：“因为我们之间的关系不是平等的，而是主仆。”

    “你在胡说什么？”墨羽不理解地看着她，他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女孩会在得到自己的恩宠之后轻而易举地将它抛弃。

    而苒梦则是像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淡淡地解释道：“在你看来，我不是一个和你一样平等的人，而是一个你的‘所有物’。”

    “我不能有自己的路，准确来说，我不能离开你，你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的中心，而我们随时都该将你围在中心，无论何时都应让着你。”

    墨羽忍无可忍地抬手挥向苒梦，手中带着巨量的魔力，毫无魔力基础的苒梦粘上一点都会陷入万劫不复。

    墨羽的手被轻而易举地拍开，荻花站在苒梦身前，静静看着墨羽，而苒梦那一直淡定的神色在荻花出现后稍微震惊了一下，但紧接着便恢复了之前的平静：“一旦有人不满足你的做法，你就会用些手段让他们屈服，这手段可能是实力，你的天赋，亦或者，那些关注你的人，都是你的筹码。”

    苒梦扶起了自己的行李箱，轻轻拍去表面上的灰：“而这一切的缘由来自你原本孤独一人的童年，失去身边的重要之人使你无法接受他人离开自己，学姐虽然加入了你的生活，但她始终只是大你几岁的女孩子，她没有能力也没有义务去照顾你的性格，而她的随性使得你拥有极强的占有欲。”

    她轻轻从墨羽身边走过：“而无论是我，还是你之前那些分手的女孩，都只是一个随时可以舍弃的玩具罢了，毕竟玩具，没有必要，也不能拥有自己的思想。”

    她在墨羽身后停住：“而对于你来说，我们不过是消遣的工具，之前那些女孩都无法接受你的分手都无法接受对吗？但我不一样，我现在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你被我甩了。”

    随后他的补充道：“现在的你不用去尝试冲击半神了，你没有那个能力与资格，你的心态会将你拖入无尽深渊。”

    说完，苒梦微微回头，递出一张纸：“这是我作为你临时的心理医生开出的最后一剂药，从此我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你没有资格和我在一起。”

    墨羽一直不可置信地看着苒梦，木然地接过那张纸，等到苒梦的身影消失在学院门口时，她才猛地反应过来，一股极其强烈的怒气自心底升起，磅礴的魔力自体内涌现。

    “够了，你还嫌不够丢人吗？”一声低喝声响起，荻花一把拍在墨羽肩膀上，轻微的神力流出，毫无阻碍地将墨羽的魔力全部镇压下去。

    墨羽使劲挣脱了几下，没有挣开荻花的束缚，他看着周围聚集越来越多的人，一种从未有过的羞辱感油然而生，他低着头快速跑离了现场，仅仅留下荻花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叹气。

    而再次回归学院生活的苒梦又一次忙碌了起来，时间飞速流逝，转眼间又是几年过去了，这段时间里她几乎没有出过实验室的门，她的天赋与努力使得她的前路一片光明，甚至到了可以破例以在读学生的身份申请自己的实验室，忙碌的她也自然不知道外面各族之间逐渐焦灼的形势。

    直到她再一次见到墨羽。

    苒梦没有料到他们之间的再会会是如此的平常，她那一日如往常一般处理完当天的数据，等到锁门时才想起自己中午还有一个预约申请。

    “反正也不会有人了，顺路去走走吧。”她这么想着，走在前往校门口的路上。

    誓世城学院对于学院内的保护极其严格，要与他们见面无一例外要经历层层审核，而院内人员忘记时间做实验，使失约也是平常的事情，所以当苒梦看见见面室还亮着灯时十分惊讶，有些诧异地推开了门。

    “苒梦研究员，您有一个见面申请等待处理，申请者在三号房间，请您尽快解决。”在她走进大门的一瞬，一道毫无感情的机械音响起，虽然是人族的产物，但用起来却格外顺手，这也是苒梦喜欢科技的缘由之一。

    但在当下，她更加好奇那个执着的申请者是谁，有必要等到晚上都要见自己一面。

    三分钟后，她看着眼前的男人，再三确认后才有些犹豫地问道：“你是墨羽，对吗？”

    倒不是说她已经认不出对方的样貌，因为那张英俊的脸实在是让人难以忘怀。

    真正让她不敢确信的原因是，现在墨羽的气质和她记忆之中相差甚远，她面前的墨羽，内敛，深沉，给人一种坚如磐石的安全感，和她记忆里的那位简直判若两人。

    在得到确定的答复后，苒梦不禁笑了出来：“那不知你现在有何贵干啊，誓世城未来的希望，我可不觉得我身上还有什么可以让你等我这么久，毕竟我长得一般，也就搞研究的能力还能说得过去，没有什么能让你继续关注我了。”

    墨羽静静看着她：“我已经成为半神了，用了你的建议。”

    苒梦挑了挑眉：“那还真是恭喜啊，我也许可以在我未来的简历里加上这一段。”

    “所以，我来找你复诊了。”墨羽说道，他的眼里闪烁着坚毅的眼神，但仔细观察便不难发现，他的四肢都在忍不住地颤抖。

    苒梦仔细打量了他一番，突然笑了起来，但笑容里没有一丝的温度：“是嘛，那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了，没有必要，你已经完成了所有的治疗，可以现在打开你身后的门离开了。”

    说着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但墨羽却没有动：“但我始终有一个心病没有解决，你难道不为我治疗到底吗？”

    苒梦的笑容彻底消失了：“你到底想干嘛？”

    墨羽轻轻说道：“你知道我的一丝的，能给我一次机会吗？”

    说完他期待地看着苒梦，但苒梦依然从他眼里看出来恐惧。

    那是害怕被抛弃的恐惧。

    苒梦按住额头：“现在是哪一年了？”

    墨羽说道：“新约历629年。”

    “是嘛。”苒梦说道：“都过去五年了，我都快忘记那时的自己了，既然这样，我接受你的复诊申请，去解决阴毒会，作为你的出院手续。”

    看着墨羽没有动弹，她自嘲地笑了一下：“果然，对你抱有期望，我果然还是那个无知的少女啊。”

    墨羽怔怔地看着她，猛地伸手捏住了自己的脸，在那一片变得通红之后，他立刻站了起来，语气里是难以掩饰的喜悦：“我知道了，给我一年的时间，我会用行动证明你是对的。”

    看着墨羽远去的背影，苒梦呆站在原地，许久之后才笑了出来：“我是对的？不在这件事情上，我们从来没有对错之分。”

    “因为所谓对错，都是主观的判断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