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陈氏宣布不再卖药后，长青街上便冷清下来了。

    齐峰尸体前，一少女静静地跪伏在地，她没有哭泣，也没有眼泪，只是静静地跪着。

    柳濛则静静地立在一旁，陪着她。

    察觉到霍亥二人到来，她瞥了一眼霍亥，又将目光投向秦穆，“秦大哥。”

    望着少女倔强的背影，霍亥眼角瞬间被泪水打湿，以前，少女若是有什么好吃的，总会给霍亥带来一些。

    他上前一步，轻轻地摸了摸对方的小脑袋。

    对方扭头回望，当看到来者是霍亥时，情绪再也绷不住了。

    “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所有负面情绪在这一刻，如大河决堤般宣泄出来。

    片刻后，她抹掉眼角泪水，赶忙起身向后退去。

    “我染了瘟疫。”

    霍亥听了这话，心情愈加地沉重。

    齐蕊这小丫头，倔强得令人心疼，懂事得令人心疼。

    他上前一步，笑了笑，“没事儿的。”

    稳住对方情绪，霍亥看了看秦穆，“先让老人家入土为安吧。”

    城南一处新坟前，夕阳下，齐蕊早已哭成了泪人。

    “霍亥哥哥，我没有亲人了！”

    霍亥上前摸了摸对方的头，低头看着她，“你若不嫌弃，以后我便是你哥哥。”

    齐蕊仰着那张尚有泪痕的小脸，睁大那双哭红的双眼，哽咽地唤了声，“哥哥”。

    他的心，动了一下。

    ……

    回去路上，柳濛牵着齐蕊走在前方，望着柳濛身影，霍亥眯起了眼睛。

    “小蕊，今日你便搬到我那里去吧。”

    “好！”

    柳濛一听这话，赶忙止住身子，将齐蕊牢牢地护在身后。

    “不行！”

    她知道霍亥是什么人，如今又怎敢让齐蕊搬去住？

    “她是我妹妹！”

    “那也不行，她还是我妹妹呢。”柳濛丝毫不让。

    “就不劳烦柳姑娘了。”

    柳濛见霍亥这般坚持，更是坚定心中所想，下定决心，决不能让齐蕊落入霍亥魔爪。

    “你这种人，绝对不行！”

    “我是哪种人？”霍亥陡然提高了声音，装出一副愤怒模样。

    自从霍亥拍了柳濛翘臀后，对方见到她都是躲着走，平时即便碰面也是唯唯诺诺，如今，见到霍亥这般模样，她一时间也是愣住了。

    “你……你自私，好色！”

    齐蕊赶忙摇了摇柳濛胳膊，显然不认同这种说法，至于秦穆，则是静静地看着霍亥。

    “我自私？难道你不自私吗？”霍亥怒气丝毫未减，反而有越烧越旺的趋势。

    柳濛一听这话，瞬间也有了底气，更是毫不相让。

    “我柳家自瘟疫以来，便无偿施药，我虽无用，却也坚持外出义诊，苦研解药，柳家与我，即便称不上无私，也算不得自私吧！”

    霍亥撇了撇嘴，“不还是治不好？”

    “你……”

    柳濛显然是被气到了，身前那两座万丈高峰，上下起伏，令人眼花缭乱。

    “可我从未放弃过，终有一天，我会研制出来的！”

    “研制出来又如何？”

    对话内容按照霍亥预期进行，他上前一步，厉声问道：“你若研制出来，便挡了一些人的财路，那时若有人将刀架在你脖子上，架在你家人脖子上，你还会坚持吗？”

    柳濛愣了愣，这话爹爹之前也问过，霍亥怎么会想到这些呢？

    不过她没有多想，脸上很快写满了坚毅，当然，或许也有赌气成分在，“即便身死，我也会坚持下去！”

    “哼！可笑！即便你会坚持，那你父亲呢？那你家人呢？”霍亥步步紧逼，丝毫不给对方机会去思考、去喘息。

    “这些话，我爹爹早已与我说过，他老人家是支持我的！”

    听了这话，霍亥心中满意了，日后，想必对方应该可以扛住压力。

    如此，将药方交给对方，他也放心了。

    更何况，沙河县令还是她姨父，那些人应该也不敢太过分，毕竟这沙河县令在京城是有人的。

    于是，霍亥脸上怒意瞬间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和煦，他冲着齐蕊招了招手，轻声呼唤，“小蕊，过来。”

    齐蕊也是第一次见霍亥这般动怒，所以见他表情急转，也是愣了片刻，随即挣开柳濛，跑了过来。

    “小蕊，我能治瘟疫，你信吗？”

    齐蕊点了点头，同时，霍亥从怀中掏出那个精致玉瓶递给对方。

    “你给她吃什么？”柳濛上前，欲要阻止。

    齐蕊抬头看了一眼霍亥，便毫不犹豫地将玉瓶中药丸倒进嘴里。

    “你……”

    柳濛未能阻止，只能气呼呼地指着霍亥，有口难言。

    霍亥未理会她，只是宠溺地刮了刮齐蕊鼻子，笑道：“七日后，就好了。”

    “嗯！”

    齐蕊重重地点了点头。

    此时，柳濛也拿不准主意了，她虽不相信霍亥能治好瘟疫，可是对方那份自信与淡然，却也不像装出来的。

    她只觉得，一日不见，霍亥好像不一样了。

    “让齐蕊和我走吧，你放心，我会像照顾亲妹妹那样照顾她的。”她终究还是放心不下，而且，她也知霍亥明日会有一难。

    “好！”

    最终，齐蕊跟柳濛去了，至于秦穆，则跟霍亥回小院儿坐了会儿，期间，霍亥递给对方一两八钱碎银，拜托他替自己将房贷交上，秦穆当时愣了一下……

    陈家一间偏僻小屋内，烛光摇曳，陈沐端坐在一张紫檀椅上，品了口热茶，抬头看向对面那人。

    那人身材魁梧，额头有一道刀疤，一脸凶相。

    “风儿，明日定要杀了他！”

    “义父宽心，孩儿定不辱命！”

    “注意安全。”

    “谢义父！”

    “哎，你若是我亲子，那该多好。”

    屋外，一胖一瘦两道身影蹲在窗户下，偷听屋中对话，陈沐话声落下，那道肥胖身影起身离开此处，另一人赶忙随之而去。

    另一屋前，那小胖子一脚踹开房门，坐在火盆旁怒骂，“陈风，老子早晚弄死你。”

    此人名陈晨，是陈沐幼子，个头儿不高，吃得挺胖。

    他身后之人，名何勇，管家之子，嘴角有一黑痣，自幼追随于他，一直充当着军师身份。

    何勇此时赶忙递上一杯热茶，随后行至陈晨身后，为其捏起了肩膀，“少爷，您消消气儿。”

    “哼，那陈风都快跳到我头上了！”陈晨一把摔碎手中杯子。

    “少爷您可知，老爷将这杀人之事，交于陈风，背后意味着什么？”

    陈晨听了这话，气瞬间消了几分，扭头看着对方，满脸不解，“意味着什么？”

    “这说明老爷一点儿也不心疼那小子啊，否则怎会让他干这种脏事儿呢？况且他不过是个练家子罢了，并非修仙者，充其量不过能够以一敌十，所以他对少爷您是没有丝毫威胁的。”

    “哦？”陈晨揉了揉脸上横肉，思考片刻，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开心地拍了拍何勇那张谄媚笑脸，“不错，幸亏有你，不然我就又着了那小子道儿了。”

    何勇一听这话，脸上笑容更胜，充满智慧地小眼眯得更紧了。

    “少爷，下次再遇这种事，一定要沉住气，千万不可莽撞啊，古来成大事者，谁会如此莽撞？要想想您的梦想呀！”

    陈晨一听这话，瞳孔瞬间放大，片刻后，起身拍了拍何勇肩膀，一脸豪气，“以后，你便是我雍州商行大掌柜。”

    他有一个梦想，那便是要开一商行，并且将商行开遍整个大陆，至于这个梦想，也只给他这玩伴儿提过。

    “嘿嘿，那小的便恭敬不如聪明啦。”

    陈晨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嘴角微微扬起，脸上写满了憧憬。

    突然，他歪头带笑，直直地盯着何勇，拉长声音道：“何掌柜？”

    “陈老板！”何勇赶忙躬身行礼，脸上谄媚更浓。

    话声落下，两人很有默契地挺直身子，神情严肃，而后捧腹大笑起来。

    屋外传出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