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露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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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敌情虚实

    危机来临时,权衡利弊,先求自保,本来无可厚非。其他军镇未派援兵前来也十分正常。

    但滁州与金陵是唇齿相依,严庸若不懂这唇亡齿寒的道理,岂不是个目光短浅的平庸之辈吗?

    或者严庸认定了,以三千老弱对三万精锐,根本毫无胜算,不如保存实力,依托长江天险,修造战舰,扼守渡口,更加稳妥?

    张铎道:“彭金受挫退回濠州后,他受的箭伤未及要害,现在闭城不出,毫无动静,不知什么时候会卷土重来,程长史和常主事,可有什么破敌的良策?”。

    程昭序道:“彭金军虽败退,实力尚存,要将其彻底歼灭,仅凭滁州这点兵力,加上寿州的姚安四千兵,也是无法做到的,能固守城池已经相当不易了。”

    赵冲忽然接话道:“程长史是打算派金陵的援兵来滁州,一同破敌吗?”

    程昭序道:“金陵城全部兵力只有八千人,而且还有南吴杨行业和东越的钱贯虎视眈眈,需要据守的地方众多。”

    赵冲听他这么说,有些不解道:“不派援兵,那该如何破敌。”

    程昭序道:“只需让彭金退出濠州,那时,寿州,濠州,滁州便可以连成一片,那淮南和金陵都可以无忧了!”。

    张铎道:“彭金如何肯轻易放弃濠州,他会乖乖听你的话吗?”。

    程昭序道:“事在人为,办法总比困难多嘛。实不相瞒,我俩来滁州前,已经去见过彭金了。”

    此话一出,张铎,唐展,赵冲都瞪大了眼睛,好像在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

    张铎道:“程长史,这种事情千万不要玩笑!会出人命的”。

    程昭序道:“为了淮南百姓不至于生灵涂炭,前往濠州游说彭金,对我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呢!就算有些危险,那也是值得的,况且,两军相争,不斩来使嘛!”。说话间,有种大义凛然,一身正气的气质满溢出来!

    自古以来,使者大致分十种类型,第一种,战狼型,春秋时期最有名气的齐国晏婴,到处怼人,嘴上非常过瘾,孔子却说他务虚而受实害。第二种,忽悠型,战国时期的苏秦张仪,纵横捭阖,游说诸侯之间,忽悠人瘸不负责的!还到处跟人说,本事是鬼谷子教的。第三种,侠士型,战国时期的齐国人鲁仲连,义不帝秦,说服魏国援赵,迫使秦国退兵,事后不收赵国平原君相赠的丰厚报酬,潇洒离去。就这,还有怀小人之心的,说他为了出名。第四种,温柔型,西汉时期,陪解忧公主和亲远嫁西域乌孙国的冯嫽,以一介女流,自学多门外语,出使于西域各国之间,为汉朝树立良好外交形象。赢得当时国际社会上一致好评!第五种,钢铁意志型,汉武帝时期苏武,拒绝匈奴单于的劝降,在内蒙古那边放羊放了十九年,各种威胁利诱,好言刁说,一切不为所动,甚至用刀自刺脖子以明志。据说顶得住美人计这一点比张骞更强!第六种,技能开挂型,班超,王玄策,第七种,劫持人质型,蔺相如,毛遂。第八种,刺客型,荆轲,专诸。第九种,大义凛然型,唐德宗时的颜真卿。奸臣卢杞建议德宗派其说降李希烈,颜真卿明知有去无回,一大把年纪,本可推辞,可还是大义赴死。李希烈竟然对这种德高望重,正气凛然,非常有学问,还写得一手好字的老人家,痛下杀手!第十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型,尽耽误事的,如苏武一起同行的那个助手,还有荆轲那个助手,这类型,人数不少,出名的不多。

    程昭序这时候,认为自己应该偏颜真卿这一类多一点,正在自我感动之余。

    只听张铎大喝道:“大胆程昭序,你私通贼军,还在这里大言不惭么!”。

    这一声大喝来得突然,程昭序亳无一点心理准备,惊得愣在那里,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唐展忽的起身,奋然道:“彭金荼毒百姓,残忍至极,跟这样的人,还要试图游说什么!”。

    张铎冷冷道:“那日阵前,彭金使者在护城河边,出言不逊,我就没有惯着他。两军相争,不斩来使,前提是来使不能乱说话。”然后,很诚恳的询问道:“两位使者,我说的对吗?”。

    再迟钝的人也能感受得出来,张铎那冰冷的眼神和语气之中,透着一股子杀气。

    程昭序却依然面不改色,次座的常在礼,似乎还有一丝冷漠的神惰,起身对张铎行礼道:“张大人请息怒,我二人前去濠州,乃是为了探敌情,查虚实,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

    张铎冷冷道:“哦?那么就请详细的说一说,濠州城中敌惰怎样,虚实又如何?“。

    程昭序此时又已经调整好了状态,这种心里素质,不得不让人佩服。恢复嘻皮笑脸神态的程昭序道:“彭金兵败退回濠州那天,我们俩就去了!去濠州这一路上,敌军丢盔弃甲,自相践踏,死伤无数,血流成河……”

    张铎道:“你停一下。”然后转头问赵冲道:“你打扫战场的时候,统计过敌军的具体伤亡人数,再说来听听!”。

    赵冲起身行礼道:“敌军阵亡两千七百四十九人,受伤被俘的五十二人,有些尸体被敌军自已拉走的大概有二百余人!”。

    张铎示意赵冲坐下,他明白了这程昭序还是和小时候一样的毛病,说话喜欢多加修饰,文过其实,无奈之下对常在礼道:“程长史描述的时候,我有疑问,麻烦你来补充一下好吗?”。

    常在礼抱拳道:“义不容辞!”。

    张铎道:“程长史,请继续.”

    程昭序清了清喉咙,道:“滁州到濠州的这段路,真是崎岖难行,加上那天,有些路段,雨后泥泞不堪,马足深陷,真是艰辛!可这岂能挡得住我们前行的脚步呢”。

    “到濠州城下时,哎,就是现在这个时辰,这会儿外面残阳西照,还有一些暖意,那日天气却不如今天好,飘着细雨,微风吹来,加上战争后的肃杀之气,感觉寒意袭人”。

    张铎有些着急:“城内情况如何?”。

    程昭序道:“我们俩在城外喊话,自报金陵来使,过了半刻就被开门迎入城中,经过瓮城时的情景,简直惊呆了!可谓尸横遍地,积尸如山,血腥味弥漫。但却不是战场上托回来的阵亡士兵,而是刚刚被行刑腰斩的士兵。血都还热乎的,肢体还在时不时的抽动一下子。”

    张铎道:“有多少人?”。

    常在礼做补充道:“大概一千五百人左右。”

    程昭序没有夸张,小小瓮城之中,一千五百多人被行刑,那场面确实是尸积如山了。

    程昭序继续说道:“我们被领入原来的濠州太守府中,彭金居然已经设下酒宴等候。大败之后,还能如此,真是难以置信!他高坐主位,酒菜已经备下,延我二人入座,还挺有礼貌。”程昭序说到这,故意看了一下张铎的反应。像是在叫板,你瞧瞧人家彭金待客之道。

    张铎可没理他这茬,道:“他箭伤如何?”。

    常在礼道:“左肩贯穿,当时已包扎,虽然左手不能动,但看他神情应该不太严重。”

    程昭序道:“彭金照样饮酒吃肉,好像没有痛觉神经。”

    唐展道:“这种变态,对自己尚且如此,别人的痛苦他是更加感受不到的。”

    程昭序道:“没错啊,不过他的味觉还算正常,宴席上,说是吃腻了羊肉,要换鸡肉吃。这濠州的酒没有滁州的好喝,羊肉却是异常的鲜美!但是再美味的东西,吃多了也会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