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剑锋，

    冰冷的人。

    如果再搭配上冰冷的月亮，那就是一幅不太好看的画了。

    唐瑜低头望着灵泉之中倒映出来的自己的脸，

    跟她说得一样，这张脸不是自己的，哪怕是看了有一段时间了，看起来也显得很陌生。

    只是，他总是要戴着这张脸度过这段日子的，再如何的看不顺眼，也只能忍耐。

    所以，在听到对方的问题之后，唐瑜甚至都没有思考，也不需要思考，直接回复道。

    “我不知道你的意思。”

    话落，剑锋稍微往前了一些，带来了些许刺痛的感觉。

    但，饶是如此，也没有刺破衣服，更没有刺破肌肤。

    “你知道，我认识你的剑术。”

    她说着，冷淡的话语满是笃定。

    哪怕是不认识这张脸，她也不会忘记这剑术。

    哪怕是再如何的伪装，剑术的影子也不会消失，痕迹刻在他的每个动作之中。

    唐瑜闻言，只是在心中轻轻叹息。

    这就是他不愿意看到她的原因，看得太过于清楚，总是那么的令人感到烦恼。

    有些时候，有些东西，是不宜看得太清楚的，而是应该假装没看到才对。

    “我还是不明白你的意思，如果你找我来只是想要说这些的话，那恕我失陪了。”

    唐瑜的身子绕着剑转身，任由剑刃划着他的身子。

    灵泉清澈，但在这个时候，对于唐瑜来说，就有些不太适合观赏了。

    只是，来都来了，就没有那么容易离开了。

    “……”

    低头看着抵在自己心脏上的剑尖，没有一丝一毫地让自己离开的意思。

    虽然隔着一层衣服，但唐瑜却可以感觉到那冰冷的触感，像是要穿透肌肤，将心脏冻结一般。

    “你本可以不用来。”

    她这么说着，

    “来了又走，怎么会这么容易？”

    唐瑜无言。

    他的确可以不用来，

    只是听到之后，还是选择了来这里。

    他应该早就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了，只是不愿去想而已。

    “素昧平生，只是有人叫，我便来了，既不相识，何不放我离去？”

    唐瑜压低声音说道。

    “既然你说不相识，为什么不看我的脸？”

    她的声音越加冰冷。

    的确，从刚才转身后开始，唐瑜就一直低着头看着剑尖，没有抬头看这个站在自己面前的人的脸。

    没有什么比起这个更加可以证明他的身份。

    “我只是不喜欢盯着别人的脸看而已，那样不太礼貌，不是吗？”

    唐瑜轻声道。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色，知道自己不能再久待了。

    留给他的时间本来就不多，来得快，自然也要去得快。

    “不看我的脸，那就看看我的眼睛。”

    紧追不舍，咄咄逼人。

    唐瑜在心中用着可以想到的词汇对眼前的人进行着描述。

    只是，不管怎么说，他还是没有抬起头看对方的眼睛。

    他又为什么选择来到这里，连他自己也有些迷糊了。

    而现在，看对方的样子，那没有任何迷惘的剑尖，显然不会让自己就这么离开。

    这符合唐瑜对这个人一贯的认知，哪怕是装得再像，她本质上也只是一个只在乎自己的人。

    她的眼中除了她自己，看不到更多的事物了。

    什么宗门大比，什么玄天宗的荣耀，唐瑜想，那在她的眼中，恐怕什么都不是。

    她只为自己而行动，除此之外，没有什么可以驱动她去做任何的事情。

    所以，大比的现场才没有任何阵法，

    所以，对于弟子的反应她才置若罔闻。

    她就是这么一个人，唐瑜早就知道了。

    他不该来的，

    这也是早就应该知道的事情。

    只是心中想的，和所做的，总是会有些区别的。

    “让我离开。”

    唐瑜握住了剑，声音前所未有的平静。

    “事到如今，你还是想假装不认识我吗？”

    “不认识，就只是不认识而已，没有假装一说。”

    “那你为什么不敢看我？”

    “我不看，只是因为我不想看。”

    一个人的语气冰冷，一个人的语气淡然。

    如果他们两个人相处，大多数的时间，都会是这样的场面。

    之后，二人都陷入了沉默。

    在这个洞窟之中，只有时不时的水滴滴落到地面的声音。

    那是唐瑜的血，从握住剑的指缝中流出。

    “……”

    柳清影望着唐瑜的脸，又低头看了看唐瑜的手。

    她的心中什么都没想，看着这张陌生的脸，也无法产生任何的想法。

    只是，她松开了手，任由那把剑被唐瑜抓住。

    “……走吧。”

    她说完，就要离去，却又止住了脚步。

    好似想起了什么一般，她再次转身对着唐瑜伸出了手。

    颤抖了两下，唐瑜腰间悬挂的剑出鞘，落入了她的手中。

    “你——”

    唐瑜长了长嘴，正要说些什么。

    但，只感觉到一股清风拂面，再反应过来的时候，面前已经没有任何人的身影了。

    而那把被夺走的剑，理所当然的，是赵泠之前送给他的剑。

    因为柳应南拿走了她自己的佩剑，所以唐瑜没有自己的剑，只有赵泠送给他的那把剑。

    唐瑜看了看手中握着的剑，将其反转，插进了原本属于赵泠的那把剑鞘之中。

    奇妙的是，哪怕不是同一把剑，剑刃归鞘，却也严丝合缝。

    如果不看剑柄的话，恐怕分辨不出来这把剑不是之前的那把剑。

    但是，唐瑜知道，赵泠可以认出来，这无法瞒过她。

    抚摸着剑柄，唐瑜轻叹，朝着大比之上而去。

    他知道，自己今天多半是拔不出这把剑了。

    这把剑很好，比起赵泠的剑，还要好很多，仅仅只是比柳应南的剑要弱一些。

    但，这把剑唐瑜不能用。

    哪怕它就待在唐瑜腰间的剑鞘之中，唐瑜也无法使用。

    或许有一天他会用这把剑，但是，绝对不是今天，绝对不是这个时候。

    这把剑很好，

    可是，在此刻，也只是一把并不算好看的挂饰而已。

    优美的剑身被粗糙的剑鞘包裹，看上去无比的朴素。

    如果不拔剑，旁人是看不出来这把剑有多么锋利的。

    “不属于任何人的剑吗……”

    唐瑜望着腰间，喃喃道。

    此刻，这把挂在他腰间的剑，到底是谁的剑。

    这一点，已经无法分辨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