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夜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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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耐

    寻常的一天,天上还是雾蒙蒙的,黎都依旧是这样一个永远都不会出现阳光的城市,灯光或许把黎都装饰得无比繁华,但那些从出生开始就生活在黑夜里的人们似乎并不会觉得绚丽多彩。

    “该死。”薛羽晖不停地翻来覆去,用被子盖住头,甚至从家里翻找出了好几年前在孤儿院时因为做噩梦才吃的安眠药。

    “毫无作用。”薛羽晖一番折腾,躺在床上不断地喘着粗气,脑子里是各种各样的字符,数字和代码,甚至还隐隐约约听见有个陌生的声音在不断地蛊惑他:“放弃思考吧,你承受不了这种强度的。”

    “我做不到。”他开始下意识地摸向胸前,却什么都没有摸到,这时他才想起来,父母留下来的那个正方体,那条每次摸到都会感到安心的项链,此刻已经不存在了,而那块使他辗转反侧的芯片此刻却正存在于他脑内的每个部分。

    他再也忍受不住这种痛苦,从床上跳了起来,跑到卫生间洗了把脸,想要通过这种方式清醒一下,而当他洗完脸面对镜子时,他发现自己的两只眼睛不断从瞳孔里散发出淡蓝色的光芒。薛羽晖无力地跌坐在地上,他觉得自己真的变成一个怪物了……

    宽敞却暗淡的大厅内,幻月萤和凌时宇等大概十几人神色严肃地围坐在一张圆桌旁,一个身穿黑色斗篷,戴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恶鬼形状面具,头发灰白的人缓缓起身,用着浑厚又略带沙哑的声音咳嗽了两声,“经过我们最近的调查,已经基本可以确定了,“极夜”的存在会对超智能人类管理局,第七区乃至整个黎都带来不可估量的麻烦,这个智人的组织似乎不分敌我,不管是对智人还是人类都采取过有组织的袭击。而且对方的反侦察能力很强,‘阵风’的卧底行动不到三个月就被发现了,还险些受到袭击。”

    那个为薛羽晖做过手术的中年男人板起脸来,“我早就说过,‘阵风’这种小孩子过家家式的行动根本不可能成功,早知道当时就该听我的,直接向上面请示……”

    “好了好了,械隆,事后诸葛亮是没有用的,而且我也不觉得他们能提供什么实际上的帮助,现在的首要任务是摸清他们的组织规模以及下一步的行动。”面具男打断道。

    “我还是觉得这种事情不能由局里擅自行动,你要知道,上面本来就对我们的存在很敏感……”中年男人继续争辩。

    “够了,我自有分寸,你只需要负责好你的研究工作就好。”面具男毫无波澜地回复道。械隆不甘心地咬了咬牙,然后站起身离开座位径直走了出去。

    “那么,其他人就先继续维护日常的治安工作,‘阵风’和‘时空之眼’根据你们目前收到的信息,盯一下“极夜”在第七区的行动,尽量阻止他们,目前我们对他们的情报有限,暂时只能采取这种办法,就这样。”面具男简短地交代完工作后也走出了大门。

    “看来这次又不得不合作了呢,幻月小姐。”凌时宇笑了一下,然后和上次一样缩进了右眼绿色的光点之中。“唉,看来又有不少麻烦事了呢。”幻月萤无奈叹了叹气。

    整整两个小时过去了,薛羽晖的头痛终于有所缓解,脑内的声音也逐渐平息,他面向镜子,眼睛里的光芒也消失不见了。

    “终于结束了吗?”薛羽晖疲惫地倒在床上,抬起手看了一眼手表,“七点五十分?!这不是马上就要迟到了吗?”

    薛羽晖只好慌忙起身,一把拽过外衣冲出门口,刚准备甩门时才想起来自己的小出租屋虽然没在地震中坍塌,却也才翻新不久,只好轻轻关上门。

    然而他刚跑到校门口,还没等冲进去,就突然被一群突然出现的人挡在了路边,后边一个人一把将他拉进了校门边上的墙角,薛羽晖大概扫了一眼人数,至少有十几个。薛羽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来今天又要迟到了啊。”

    “不得不说摸到你上学的时间还真是费了老子好大的力气啊。”站在最前面的男生凶神恶煞地紧盯着薛羽晖的脸。另一个男生接话道。“每次我们兄弟不管干什么你都要横插一脚,上次我们好心请那个女孩去喝几杯,你在远处不识好歹地朝我扔石块,这回在学校门口好不容易才堵到你,总得给我们一个交代了吧?”

    一个高大的男生揪起了薛羽晖的衣领,恶狠狠地紧盯着薛羽晖的眼睛。校门口原本热闹祥和的气氛也在此刻被打破了,过路的几个女生小心翼翼地从那些人身边溜了过去,不敢多看一眼,不过学生之中自然也不乏一些好事者,一边站在远处看热闹一边对着他们指指点点。

    面对这种情景,薛羽晖只能从疲惫不堪的脸上强行挤出一丝讨好的苦笑,“兄弟,我今天头有点疼,真的不想打架,而且我自己也清楚,真打起来我也不可能打得过十几个身强力壮的大哥们,之前的事实在是对不起你们,我在这里给各位大哥道歉。”薛羽晖笑着对着几人鞠了一个正式的躬。

    领头的混混压根没预料到薛羽晖能低头得这么快,他其实并不想在校门口把事情闹得太大,却又放不下自己在学校里的面子,而现在薛羽晖这么识时务的表现似乎正合他意。“既然你都这么说了,这回就放过你一次,不过你记住了,像你这种最底层的废物,只有被我们踩着的份,下次要是再想逞威风,耽误我们的事,小心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老大黑着脸贴在薛羽晖耳边警告道。“好,知道了。”薛羽晖僵着脸继续赔笑。然后那老大把手一挥,示意小弟们放薛羽晖过去

    “不是,大哥,这货打人的事就这么算了?”其余的小混混不理解地质问。“校门口呢,吓唬吓唬得了。”老大点起一支烟吐了一口道。薛羽晖就这样从后面的一个个小混混愤恨却又无可奈何的眼神中走了过去,身边一个又一个的小混混气不过,只能靠小声骂他来泄愤,“果然还是靠别人可怜的废物。”“老大怎么想的,这种低能不踢两脚?我看见都烦。”小混混们不断咒骂。

    或许是从众心理的影响吧,慢慢地,不只是小混混,围观群众中也有不少男男女女开始对薛羽晖这个“怪人”议论纷纷。“打人的时候挺威风的,还不是一吓唬就怂了。”“这家伙好像平时成绩也挺差劲的。”“自己都这样了还去多管别人的闲事吗,太好笑了吧。”“自以为自己帮了别人大忙是救世主,结果那个女生好像连句谢谢都没和他说。”“噗,这不是小丑吗?”“难怪在学校没几个朋友,要是我的话,也不想和他有什么关联。”“每次校内外打架都有他,非要给我们这些干部添麻烦。”“就是就是。”对于这些谩骂,薛羽晖听得无比清晰却毫不在意,在他看来,这也不过是他们为了发泄自己情绪的无能表现罢了。

    “不去批判施暴者,反而揪着受害者的缺点大肆议论,或许在哪个时代都不缺乏这种人吧。”薛羽晖无奈地苦笑一下,展示着自己的不屑一顾。

    直到十几个人中一个绿色头发的小混混笑着对旁边的人说出了那句:“能生出这么没用的儿子来,估计这家伙的父母也不是什么正常人吧?应该也是和他一样只会混日子的废物。”

    “那个,可以请你把这句话收回去吗?”薛羽晖突然停了下来,面色阴沉地看向那个人。

    “呵,我就说了又能怎么样?像你这种除了逞强以外一无是处,以为和别人打架就能让人高看自己一眼的人不就是缺家教吗?说起来,你家里人好像家长会都从来没来过吧,不会真是生下来就被扔了的孤儿吧,那可真是……啊——”

    话还没说完,绿头发就捂着脸躺在了地上,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天空。而薛羽晖正伸着右拳愤怒地站在原地,校门前的所有人都在这一刻呆住了,没人能想到这个刚才还在忍气吞声赔笑的废物此时竟然敢动手。

    “你疯了是吧?给我揍他!”绿衣服喊了一声,其余十几人便一齐冲上去对着薛羽晖拳脚相加。

    “唉,本来还以为这家伙突然爆发是有底气呢。”“自己不清楚自己几斤几两呗,被骂几句就敢往上,这回怕是至少得打出点轻伤了。”两个男生一边围观一边讨论道。“要不还是去保卫处找找保安吧,不然恐怕真的会出事的。”他们旁边的一个女生感到有些紧张。“保安刚才在保安室里面估计看得挺清楚的,这么大岁数了,一个月这么点工资,看看大门,抓抓逃课的学生就差不多了,去拉小混混的架不是自找苦吃吗?”看起来世故一些的男生在一旁解释着。“不过那个保安大爷好像也已经打电话报警了,如果事态严重,警察应该会赶来处理吧……”

    他瞬间感到大脑一片空白,往日的记忆如雪花般上涌,他想起来了小时候在孤儿院时,自己也是因为听见有人当着他的面侮辱父亲气不过动手,最终被一群人合力揍了一顿。

    “明明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结果终究还是一样吗?似乎什么都做不了……”薛羽晖默默攥紧拳头,忍受着他们的侮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