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姐？陶阿姨？陶大夫？”

    女医生侧着身趴在吧台上，毫不在意口水从嘴角淌出打湿木桌，一个个肉眼可见的气泡从她鼻孔中放大又缩小。

    陆玖叹了口气，悄悄附在女医生身旁，低声说道：“小陶啊，这个月该交租了吧……”

    话音未落，只见那女医生像是做噩梦一般从吧台上惊醒，笑得像是只给狐狸上供的母鸡，熟练的说道：“嗨，王姐，现在的经济状况你也是知道的，这年头大家的生活都不容易，你看能不能再给我……”

    她迷糊的吸了吸嘴边的口水，用早就不白的白大褂擦了擦嘴角边上的酒液，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慵懒的伸展着曼妙身材，毫不在意马里亚纳海沟出现在潜艇观望镜上。

    “你小子不去上学怎么来这里了？”陶医生从桌下拿出一个咖啡壶，给陆玖倒了一整杯黑糊糊的液体，自己则是豪迈的对着咖啡壶嘴吹，看得陆玖一阵牙疼。

    “我告诉你，要好好上学，争取考个好大学，不要逃课，你陶姐我就是当年逃课不去上学才被劝退……”

    “陶姨，今天是周六。”

    “陶姐！混蛋！我没比你大多少，你要叫陶姐！”

    “好的，陶姨。”

    “啊啊啊，小混蛋，一点都不乖，以前那个可爱的小朋友去哪了？”陶乐思一副抓狂的样子，从放药的冰箱里拿出一块冻得梆硬的三明治，含糊的问道：

    “你个小混蛋怎么会想到来看阿姨？出什么事了？和同学打架了？还是搞大别人的肚子？”

    看着满嘴跑火车，话题越来越危险的陶姨，陆玖不得不打断了她。

    “我最近好像发烧了，想请你帮我检查一下身体什么的。”陆玖模糊的说道。

    “发烧？你的身体壮得和头牛一样，怎么会发烧？”陶乐思囫囵的吞下整块三明治，吨吨吨的喝完一大壶咖啡，满不在乎的打了个饱嗝：“你不会在学校裸奔了吧？还是在和女同学做大事的时候被风冷风吹灭了？”

    面对句句不离下三路的陶姨陆玖已经免疫，不过她居然真的猜到了事实的一部分……裸奔的那部分确实是真的。

    “你什么时候去把头发全部剃光了？难道是失恋之后饱受打击最后决定去操场裸奔然后感冒？”陶乐思满脸震惊：“现在的年轻人真会玩，放在我那会最多就……”

    “好了好了。”陆玖不得不再次打断陶姨，天知道让她继续开口还能不能过审。

    陶姨满不在意的耸耸肩，从桌下掏出了她行医多年坑蒙拐骗……哦不，衣食住行所系——一套听诊器。

    对于陆玖来说，陶姨的医术向来是个较为薛定谔的数值，在她诊断结果出来以前，很难说她是会把人治好还是会让人变得更糟，也许就像她说的那样，她真的是因为逃学而被医学院开除才不得不回老家开诊所的……

    每当想到这里陆玖总是各种意义上的心情沉重……

    “脱衣服。”陶姨毫不客气的命令着，烟酒不离手的她这会已经从烟盒中拆开一只万宝路叼在嘴边。

    陆玖犹豫了一会儿，咬咬牙还是一副烈士就义般脱下衬衫，倒不是他害羞，只是他不确定陶姨在看到他胸口的纹身以后会不会变得更加的啰嗦。

    他的心很快就跌落谷底，陶姨叼着烟一副不专业的把听诊器放在他胸口上到处乱晃着，他以为是灯光不够或者是医生还特酿的没醒酒，于是向前靠了靠……

    “喂喂喂，你干什么？老娘知道你身材好了，没必要靠过来硬送啊！”陶姨警告道：“你不要这么随便的诱惑我嗷！我答应过你妈的，姨是不会老牛吃嫩草的！你不要勾引我犯罪嗷！”

    陆玖哭笑不得指着自己的胸口说道：“你有没有看见什么？”

    陶姨晃了晃手中的小电筒，调整了一下吧台的灯光，思索了一会儿以后，确定的说道：“不用看了，你的还没有老娘一半大！”

    她骄傲的挺立着胸口，陆玖心中却一片冰凉……他现在已经基本可以确定无论是胸口上的纹身还是之前所经历的一切都只是他一厢情愿的幻想。

    就像千度里面幻想症说的那样，自己只是臆想着一些压根不存在的东西罢了，那么所谓的【限制级末日幻想症】呢？

    那大概是存在的，也许只是一种社会发展所带来的新的精神病罢了，就像之前看到的什么‘精神分裂症’‘抑郁症’之类的疾病。

    不存在超能力、也不存在什么活火焰，至于恶魔那更是无稽之谈，说不定只是自己漫画看多的后遗症罢了。

    “你怎么了？”陶姨的脸出现在他面前，她伸出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没有发烧啊，也许你只是有点小感冒什么的，吃点药就能好……男孩子那里不大才是正常的，你不要老是胡思乱想，我没有其他意思……我真的没有，以你的老妈发誓，我对你真的不感兴趣嗷！”

    陆玖看着眼前一副小孩子气的陶姨，突然意识到，这个几乎可以算得上他的继母的女人，其实也只是个没长大的孩子罢了。

    “ok，我没事，只是之前漫画看多了，一不小心在厕所摔了个跟头。”陆玖扯了个似是而非的谎，善意的拒绝了陶姨开点药的想法。

    天见可怜，陶姨的开药水准还不如她的看病水准，他以前曾经有幸拿到过几次长得像感冒药的避孕药，他很多时候甚至怀疑陶姨到底有没有行医资格症。

    那大概是没有的，陆玖推门走出诊所，阿福从诊所旁边的灯架上飞落在他肩膀旁边，它似乎感应到陆玖称不上糟糕的心情，乖巧的站在他的肩膀上。

    “你说你会不会也是假的。”陆玖看着阿福喃喃自语，他伸手抚摸着阿福身上的羽毛，不确定的自言自语道：“会不会你也只是被我幻想出来的？毕竟我确实很熟悉乌鸦，说不定你真的是被我虚构出来的呢？”

    他回头看着诊所半开半合的大门，最终还是放弃向陶姨展示自己能力的想法。

    倒不是他怕疼，只是他不想看到自己唯一的勉强能算得上母亲的亲人以一种看疯子的眼神看他。

    在这么一刹那他突然意识到漫画里那些龙套们到底是如何看待英雄们的了。

    大概就像是正常人看待一个精神失常的疯子一样吧，毕竟除了疯子以外谁会去拯救世界呢？

    陆玖走在回去的路上，在便民诊所里。

    陶乐思坐在一台电脑前，脸上不复之前的玩世不恭，她拢了拢披在肩上的头发，戴着一副眼镜，看上去像是个女博士而不是一个坑蒙拐骗只会开避孕药和壮腰丸的黑医。

    她在电脑前坐了许久，最终在屏幕的最下方打上这么一行字。

    “一切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