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愿意为我动笔。”

    看完这句，我有些倦意地合了书，把书还给方小雨。

    心里默默循环最后那句——有些好笑和不解，可能是出于无知和无法共情——科幻小说以这么一句话结尾，我还是第一次见。

    懒洋洋地趴在课桌，终于熬过了早读，左手伸进课桌，随后桌洞响起了塑料袋的“哗哗”声，我起身向后一靠，低头看向手中的东西——点心？牛奶？莫非是谁不小心放错了位置？

    对了，方小雨下早操后比我早进的教室。我问道：“方小雨，这个是谁放的，你有看到吗？”

    她露出一副从未有过的表情，双眼放松，嘴角微提，说道：“你猜猜看。”

    这副表情这句话很难让我不往别处想。

    “下药了？！”也许是被小说内容影响不轻，我大胆猜测道。

    “没下药，但下了纸条。”她将手掌抵在脸旁，做出说悄悄话的动作，“人家当着我的面放，我不小心才看到的。”

    “好的……谢谢。”我大概猜到什么了，估计昨天的汽水也是这样来的，只不过我把那汽水交给宋元元了。

    不过这次居然有纸条，要是有什么不好的被宋元元看到怕有些不妥。我只留了纸条，把早餐给了宋元元，任由她处置吧。

    纸条扔掉？要是被那同学看到也不太好，我打开书包，拉开拉链，手又止住——不能让它和它们待在一起……果断拉上拉链，放在桌面，又睡了过去。

    ……

    “不是吧？他又回来了！”

    “听说是和家里吵了架被赶出来了……”

    “小声点，快到教室了！别给听到。”

    “乔儿！”

    伴着这一声唤叫和“啪”的一声，背上蓦地一疼，我惊起，冲来人叫骂道：“靠！吓死了！干什么！”

    是程宇文，他横着拇指，朝教室门指着说：“郑淼那小子回学校了！”

    我先是一愣，乍又一惊，又恢复平静，叹了口气道：“怕什么，他还能吃了你我不成？”

    “不是啊。”程宇文纠正道。

    我拾起桌上的笔转起来，继续道：“我们各上各的学，以后就不招惹他了不行？”

    程宇文还是不满：“话是这么说的，可那家伙会这么觉得吗？”

    “没事，估计过几天人家就不来了。不过就算他会来，我们敬让着他一些就行了。”我安抚道，心里也是这么打算的，以后能躲就躲吧。

    程宇文抱起手臂道：“你还是太天真了，到时候你就会觉得你程哥我是料事如神的。”

    “程哥厉害呗。”我收了笔，伸了个懒腰继续趴在桌上。

    说这些时，还好方小雨不在旁边，被她听到可就是麻烦事了。

    “切，你就看着吧。”程宇文绕过我，坐到我旁边的空座，从我胳膊下抽出书，翻看起我的课本。

    “诶，别说，你字还挺好看的。”

    “多谢。不送。”我仍然埋头在课桌，身子带着椅子往前挪了挪，意旨在让他出去。

    “他进来了！”程宇文突然叫道。

    我本想不理会，一直埋着头的，却还是控制不住抬头看了一眼，还是那副桀骜不驯的样子，校服上衣总是不见，很随意地背着包迈步进教室。

    很多同学跟我一样，只是看了一眼都不作声，然后各干各的事，只有一男同学迎了上去，是之前一直跟着郑淼的那男生，名字不太清楚，好像姓张。

    程宇文“嘁”了一声：“还真把自己当霸王了，拽什么拽。”

    我试图压劝他：“少说点吧你，你这样他不来找咱们才怪。”

    郑淼走到讲台左下角，停住，开始在教室环顾。我也立马收回目光，把玩着手里的尺子。心道还好我座位跟讲台离得远。

    身后的同学也开始小声议论……

    突然从他们口中无意听到了白何的名字，手里的尺子也掉了，程宇文胳膊肘一撞我，道：“靠，你快看他要干什么！”

    我猛地抬头看去，郑淼径直走向了白何的座位。

    “早就听这家伙有到处沾花惹草的习惯了，这是打算，刚回来就下手？”程宇文站起来说道，不用看也知道，脸上已经写满了愤怒。

    而我，与其说是愤怒，更多的是担心，我实在——太胆小了是吗。只能握着拳静观事态，也先劝程宇文坐下，先看着，他压制脾气，终于照做。

    郑淼脸上的表情我看得很清楚，先是冷冰冰的，满脸严肃，就是高冷吧。越走向那边，脸上的神情越添了一分温度，我的担心也添了几分热度。

    之后就只能看到他的背影了……

    白何正认真写着什么，见他靠近，也抬首，从我的视角只能看到没被郑淼挡住的白何的半边脸，她当然是又懵又惊了。

    班里许多同学也跟我们一样，看向那边。不一样的是，他们只是在看。

    我已经不受控制地起了身，快步朝窗边了。程宇文也紧随我身后。快走近了，却……

    却看到白何笑了。

    十步外，我看到郑淼的侧脸，他也在笑，还说着什么，班里太吵了，我离得又远，根本听不清。

    我停了脚步，下一刻程宇文就撞到了我，我立得很稳，依旧不动。偷偷深吸一口气，别人看不出我的紧张涌上又散去的全程。

    “怎么不走了？”程宇文奇道。

    侧首对程宇文笑笑：“走去干嘛？冤枉一番无辜的人吗？”我转过身来，继续道：“走，上厕所去。”

    “不是……”他也看向那边，又回过来道：“我不急。”

    “都走到这儿了，怎么也得找个借口收场吧，课代表？”

    我们相视一笑，在笑对方，更在笑自己，真是傻到家了，不知道整天在想什么。

    “走！”程宇文绕开我，先行出了教室：“太蠢了哈哈哈。”

    我跟着他走：“你给影响的。”

    刚才，真的是不受控制。我时常反省，时常沉思，劝起人来，我是理智的那个，可轮到自己时，总是一败涂地。好在——急得快，静得也快。

    如果刚刚郑淼真要对白何做不利的事，我怕是要控制不住自己。

    想想郑淼也挺可怜的，这点我当然感同身受——我曾经也是被大家用这样的目光看待，如今却是我自己这样待别人。但真正可怜与否，也要看本人对此的在意程度了。

    果然还是程宇文太多虑了，今天一整天郑淼都很安分，上课睡睡觉，下课出门溜达溜达。似乎这次回来跟昔日变了个人似的，希望今后我们也不要有过多交集了。我们也问过了白何，她说早上他一进门就找她，是因为演话剧那事，他还是执着于当主角，白何不知说什么，只好笑笑跟他慢慢讲。

    下午，夕阳已至，放学了，想着白何已经有几天不和我们作伴回家，有些……想念在一起的那几天。

    白何对我挥挥手：“拜拜，早点回家哦。”

    程宇文也叹了叹气：“乔儿，替我跟闵成他们说一声，今天我和副班去不了了。”

    “都说了别这么叫我。”

    其他二人忍俊不禁。

    宋元元整了整衣袖，也对我道：“那你先回吧，我们今天要加班了。”

    一人走在回家路上，这个时候的街道总是人喧车流，我一人穿梭于人群马路，好久没这么一个人走路了，以前我会嘲笑那些触景生情的人，不理解他们，现在我也对这有了一种享受感，它们让我很安静，去想想一些只有自己知道的事。

    明天是周末，他们三人要和其他班委一起讨论话剧的事，好像是要做最后的决策，剧情和幕后工作都已经安排好了。

    回家途中路过公园篮球场，跟冯成说了声他俩今晚打不了球了，他想留我一起，但我莫名提不起精神，就拒绝了。

    今晚妈不在，爸又不怎么擅长做饭，已经叫了外卖和巧巧在吃了，留了我那份。

    ……

    “没事的，爸。我骑车去，回来再吃。”

    这个点估计也难打到车，爸提出要送我，但怎么说他也累了一天了。

    “那……行吧，你路上小心些。”

    饭后又想起没带数学习题册，今天真是的……现在回去取应该来得及吧，我骑了单车直往学校。教室门应该还没锁，班委们也许还在的。

    到了学校门口，很快锁了车，跟门卫大爷说清楚后跑进教学楼，到了教室，门果真还敞开着，走近便传来里面纷纷扰扰的讨论声。

    我止了步，才细喘了一口气。

    一脚迈进教室，窗边正对着我的同学先注意到了我，随后所有人朝我一齐看来。

    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尴尬地笑笑，道：“走得太急，忘带本了，你们……还在忙呢？”

    众人异口同声道：“哦——”

    程宇文有些激动地站了起来，叫道我：“你没去打球啊，要不来加入我们？”

    杨又杰在一旁无精打采地扶着下巴，说道：“是啊，多一个人帮忙就能快点结束。”

    宋元元也站了起来：“你忘带本了……一般不都是拖到第二天到学校才补嘛。”

    众人也向我投来质疑的目光。

    这……我一时竟无言以对，继续尴尬地笑：“那不是……不是明天周末嘛，没法来学校补啊。”

    在座的几人又觉得很有道理一般点点头。

    “你可以借我的。”

    众人：“嗯，的确。”

    靠！宋元元这是故意拆我台呢？在这么多班委面前？还是无意？我明明就是想单纯地取个习题册。

    “不抄你的，我想自己做。”我挠了挠鼻尖。

    众人：“没错没错，就该这样。”

    之前只抄过她作业三次好吗，后来就很少抄了，都是自己做的啊。我就取个册子至于被这么质疑？

    解释罢，我到自己座位拿了要取得东西，不是很厚，就卷起来握在手心。

    他们便继续讨论，一人在讲自己的想法，程宇文回头朝我说唇语且招手比划，意思是在叫我过去加入他们。我向他挑了挑眉，一摊手转身即走。

    虽然眼睛不会看错，但还是再回头确认了一下——白何刚刚确实不在，她可能有事离开了？

    我走出教室，夕阳早已褪尽，楼道很安静，随着我的一步踏出，某一区域的感应灯也而后亮起。

    目光无意转向另一边的楼梯口，那边光线还是稍暗，我似乎隐约看到了什么在动，换了方向再一微微走近，视线逐渐清晰。

    那是个身影，是个男生的身形，身高似乎跟我差不多。

    我谨慎的再靠近，在饮水间停了步，要是再靠近的话，亮起的感应灯就要暴露我了。从这一下小间探出一只眼，正好对上那边的景象，而那边的人背对着我，不会看到的。

    不难猜测，那蛮有识别度的寸头，身高确实跟我差不多大，也确实比我壮些，是郑淼。不过这个点，他一人在这儿对着墙干嘛呢。

    好奇心驱使我继续看了下去，似乎有些不礼貌，但我已经自己打好保证，不论发现什么都不会说出去。

    那人侧了下身子，我这才注意到，他对面还有一人……

    竟是白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