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只开心的小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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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戍牧

    “没想到你还能找到这里,看来你没我想的这么简单。”

    我回过头,一只角缺了个口的羊从树丛中钻出,牧羊人拨开树枝紧随其后。瞅见缺了的羊角,感觉它很熟悉,我抬起爪,它下意识地向后缩——果然是那天的山羊。

    牧羊人蹲下来,解开它脖子上的绳子,拍拍它屁股。看着羊一溜烟从我身边蹿过,正准备问他,倒是他先开了口:“哟,又见面了。”

    “是啊,又见面了。”我死盯自己爪子上的血痂,强忍住把它剥下来的冲动。

    牧羊人向前走了一步,意味深长地说:“你竟然可以找到这里,我现在对你很好奇呢!”

    我推开他,从集市里他似乎就一直跟着我,天知道这家伙是不是对我另有所图。

    他倒是一脸陪笑,很自觉地向后退出几米远,连忙解释:“哎哎哎,你看好,我啥都没带,再说了,咱俩是同类啊。”

    同类?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感觉怪怪的。我看看他,又看看自己,怎么也不相信他是所谓的“同类”。

    “你是异兽对吧,我也是。那咱不就是同类了?”

    “你离我远点,我就算不是人类,那也不是你口中的‘同类’。”察觉到他向前挪了两步,我踢起一根粗树枝,握住末梢,把另一头对准他。

    看见我抄家伙,他赶紧双手投降,连连赔罪:“别火气这么大,有事好商量!打起来我可打不赢你。”

    “你倒是知道!”

    “所以有话好好说嘛,有什么不是能坐下好好说。你是人类还是异兽待会再谈,你先把树枝放下。”

    “那你得先告诉我你的来路,不然……”眼前忽而一黑,四肢也绵软无力,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恍惚间,我似乎看见有人冲过来赶紧拉住我。等我缓过来,才看见牧羊人一脸担心地看着我。

    “来的路上我就看见一地的血,果然是你的。失血这么多就不要勉强,好好休息才是你该做的。”牧羊人小心翼翼地松开手,想到刚刚我不信任他后退了一步,但还是不敢走开太远。

    我扶着巨树慢慢坐下,如他所说,失了那么多的血,加上绷紧的神经,刚刚差点晕倒。

    眼瞅着我没事了,牧羊人摸模自己拉碴的胡子,开始用奇怪的目光打量我:“我更加好奇你了。”

    “我能有什么,在我的记忆里,我就是个普通的人类。”他这么打量我,很是不自在,把头偏向一边。

    “人类?那你也不是普通人类,至少身体里流着我们的血。”

    “我怎么知道,我也是好奇为什么一觉醒来就成为异兽了,还突然间过去了四年,我怎么知道……”

    “你是不是还失忆了。噗,什么老套剧情。”

    我翻了他个白眼,他爱信不信。倒是他又凑过来,像是我们很熟的似地搭在我肩膀上。还不到他说话,我就嫌弃地把他推到一边,顺带一对冷眼。

    “好好好,我不靠近,不靠近。别板着一副脸嘛,多笑笑,没啥是过不去的。”

    这话不知道从小到大在木司嘴里听过多少遍了,耳朵都起茧子,虽然他还是会喋喋不休地说这句。想到这,下意识摸摸脖子,空荡荡地,心里的落寞感又上一步台阶。

    “你叹啥气啊,我说错什么了吗?”

    “啊?没有没有,只是想起一些过去的事了。”

    “啧,别太沉浸在过去里。人吗,总归还是要向前看的……”

    又开始说个不停,他是真的啰嗦,听得我全身上下每根毛都晃个不停。就在耳朵要起茧的时候,听见附近有人在靠近,赶紧扯开话题:“有人,谁来了?”

    “嗨,算是特别好的一个朋友,不过是人类。要藏起来不?树上不错。”

    点点头,三两下攀上树干,躲在叶丛间观望下方。树丛动了动,我探出一点点,而那边出现的人影吓得我赶紧缩了回去。

    “牧伯伯……”

    “哎呀,是苗羽啊,今天怎么了,看起来脸色不怎么好啊。”

    我探出头,正好望见戍牧走到苗羽身边,摸着她的头。望着这个景象,心里很不是个滋味,爪子不自觉地扣着树皮,不少木屑落下,恰巧落到苗羽头上。苗羽拍掉木屑,疑惑地望着头顶,挠挠头,嘟起嘴巴。幸好树叶足够茂密,他们没看见我。戍牧也抬起头望向我藏身的位置,拉着她跑到树丛后面。

    他带着苗羽坐到伸出树根上,一边摸摸头,一边关切地问:“怎么了?看起来心事不少啊。”

    “之前,在山上救回来一只白狼。我……”苗羽眼睛耷拉下来,声音越来越小,如果一旁有只蚱蜢的话,我只怕都听不清。

    “哦……怎么了吗?”

    “没怎么……”眼睛快速地瞟一下戍牧,又重新耷拉下来。

    他也不说话,一言不发地陪在女孩身边,数着金色阳光缓慢地从自己面前挪到她面前。

    苗羽也不说话,捡起地上一根树枝掰成两截,又掰成三节,然后掰成四节。

    “他好像……是……”

    “异兽,对吗?”

    戍牧注意到她像蜻蜓点水似的点了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巧克力递过去:“给,是你喜欢的杏仁巧克力。”看着她撕开包装,却是心不在焉地吃完,连包装纸落在地上也没发现。

    他弯下腰捡起塞在口袋里,继续问道:“不大能接受?”

    见苗羽抖了抖脑袋,戍牧心里慢慢也有了个底:“我记得你以前也不是很不喜欢杏仁巧克力来着?说又苦又酸,一点甜味都没有,不还是这么喜欢吃。”又拿出一块巧克力递给她,“喏,最后一块了。”

    “可我……我,还是不敢……”

    “没说现在啊,傻姑娘。”拍拍她的头,从地上捡起糖纸塞进口袋。

    树上,望见他们跑得没影,我越想越不爽,尤其是戍牧拉着苗羽的手走出我的视野时,恨不得掰下一根树枝哐当一下砸他后脑勺,送他归西。

    我轻轻跳下,落在松软的枯叶堆上,想必他们听不见吧。一头钻进树丛,我很能确定没惊动他们,因为只有一只蚱蜢骂骂咧咧地跳开了。

    借着树丛的遮掩,我看见他们的背影,眼瞅着戍牧的手抬起、接近、碰到苗羽。一瞬间,心里一整醋意翻涌上来,化为尖刀般直直地从草丛飞出,插在他背后。

    戍牧感觉到一阵不自在,下意识回头看,看向我藏身的树丛,什么也没发现。他挠挠头,不过倒是手离开了苗羽。

    “牧叔叔,那边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苗羽也看向这边,正要站起来,被戍牧拉住:“没啥,我在这儿,还能有啥闪失不成。”

    一听见他这么说,我心里的醋劲更大了,恨不得把他的头夹道我的两个犬牙中间,给他头骨压碎。

    “其实吧,这事不算大,和当时的我一样不是吗。”

    等到我缓过神来,我都没听见他们说了什么。苗羽低下头,两只小手放在腿上,似乎做了什么动作,但背对着我什么都看不到,啧。

    “他们在说什么事啊,苗羽也有心理过不去的坎……哎!”正在这时,那只五行缺德的山羊不知道从哪里蹿过来,一个冲撞把我顶出草丛,在他们背后摔了个狗啃泥。

    气氛瞬间尴尬到了极点,我把脑袋从树叶堆里拔出,看着他们两人,毛炸得像个刺猬一样,心脏简直比打点计时器跳的还快。慌乱之中,我还不知犯了什么混,“汪”地叫了一声。

    啊啊啊!我在干什么!这这这……这下出了大丑了。这个叫戍牧的家伙在就算了,苗羽也在啊!而且这下我还怎么解释啊,路过吗?鬼才信,都多老的套路了,怎么看都不合适吧!这只羊也真是的,说他不是故意的我才不信,有机会我一定要把它烤了!对,架火烤了,还要撒满孜然和辣椒粉!

    “小羽?”苗羽愣了一下,缓缓说出这两字把我思绪彻底打上死结。此时,我的大脑已经彻底宕机,一动不动地定在原地,张着嘴巴神游八方。

    “小羽?小羽?戍牧叔叔,他这是……”

    “估计是死了。”

    “唉唉唉!不是吧!刚刚还好好的啊!”

    “去你的,哪有那么容易死。”总算把打上死结的思绪理顺,捡起一个树枝朝戍牧丢去。余光看见苗羽盯着我,下意识地把头偏向一边。

    戍牧把我扶起来,一边帮我拍掉身上的树叶,一边打趣:“我说,之前被它耍过,你还能对他没防备,还真是笨啊。”

    “咩~”那山羊一跳就到了苗羽的面前,向着苗羽邀功。

    戍牧走到苗羽身边,和她说起悄悄话。听完,苗羽哪怕捂着嘴巴笑个不停。

    “连你也笑我,”耳朵耷拉下来,尾巴也有气无力地垂落下去。

    “好啦好……”苗羽刚拉起我的爪子就被我甩开,我也向外面走了一步。

    我低下头,想起我闯下的祸,还有这个月在苗羽家蹭吃蹭喝,还有……

    不知何时,苗羽已经走到我的面前,一把我拉过来,尘土应风而落,露出了我原本洁白的毛发,还有大块的血印。望见这些血印,苗羽这才注意到我爪子上极度狰狞的伤口。我像触电似的抽回爪子,藏在背后,眼神躲躲闪闪也不敢看向苗羽,像个做错事的小孩:“没……没事的,明天就恢复了。你就当我伤了人的惩罚吧……”我赶忙打断苗羽,实在不想让她但心我。

    她一把揪住我脸颊上的毛提起来,看傻子似地看着我:“放心,他没什么事,就是被吓晕了。那个家伙别看那么唬人,其实连只指头大小的蜜蜂都怕,就是一下被吓晕了,现在估计在家里休息呢。”

    “可是……他流好多血。”

    “笨蛋,那是新鲜猪血,他自己压碎了。”

    听到这个消息,我慢慢低下头:“原来是这样吗?”

    苗羽一把拽起我,看着我眼睛:“振作点,又不是什么大事。”

    一旁看戏的戍牧走过来,替我解释:“其实他不只是因为这事才颓废成这样的。”

    “够了,别说了……”我撇开苗羽的手,从他们中间走过。

    “羽!你想逃吗?”

    “是又怎么样?”

    微风传林而过,在这炎热的时候,竟是冷冽如冬风吗。苗羽的声音便随那风飘来:“我曾听说过,人类也可以变为异兽,称为异兽化。我猜的对吗?”

    风好大,这一身皮毛却遮不住,好冷。

    “我们又不知道你以前怎么样,小羽就是小羽,对我们没什么不同啊。”

    我停下来,风也停了下来,思绪也停了下来,只是附和道:“啊,没什么不同呢。”

    “那……”

    “我就不添乱了,你们慢慢聊。”不等苗羽挽留,我一步钻进灌木丛中。

    说着走了,但最终还是兜了圈,趴在一边的树丛中望着他们。羽和戍牧坐在刚刚的树桩上,像刚开始一样。

    “所以,你给他取名为羽不是巧合吗?”

    “是啊,他太像了,尤其是刚刚,我似乎又看见了羽站在我面前。”

    戍牧挠挠头,叹了口气:“我曾经和他也有过一面之缘,但我感觉不是。”

    苗羽转过身,几乎是央求着和他说:“戍牧叔叔,我求你查一下好不好,也算是为了乡亲们,大伙当时都是被他救下来的。我现在确定他和羽同一个种族,但是《异兽录》上,他们的种族只有羽一个,就好像是个代号似的。如果他不是,那羽就不会寂寞了;如果是,就更好了。”

    “我知道我知道,但是我这对羽的种族也没印象,在‘震艮觉醒’之前,我甚至都没听过这种异兽。”戍牧揉揉太阳穴,皱着眉头缓解头疼。

    “就算羽对我没有印象,但是他一定知道震艮觉醒吧……小羽呢?”

    “他失忆了,而且还是从四年前就失忆了,和震艮觉醒时间也对不上。”

    “这样啊……”

    羽、异兽、震艮觉醒……我下意识觉得,那只同族的异兽,和我有莫大的关系,而且很可能和我异兽化有关。

    看来有必要去找找线索了,苗羽曾经见过羽,据她所说,那个家伙和我几乎长得一样。

    “你就算找到了他也要小心,毕竟那个家伙性情不定,谁也说不好。”

    “应该没问题吧……传言里,虽然他不喜欢武器,甚至都能干掉一个军队。但是从来没听过他对普通人下手。应该没问题的……吧?”

    看着苗羽天真的样子,戍牧扶额:“你呀,应该应该,保不齐他一下发怒伤人呢?小羽身后有你拉着,他可没有。”

    叹了口气,戍牧打断话题:“对了,你不是说还一件事吗?”

    很明显苗羽的心思并不在这上面,以至于让戍牧重复了好几次才反应过来:“嗯?哦……那个,我要去洞阳了,读大学,过下周就走了。”

    “啊?哈哈哈!好啊,多好!”戍牧又大声的笑起来,声音却点颤抖,“去大城市,多好。”

    “嗯……”声音很轻,轻得像云朵拂过山岭。

    洞阳啊……还真是巧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