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转凡尘
繁体版

第八章 朝堂议战

    殷连慎和诸将赶到失火的山林时,眼前只留下漆黑的焦木和呛人的烟气。

    “太可恨了!定是焽胜那小子放火烧林,不让我们建造攻城器械!”孙德威跺着脚囔囔着。

    “也是我们大意了,看来足量的器械是造不出了,只能用昨天砍回来的那些木材能造多少造多少吧。”赵岱青无奈道。

    “殷连慎!你既然要造攻城器械,为何不派人守住这山林?现在没了木材,你还怎么造器械?又怎么攻城?”稍后赶来的太子,一副颐指气使的口气责难着殷连慎。

    在场的众将一看太子这幅嘴脸,无不嫌弃,但迫于他主帅的身份,也都没有多言。

    反观安王殷连慎,好像没有听见太子责难一般,只是冷冷地看着眼前这一片焦土的山林,他又想起了赤壁大战中,被孙刘联军火烧战船的场景,那时也是一片大火,而且是比昨晚这山林之火还要大的漫天火海。那场成为他一生耻辱的大败,时刻在警醒着自己战局复杂,考虑全面。但没想到,化身成为殷连慎的他,在指挥的第一场战斗中就犯了考虑不周的错误,让焽胜掐了要害。接下来该怎么办呢?没了攻城器械,东霖的援军也在加快赶来的路上,一旦错失了时机,之后的仗就难打了……

    “回营!”殷连慎转身上马,对众人说道。从始至终他都没有理会太子,这让身为主帅的这位太子殿下顿感颜面扫地。破口大叫道:“殷连慎!你给我站住!”

    被太子这一叫喊,殷连慎紧了一下缰绳,停住了前行,淡淡地问道:“太子有何示下?”

    终于理会我了!太子阴笑着提着调门说着,“安王殷连慎,前日夜晚,对本帅不敬,而后又在没有军权的情况下对十万大军进行指挥,如今指挥不当,考虑不周,以致这攻城器械的木材全部被焚毁……”

    “你想说什么?”殷连慎似笑非笑地问道。

    “本帅要治你的罪!其一,不敬主帅;其二,擅权指挥;其三,指挥不当!这三条罪状,你自己说,该如何处罚?”

    “哈哈哈……”听完这三条罪状后,殷连慎放声大笑,而后仰天大声喊道:“我认为,安王的三条罪状,每一条都不容姑息……”

    殷连慎话说到此,众位将领眼中闪烁着异样,而殷连慎并没有停,他继续大声喊着:“当治全军主帅指挥之罪,建议罢免主帅!”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尤其是太子大军到来之前的孙德威众部和赵岱青众部,他们本就事前表过态,会全力支持安王,当时是因为安王领兵有方,又是亲王身份,而此时,这位安王殿下多次毫无顾忌地针对太子,众人心中都有些嘀咕,他们此时都认为安王恃才傲物,有些过分狂妄了。

    闻此一言的太子,此时更是气势汹汹,“大胆!本帅在陈列你的三条罪状,你敢治本帅的罪?”

    “本王问你,既然你是主帅,为何会发生我下达军令的情况?这军令下达时你不是也在场吗?”安王收住刚才的调门,慢声说道,“既然军令已经执行,说明你也默许了,换句话说,这军令已经全军执行了,那当然是全军主帅下达的军令了。我又何来擅权之罪?”

    安王这绕口令一样的说辞,让众人脑回路一时没反应过来。但大概意思大家听明白了,说来说去是把这军令扯到身为主帅的太子身上。这倒让太子无话可说,说这军令不是自己下的,就是否认了自己主帅的身份;要说是自己下的,就是开脱了安王擅权指挥的罪过。只怪自己当时没有制衡住这殷连慎,反让他越俎代庖了。太子回想起昨天夜里的情形,只怪自己当时被殷连慎的威压震慑住了,竟忘了自己才是全军主帅,现在又被殷连慎反过来将了自己一军,着实无话可说。

    当然,安王擅权指挥的罪名一旦不提,那指挥不当也就不存在了。太子气急败坏地大喊着:“你从未受命处理军务,为何在军中停留?而且多次顶撞本帅,这该怎么说?”

    “如太子所言,那本王无话可说,愿受军法。”安王停顿片刻,低声慢慢说着。

    “哈哈哈,这么说你认罪了?来人,先将安王殷连慎拿下,议后论罪!”太子得意起来,大笑道。

    “是!”几个随行的士卒正要上前拿下安王。

    在安王身后的萧清风飞身上前正要阻止。孙德威和赵岱青众人也急忙恳请太子慎重考虑。他们心里都清楚,安王虽然狂妄,但有勇有谋,也能克敌;而若是由太子指挥,很有可能会失去当前反攻的大好时机,甚至像之前一样大败而归所以孙赵众人此时定是极力保全安王。

    上前拿人的士卒正和萧清风对峙着,安王嗤笑一声,冷问向太子:“太子殿下就这么着急除掉本王吗?你问问你自己,你有本事打赢东霖,收回三关吗?你之前命十万大军全军攻城,以致我军将士伤三万死一万,这样愚蠢的主帅,你还有脸治本王的罪?本王在威虎关以不足八千的残军退敌五万的时候,你在干什么?”

    安王殷连慎接连的反问又一次让太子无话可说,也让在场那七万军的将领听之震惊,此时他们才知,大军未到时,威虎关之危是安王殿下的功劳。

    “诸位!本王早已接到皇命。”殷连慎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封诏书,高举过头顶。

    闻此一言的众人看到诏书,皆慌忙下马受诏,只有孙德威在看到诏书的时候,露出一副亮了底牌的得意神情,太子也心有惶恐地下马跪拜。

    殷连慎也下马,将诏书递给萧清风,示意其宣诏,萧清风此时也是一脸惊愕,何时来的诏书,他竟不知。但时下也不容他多想,接过诏书,面向跪拜的众人大声读出:

    “顺天承德,皇肃诏曰:今东霖多有兵祸,为害南国,朕派大军十万前,以太子为帅,前往镇压,为保万全,命安王以为策,追任大军副帅。收复失地,扬大肃国威。钦此!”

    跪拜在地的太子认真地听着诏书里的每一个字,恨得咬牙切齿。

    “殿下,请接圣旨。”萧清风见太子俯身在地,早已宣读完圣旨仍未有接旨动作,便言口提醒。

    太子这才慢慢抬起颤抖的双臂,接过圣旨,一字一顿地说着:“儿臣,接旨!”

    随后,太子殷连雄也不再提及安王的三大罪状,其余众人当然也没再说什么,一行人驾马回营。一路上,孙赵众将在后边虽未言语,但互有眼神传意,孙德威对着赵岱青挤眉弄眼,得意之至,赵岱青看向孙德威也是一副慰藉的微笑。而卓峰在后边直盯盯地看着安王的背影,眼神中闪烁着异样。

    回营后萧清风再也忍不住心中的疑虑,直奔安王营帐,此时帐内只有他二人,萧清风不顾军属之别,匆忙问道:“殿下,你什么时候拿到的诏书?我们这样,会让太子更加忌惮的,以后还如何容身啊?”

    殷连慎不慌不忙,招呼萧清风坐下。

    待萧清风坐稳之后,殷连慎才从容言道:“早在我们出发前,我就给林伯留下了书信。”

    “我知道啊,你是怕林伯事后怪罪,先书信告知。”萧清风慌忙打断道。

    殷连慎摆手示意萧清风不要插话,然后接着慢言道:“我信上除了告知此行外,我还告诉林伯,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如今太子已经对我下了杀手,害我损失记忆,难保他下一步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所以,我要借此战机,树立自己的威望,这样才能在朝中得到更多的支持和庇护。你记住,一味忍让,只会让对手更加嚣张!”

    萧清风不可思议地看着殷连慎的眼睛,他断定,安王的眼中存有杀气,“那然后呢?”

    “然后我请林伯以我的身份上书君上,请战。为了得到君上的同意,我还特别交代林伯,联系朝中正直可靠的军机大臣一同上书。”

    “封都渊老将军?”萧清风问道。

    听到此名,殷连慎只看了一眼萧清风,直言道:“我不知道是谁,可能是你说的封都渊吧。总之,林伯把事情办成了,我们刚到威虎关的第二天,诏书便到了。只是当时你在自己帐中,我正在城墙上,所以宣诏的时候只有孙德威在场。”

    听到此处的萧清风长出一口气,好像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一样。

    殷连慎接着说:“我一直没见过太子,只是听你们说他是个阴阳手,索性我就先隐藏了诏书,也给他来个阴阳手,我让孙德威先不要传出我的副帅之职,假装不知,然后一面强横打压太子,一面等着他发难再亮出诏书。”

    萧清风似有回忆地说着:“所以……我们一到威虎关,你就有了参与战事的打算?”

    “不是一到威虎关,而是准备出城的时候就这么打算了。但那时告诉你们,你们定然不会应允。”殷连慎纠正道,“到了威虎关之后,战事紧急,我也只能在没有皇命的情况下匆忙介入。好在林伯没有让我失望,得到了君上的诏命。”

    萧清风一阵苦笑,“这算不算先斩后奏?”

    “嗯……算是吧!”殷连慎看向帐外,眯着眼笑道:“非常时期嘛,哈哈……当然得用非常的办法了。”

    “殿下……”萧清风起身,迟疑地说道:“属下……”

    “想说什么就说,别支支吾吾的。”殷连慎看向萧清风,爽朗说道。

    “属下觉得,殿下失忆后……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做起事来思虑周全,而且……”萧清风再一次欲言又止。这几日,他心里有太多的话想说但又说不出来,今日刚好有这个机会可以一吐为快,但话到嘴边,又不知从何说起。

    “那你说说,我之前什么样?又变成了什么样?”殷连慎也顺着话茬,问道。

    “之前殿下,向来忍辱负重,在君上面前从不邀功,只是把事情做好,耿直的朝臣们也都清楚这一点,同时大家也都看到,近来太子的打压日盛,虽然我之前多次说过气话,要反抗太子,可都被你驳斥了,后来甚至已有传言,说……说我们安王府迟早扛不住太子的打压,会……覆灭……可,尽管如此,您都是不主张正面敌对太子一派的。”萧清风说道这里,又慢下声来,“如今……自从殿下失忆后,做事果断,杀伐立判,对太子也是直言不讳,丝毫不忌惮他的身份。”

    如今的安王殷连慎当然如此,在他体内的曹操意识中,雄图大志可是刻在骨子里的,二十多岁初入仕时,以小小的都尉之职,就敢对大宦官蹇硕的叔父当众执以死刑,那时那种不惧权势的志气就已经觉醒,更别说如今自己是堂堂皇子了,岂会为一个小小的纨绔贵胄所折服?即使这个纨绔贵胄是当朝太子,他也不惧,因为他此时的志向是在这“流气凡尘”中建立更宏大的伟业!

    “哈哈哈,没错!”殷连慎放声大笑,道:“我确实没把太子放在眼里,而且自从他来到以后,我越发觉得咱们的这位太子不堪大任,我大肃朝以后交由此等人手中,那哪儿能行?你之前想反抗太子的想法是对的,就像我刚才说的,一味地忍让,只会让太子他们更加嚣张。不管是为了自保,还是为了我大肃朝,我们都不能放任太子胡作非为!”

    这话让萧清风听得热血沸腾,出身江湖名门的他,骨子里就流着好勇斗狠的血液,只是常年身处皇城不得施展,如今安王殿下的一番话好像让他深藏的血脉觉醒了一般,抱拳道:“殿下!属下定会为殿下肝脑涂地,在所不辞!”说着,就扑通一声跪下。

    安王连忙扶起,这段时间的相处让他坚信萧清风是忠于自己的,至少目前是,以后的事……曹操从不相信忠诚的保质期,而他也不需要永久的忠诚,带着曹操意识的安王注视着萧清风的眼睛,诚恳道:“清风啊,你的忠心,本王是知道的,有你和林伯这样的贤臣良将在我身边,我很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