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转凡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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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我失忆了

    云岭郡郡守王章,这年他四十有五。

    郡衙后院中,王章静杵书房窗前,窗外是后院的流水庭园,当下节气刚过小满,此时细雨绵绵,园中垂柳睡莲,生机盎然,庭园小湖的湖面上被雨水打出的圆形此起彼伏。

    王章静静地看着庭园小湖内雨水滴答,眉头紧锁。

    他回忆着自己曾经的种种经历,目光渐渐凝重起来。

    云岭郡,大肃南疆重郡,此郡气候温平,桑田肥沃,民生富足且安居乐业。且以养蚕缫丝业闻名国内。

    王章,云岭郡桑溪县人,出身桑农,年少时仗剑云游,侠名远播,后来入皇都大陵,寻仕途,曾仕城门都尉、丞相决曹和郊县衙丞,后因犯了法度罢黜乡里。

    那时王章二十六岁,重新回到云岭郡江边小县的老家。当时云岭郡的养蚕业还并不景气,家中老父凭着十几亩桑田也算让全家老少可以安乐糊口。

    王章回到家后别无他业,就暂时帮助老父操持桑田。

    两年后,也就是王章二十八岁时,当时的云岭郡太守升迁入皇都为任,郡内大小官吏颇有调动。

    王章曾仕任皇都,有些许旧人言好,他也因此在郡衙中谋得太守辞曹一职,协助新任太守打理诉讼官司。

    他能力突出,郡衙内名声颇好,数年内多次升职,不久便升任太守丞,也就是王章仕途正顺的那几年,云岭郡的养蚕业发展得很好,并且逐渐在国内小有名气。

    再后来不知何故,当时的太守竟莫名去世,朝廷便下旨升任王章为云岭郡太守,王章上任后,重整桑田,出台多项有利桑农和蚕农的举措。

    慢慢地,在大肃国内,但凡提起养蚕缫丝,人们第一个想起来的就是云岭郡。

    王章也因此深受百姓爱戴,朝廷倚重,名声大好。

    他沉浸在往日的回忆中,不知何时,郡丞粟桀小跑过来,凑近了王章附耳低语道:“太守大人,他们来信了。”

    说完,掏出一封绢帛递给王章。

    这一节,王章从回忆中拉回了现实。

    他转身接过绢帛,走到书案前打开看去。

    “看来,大事已定。”

    王章神情冷漠,嘴角却露出一丝微笑,随手将绢帛放在案前烛台上将其点燃。

    “大人,那都尉修其士怎么办?”郡丞粟桀眯着眼睛,担忧地问道。

    “修都尉……”太守王章眼神中闪现一丝犹豫,“大事起时,他如能迷途知返自然是好,如若不然,也只有放弃掉了,这种事难免要有所牺牲。”

    “唉……”

    郡丞粟桀叹息了一声。

    “按照约定,明日午后,我亲自在南门为东霖焽胜大将开门。你通知其他人做好准备,目前的变数只在修都尉身上,记住,明日午时之前,严密盯着都尉府的一举一动,以防生变。”王章眼中的犹豫一闪而过,坚定且凝重地说道。

    “是!”

    ……

    次日一早,云岭郡城门四处就张贴告示,大致意思是:

    东霖国已派十万大军攻打云岭。太守不忍百姓遭受战火摧残,决定弃守归降!

    告示一出,郡城内百姓沸议,离郡城较近的几处郊县也很快得到消息。

    一开始人们对郡守王章弃守的做法表示不解,郡衙前也一度聚集大量百姓,请见郡守,要求抗敌。

    在他们印象中,他们爱戴的太守不是那种软弱无能之辈,为何此时站端未开,就要轻言弃城?

    都尉修其士更是直接带人闯入王章私宅,满腔怒火地找王章询问为何不战而降。

    但此时王章不在府中,询问家仆才知道,王章已经带兵前往郡城南门。

    修其士飞马赶去。

    此时雨水已停,但天色依旧阴沉。

    南门处已经集结万余兵士,百姓们也纷纷赶来,聚集在兵士外围。

    太守王章站在城楼上。

    而城门外,东霖大将焽胜的军队正在整军集结。

    修其士驾马来到城门下,拔出长剑指向城楼上的太守王章怒吼着:

    “太守大人!我郡中三万守军,御城无忧。亦可向朝廷求救,十日内援军必到,你为何弃战?”

    “修都尉,事到如今你还妄想朝廷的救助?”王章神情冷漠地俯看着修其士,言语中满是对朝廷的失望。

    “如今的大肃,朝纲崩毁,佞臣当道,君上昏庸,皇族冷血,我这是为了郡中百姓,为了云岭郡的百年大计!”

    “我!呸!”

    “你这分明就是卖国贼子的勾当!还敢说什么云岭郡的百年大计?”

    修其士吼声如雷。

    他转身巡视着周围的兵士们,怒火中烧,最后把目光盯在了为首的几个校尉身上。

    拉了一下缰绳,蹬着马镫,胯下良驹慢慢走近校尉们。

    修其士蹬着想要吃人的眼睛,骂向几位校尉。

    “你们也要当那天煞的走狗吗?也要做那些通敌卖国的勾当?”

    说着,他提起长剑,指向校尉们,声如洪钟。

    “我命令你们,上城楼!拿起兵器,准备迎敌!”

    兵士外围的众多百姓,此时开始躁动起来,人群中几个大汉挑头喊了几声“迎敌”之后,周围的百姓们便凝聚起来,齐声高喊着

    “迎敌!迎敌!保卫云岭!”

    “噹!”

    一块石头不是从何处飞来,砸在了某位兵士的头盔上。

    后边的几名校尉,立刻走向闹事的百姓,指挥兵士驱散人群。

    而为首的那名校尉却走向修其士。

    “都尉,太守大人说得对,如今的大肃,赋税年年增长不说,这些年来,太守大人多次上表朝廷修固岭江堤坝桥梁,可朝廷哪次管我们了?最后都是我们云岭郡自己的百姓出钱修固的。”

    “百姓钱粮被征缴,军队粮饷被克扣。”

    “连我们兄弟们的战甲刀剑,都是我们自己添置的!”

    “要不是太守大人带领我们自力更生,这云岭郡岂会有今日生机?”

    “我们……不欠大肃朝廷什么!”

    校尉振振有词地说着,试图说动修其士。

    “你放屁!”

    修其士大骂一声,挥剑砍向校尉。

    “咚”

    校尉跪倒在地上。

    他狰狞着脸,捂着流血不止的喉咙,不停地张嘴,却说不出话。

    场地中央出了人命。

    骚乱声随即就停住了。

    数名士兵立刻将修其士围住,本是要拿着长枪制服他的,但毕竟是自己的都尉,大家也都没有近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