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流民是要掉脑袋的
那年夏天,蝉鸣知了,日光斜照,一家人和谐温馨。
姜昊成了姜北的小弟。
明明他比姜北大一岁的。
学塾放了学,姜北会带着姜昊,姜璃偷偷跑到城郊玩耍。
走过田埂,越过河流。偷几个西瓜,被农户追的上天无路,下地无门,抱头鼠窜回了家,还要挨啊爹的一顿打,姜北仗义,每次都独抗,虽说本来他就是主谋。
嘴上知道错了,心里下次还敢。
能一路被姜牧打上三重玄劲,姜北骨子里是很倔似毛驴,当恶霸的心思从没改过。
转头隔天又去偷瓜!
吸取了昨天失败的经验,今天三人通力合作成功的一人抱走了一个西瓜。
路上姜璃抱不动了。三人吃了一个。
虽甜,却因太阳爆晒而闷热,委实不如浸在水井里的瓜冰凉可口。
回了家,姜璃回家打探,确定安全后,三人才敢回家。
随后三人聚在姜北的院子,把西瓜放进了水桶,吊入井里。
夜晚做完功课,又听了阿娘啰嗦的药理。当时姜北不知道阿娘为何会懂药理,识得各种草药,现在却云开月明,苗家世代与药为伍。
三人约好,偷摸到了姜北的院子吊起了西瓜,姜璃拿出了三把木勺。一人抱着半个西瓜,炎炎夏日的夜晚,西瓜透凉,一勺一口,惬意而满足。
小孩子的快乐简单而容易满足。
苏青无奈的看着自家孩子,第二日去寻了瓜农,给了银钱。
有的爱确实厚重的让人迷茫。却又感人肺腑。
宁州夜晚多蚊虫,尤其是夏日。苏青识得药理,调配了驱蚊药物,制成熏香点在房里,可保夏日安宁,苏青自己开了间药铺,熏香格外的受欢迎。
屋外则不然,姜璃,姜昊时常受此困扰,但姜北却不然。房里熏香都未点。
单单这一点。姜昊就心中了然,除了虫甲之最的蛊。还有什么有这排面?那蛊的气息就能让蚊虫退避三舍。
你姜北又不是那罡气高手,时刻流转的罡气,野兽都进不得身,小小蚊虫何惧?
姜北收回思绪,今天不适合吐呐了,心不宁。看了看白狐正趴在自己腿边睡觉。这白狐也是自己救下的。牠会不会也像姜昊……要不还是宰了吧。
白狐若有若无的察觉到一丝危险,心头一慌。
“妖狐啊,你伤明天就差不多好了,气血流失,只能靠你自己慢慢补救了,明日我便走了。”姜北摸着白狐的脑袋。
“呜……”白狐低咽一声。
“守夜去,你们妖物不都是夜晚修炼的嘛。懒得要死,天天就知道睡。”
“呜!”白狐起身走到洞口,趴在了月色下。
姜北半睡半醒,保证自己随时能以最快的速度反应过来。
自杀身之祸以后,姜北对睡觉有那么点恐惧。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那突然打在下颚的一掌,至今记忆犹新。
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
朝阳升起的那一刻,黑暗退散,是天地灵气最盛的时刻,是修炼内劲的最佳时机,餐霞饮露。
自杀身之祸以后,姜北脑子里的东西多了很多。比如现在,他会想到,万物的生长是那光与热的给予。叫做温度,人没了体温便是死了。
姜北掐着日出的时间,跃上树梢,运起六合经,丝丝缕缕的气流汇入鼻孔,嘴里吐出浊气。感受着天地的馈赠。
由晦而明。体内暖暖阳的进入了二重内劲。内劲于前期没什么好说的,只不过是辅助玄劲打出更强的力道而已。
很多人都是优先选择外功的,因其修炼够快,前期可谓是碾压内劲。普通人终其一生也难以跨入武道通神的九重之境,遑论双修?
姜北若是从小勤恳。背靠苏青,姜牧,内外兼修问题是不大的。只是现在捉襟见肘。单靠个人是无法快速提升的。
感受着体内暖洋洋的内息。肩头的承负都不自觉轻了许多。
回了山洞,背起长剑行囊赶路。白狐一直跟着姜北。
“滚”(¬_¬)姜北怎么赶都不走。
想来免费的饭票,不是谁都可以拒绝的。担惊受怕的在这山林之中食不果腹,还要面临豺狼虎豹,以及其他异种异兽的尖牙利爪。
已经不是小白狐了,牠有自己的想法。
“呜”^_^白狐谄媚讨好。
姜北伸手不打笑脸人:“你要跟着我?”
白狐点点头。
“若是以后你一身上好的狐皮里面,却是八成的反骨,该如何呢?”
白狐委屈摇头示意自己不会的。
“行吧,暂时相信你,去留随意,不背刺就成”
既然老天又给了自己一次机会,那么怎么说都要守护好姜家这小小的一方天地。
愁肠满腹,想喝酒了。
姜北便带着白狐下了山,寻了两日,找到一座小镇,少年褐衣麻布,白狐毛光水滑。
到了城门口,官兵盘查甚严,姜北没有冒进。
于城外的茶摊坐下,要了两碗粗茶。
茶名“紫苏”,俗称小山茶。
是这一带的特色,清凉解暑,夏天本地人多爱喝这个。
“老丈,这是咋了?”姜北抬起茶碗喝了一口,下巴努努指着城门口。
老丈见没生意便擦了擦手坐下来开口:“听说是姜大将军,不知为何,跟隔壁蛮子打起来了,死了好些人,皇帝下旨要砍他全家,到处都在通缉他家人!”
姜北心头一慌。
但转念一想,这里可没有面部识别,自己也不在是哪白净模样。
两月风餐露宿,黑了不少,也瘦了不少。少年人几天一个样岂不是很正常?
姜北心头好奇询问:“他们这样能查到?”
老丈看着他,哪里来的傻子?
姜北咧咧嘴嘿嘿笑道:“山里娃,没见过世面。嘿嘿。你看这白狐,就山里捡来养的。”
老丈擦擦额头的汗,惊讶的看着白狐说道:“你这白狐卖给城里头的富商官家得老值钱了。”
姜北看着白狐……要不把你卖了?
“呜”白狐摇头。
老丈接着道:“官府辖制,我们是不能随意出户籍所在地的,想要离乡得有官府的出行文书才行,想要住店一样要户籍牌子,商户得有路引,没得这些统统是流民,要么砍了你的头,要么流放充军,视作贱民。小伙子哦,瞧见没得,这个就是户籍牌子。兵爷查的就是这个。”
姜北一愣,看着老丈腰间的竹片,有官府的特刻的花纹。他一个官家少爷何时要过户籍牌子?
谷昌城谁不知道他啊。
自己需要那玩意?再说他也没去过谷昌城以外的地方啊。
跟随父母逃亡,显然父母也是老江湖,又艺高人胆大,走的是密林。
普通人哪敢啊,去喂豺狼虎豹?
姜北嗤笑:“这竹片仿制又不难,莫不是哄小孩子?”
老丈神色大变道:“你这娃,这话可不能让兵爷听到了,那可是杀头大罪。我们本地人又不去哪,一块竹牌够了,要是官爷不信,去了门户一查便知,来回用不了多少时间。外地来的需要官府文书,官府大印又怎么会是我们小老百姓能看到的?作假那不是瞎扯淡嘛?”
姜北了然,封建官僚管理严苛,做不到现在的科技验证,那么作假的只能抓到一个杀一个,杀的他们胆寒,毫不留情,杜绝心怀叵测之人。
而官府大印却不是什么人都能见的,作假自然难入登天。
姜北自嘲,现在的自己岂不就是“何不食肉麋?”
明明在这生活了十六年的,却对官府制度一无所知,因为他出身就不是普通人啊,又怎会知晓对于普通人的严苛政律呢?
姜北叹息,自己现在岂非流民?
“哎,看来我今天是进不了城了,本想尝尝山下酒水是什么滋味的。”
老丈言语深沉道:“老丈我啊,劝你赶紧走吧,没有竹牌,文书,你进不去,过去就得进大牢!兵荒马乱的,多半要送去战场。可怜我那大儿死在了连然战场上。”
连然城,那不就是父亲驻防之地。死在连然……
姜北心神一晃:“大兄为国,好本事好气魄,却不知大兄叫什么名字?”
老丈眉眼一低:“什么本事什么气魄,留下一对孤儿寡母,成天哭哭啼啼咧,只不过是为了讨口饭吃!我那大儿唤作张石,取这名就想他命像石头一样硬!”
“老丈节哀,你这里有酒嘛?”
老丈转身从摊子里拿出一个葫芦:“这还有半葫芦,你要我就卖于你”
“行,我都要了。”说罢塞给老丈一锭金子。
老丈吓了一跳,这金晃晃的莫不是传说中的金子?
急忙捂住手开口道:“娃子,要不了那么多”
姜北笑道:“老丈尽管拿着,以后我还会来看你的,这钱是连酒带葫芦卖与我,我进城买酒就要丢命,这钱岂不是我的卖命钱?”
“你这是什么歪理?”老丈一时拿不准怎么办,这可是金子。
但见姜北头也不回的走了,便激动的收进了内袋,收了摊子回家去了。
姜北遛进密林,包裹里摸出了一卷羊皮,翻阅许久找到了张石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