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书说，去见人，见物，见众生，见天地，感受他们，理解他们。

    这样才能明白踏出第三卷的道路。

    对了，它还说，要看看这个真实的世界。

    真实的世界？

    这是相对天都秘地而言吗？天书投影出来的世界，还存在某种不够完善之处？若是一味地在其中修行，可能最后的境界也会有缺。

    萦绕到他身边的纹络突然轻轻跳动了一下，云州在漫无目的的飘荡中回过神来，知道这是生死录捕捉到同类的提示。

    这个同类，指的是修行之人。

    到了杳然之后，云州的身法再进一步。

    如果说之前从踏天开始，都是灵力在带着身体行动，那么进入杳然之后，重塑的肉身已经可以自行悬空，来去自如，就像操控四肢一般自然。

    杳然，本身就是无影无踪的意思，形容地恰到好处。

    云距地面不过三四里而已，云州悄无声息地落到了地面上，顺着脉络就找去了源头之处。

    “大姐，冒昧问下，这里是什么地方？”

    妇人狐疑地看了云州一眼，见此人衣裳虽然有些破旧，但容貌清秀，身上还有着一股稚嫩的儒雅，略显嫌弃地啧了两声。

    “你哪里来的，老皇城都不知道？”

    “抱歉抱歉。小生并非此地人士，听圣人言，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故而四处游历。见城外并无名号，这才好奇问起。”

    云州信手捏来地扮演着常用的角色，一个四处游历的书生，好声好气地问道。

    “老皇城的名字被用在新都上了，这里自然就没了名号。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一直没给这里定名，就一直老皇城老皇城地叫着，但可没人敢把这个名字写到城门上。”

    妇人虽然语气不好，但还是详细地说道。只是，云州一时间没能提取道有用的信息。

    “老皇城？是哪个国家的？”

    “嗯？你连鼎旭都不知道？”妇人的眼色顿时戒备了许多。

    鼎旭，原来还在六国境内。那么老皇城，应该就是说书人喜欢讲的那个“一笔封城”的故事发生的地方了吧。

    云州心里了然。

    “多谢大姐，一点心意。”知道了身在何处，他也不小气，取出当年讨贼还剩下的一点碎银，给了妇人一块，自己飘飘然地走了。

    “哎哎……”妇人想要追上去，却发现那人明明走得不快，却三两步间就不见了踪影，“真是奇怪。咦，我手上怎么会拿着银子？”

    “这银子怎么来的？是我的银子，是刚刚买东西找零回来的。”

    “不对啊，家里的银子都在当家的手上，我怎么会有？”

    “是刚好没来得及拿给当家的。”

    云州轻轻地波动了生死录的脉络，让妇人的记忆产生了一点偏差，已经遗忘了自己的存在，银子的来历也被轻易更改。

    而有了大概的认知，脉络悄无声息地蔓延到整座旧皇宫中。

    旧皇宫早在六年前的一场雷火中几近毁灭。后来新皇登基前，特地着人到此地带走了残余的物什，现在这里留着的，只有杂草和野兽，早已没了人烟。

    甚至因为不时有怪事发生，进去寻找的人也多有失踪，更是让人们不愿靠近此地。

    而层层焦土之下，一个和殿宇一般巨大的空洞里，年轻道姑模样的女子，跌坐在空地上，扣着奇怪的手印，浑身萦绕着晦暗妖异的光芒。

    “五千八百九十三……”

    道姑抬起头来，整齐的乌发下是绝美的脸庞，这般的女子，在外面即使只是微微皱眉，都有无数的男子愿意为她掏心挖肺。

    只是说出来的话语咬牙切齿，阴沉狠厉的神色平添了妖异和灰败。即便如此，也难以盖住那一层皮相的艳丽无双。

    “不管你是谁，敢毁我大计！等我练成，定要拆你的骨头做成旗杆，以你的人皮摊成旗面，再取你魂魄，练成器灵，永生永世为我效力！”

    “五千八百九十四……再来！怨气、恐惧、绝望，还有这一点点汇聚来的苍生之意！什么禁书，什么正道，能修炼的都是好书！”

    这座皇宫在六年之前死了太多的人，虽然当年已经被李渡生用天雷清理了一遍，但不知为何，还剩下不少的冤魂依旧留到了今天，被这个女子用来修炼一种邪异的术法。

    怨气、恐惧、绝望等都是凡人中枉死之人留下的残渣，会随着时间渐渐消散。即使没有消散之前，也只是会在聚集之地造成阴冷的效果，并不会有太多的负面作用。

    只要没有沾染上修行之物，也就止步于此了。

    但是苍生之意，也就是寻常所说的帝皇之气，是号令众生时的领导力天然地吸引了部分特殊的灵气附身。

    这些灵气会在宿主威望正盛时旺盛活跃，也会在他们人心尽去时离开地毫不犹豫。

    他们是介于凡人和修行者之间的一种状态。比不上一个寻常的浮灵修士，却足以威慑普通百姓。

    这里的“苍生之意”，应该来自皇帝亲手杀死的那些皇室血脉和他自己。说是血脉传承，其实本质上就是从皇帝身上引渡去的一丝。

    而这个女子，似乎能用特殊的手段，强行留下这些“苍生之意”，并且用起来效率颇高。

    但不止这些，当年的血祭大殿沐浴三千旺盛的成年战士的鲜血，居然就可以显露人间威压全城，这种转换效率，足以称得上一句恐怖。

    要知道，寻常第三卷修士，才可以一人当百万。到了此时，凡人的数目，才真的是一个数目而已。

    而用三千凡人的鲜血实现了三卷修行者的效果，邪法，果然充满诱惑。

    若非当时清微仙门的李渡生刚好路过此地，只怕鼎旭皇城，就是真的要变成一座鬼城了

    ……

    “只有几十个了，不够啊！”

    “怎么会不够呢。”

    “本以为你们能给我悄悄地留下几万个魂体的残渣，结果只有区区六千个。”

    “刚好这座城里面还有这么多人。”

    “这次我亲自坐镇，总不会有碍事的东西，敢坏我的布置！”

    “既然就差一点了，等我进入第四卷，你们就是想找，也找不到我了！”

    “那就，有什么好顾忌的呢？哈哈哈哈哈……”

    道姑已经疯狂，分明是极美的容颜，却显得空洞且枯萎，弥漫了深深的鬼气。

    云州牵引着脉络，将这些自言自语，尽数收进了耳里，他挠了挠脑袋，有些苦恼地一步迈进了皇宫里。

    世生妖邪，人人得而诛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