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夜已深了，天空繁星闪烁，都城危险四伏，小区灯火通明。

    呆在房间里面的阿雅打了个哈欠，又停笔不写了，因为这个多余的张嘴动作，灵感又没了，绝对不是甩锅。

    阿雅收好自己写到一半的小说，这是她第一次尝试写长篇小说，不仅灵感难寻，而且小手才写了半章，就有些受不住了。

    动笔写长篇小说，是脑力活，也是体力活。

    阿雅抬头，眼前的桌子上摆着一本书和四份印刷复本，印刷复本就是前四份让铁人满意的文学作品：两首诗歌，一篇散文，一篇新闻。

    不过阿雅现在暂时没了灵感，也不想再看这些东西，可看看墙上的钟表，才六点多，远远不到睡觉的时间，这让她一下子犯了难。

    三年来，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写作写到厌烦后，居然还不是九点。

    现在该干什么呢？

    咚咚咚——

    也在此时，房间的窗外传来一阵阵敲击声，阿雅拉开窗帘，只见六指婆婆那张松垮干瘪的惨白丑脸正在笑，露出仅有的几颗牙齿。

    “有事吗？婆婆。”阿雅脸色平静，似乎已经习以为常，她没有开窗，只是开口提问。

    “你有一封信。”六指婆婆的声音在阿雅脑海中响起，那双干枯的六指黑手穿过透明的窗户，放下了一封信。

    阿雅眼神一凝，打开信封。

    里面是一张照片，照片里是一个正在天上飞的黑甲人形，有着女性的体态，背部有着几十根光粒子组成的硕大触须，波动不定。

    翻过照片背面，上面还用黑笔写了一行字：“她是谁？”

    “……”

    阿雅不语，她闭上眼睛，眼球在眼皮下剧烈震动，良久之后，才睁开眼睛，向窗外等待的六指婆婆摇摇头，把信放回六指婆婆的手上。

    她看不到这个女人。

    “如果你看不到，你会有一场见面。”六指婆婆的声音再次响起。

    “已经是晚上了，明天再说吧。”

    “现在是早上六点半。”

    “……”

    阿雅看了一眼依然繁星依旧的天空，又看了一眼六指婆婆惨白的丑脸，没有再开口拒绝。

    下一刻，十二根尖锐漆黑的手指触及到阿雅两侧的太阳穴，刹那间，眼前的场景扭曲变化，像是一团被揉碎撕开的纸在黑暗中凋零纷飞，而后，光迎面而来。

    阿雅走进了一座宫殿。

    宫殿内部空旷，完全由金属构成，照明方式是两侧三十盏古老的大型鲸油灯，面前有着三十层阶梯，画龙雕凤，最上是一尊王座，王座上坐着一个裹着棉袍的铁人。

    铁人的面孔有着五只眼，眉心一只眼，左右各两只，都如同炽热的火源，盯着阿雅。

    “陛下，别来无恙。”阿雅低下头，没有再与铁人对视，声音恭敬，但却莫名有一种漠视感。

    “你真的看不见她？”

    铁人的声音带着播音机器特有的沙沙声，除此之外，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都完全判断不出任何特点。

    “陛下，我能看到的东西是有限的，有很多事情我都看不出来，不然，我的父母也不会死在陛下的刀下。”

    阿雅轻声道，但是这空旷的宫殿里落针可闻，只要不是聋子，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呵呵呵……”

    铁人听完后，忽然笑了，笑声夹杂着机器的沙沙声，极其刺耳，笑声在空旷的宫殿中回荡，阴森至极。

    阿雅依然低头，不闻不言。

    笑声持续了好一会儿，铁人似乎才笑够了，只听见他用一种平缓的语气，重新道：“好了，不闹了，这次让你来，是做一件正事。”

    “陛下请说。”

    “不，你先猜，我再说。”铁人说道。

    阿雅默默地思考起来，铁人的“正事”和常人眼中的正事并不一样，在铁人的眼中，他的任何一件小事都是正事。

    不过说起来……其实对于全世界而言，铁人的一举一动都算是天大的事了。

    他的刀刃，可以覆盖整片冰雪大地。

    念头如流水般消逝，阿雅抬起头，第二次与铁人的五眼对视，说道：“陛下想让我去找那个照片上的女子？”

    铁人身体后仰，从王座下拿出一份报纸，淡淡道：“现在的世界又多了一堆幺蛾子，人主教的信徒又在鼓吹造人论了，真是一群蝗虫，杀也杀不尽。”

    阿雅又低下头，再次默默思考，通过铁人的反应，她知道自己没猜对。如果自己猜对的话，铁人应该会大笑或者大怒，然后像前几次一样，挥手把她甩回居所。

    这是铁人与阿雅墨守成规的“游戏”。

    不过，一般来说，阿雅第一次没猜对，问题的答案就只能由铁人公布了。

    但阿雅也必须认真解答，说“不知道”的后果比猜谜猜到厌烦的后果还要严重得多。

    会死很多人。

    “是让我去杀了照片上的女人吗？”

    “是要我把照片上的女人带到铁石之都吗？”

    “是让我去写关于照片上女人的事情吗？”

    “……”

    许多猜测像菜名被报上，但是铁人似乎对阿雅报上的“菜”完全不感兴趣。

    最后，铁人摩擦手指，激射出来的雷火将手中的报纸化为灰烬，说道：“都是些陈词滥调，就没有一点新意。”

    阿雅再次低下头，她听出了铁人语气中的高兴，只是她不明白这种类似喜悦的情绪究竟为何出现？这属于她看不见的东西之一。

    当然，对她而言，不重要。

    “好了，谜题揭晓，我让你做的正事是……七天后，我要你爱上她，不顾一切地找到她，然后，心满意足地死在她手上。”

    铁人一挥手，阿雅消失了，他孤独地坐在空空荡荡的大殿上，抬头望天，但是，却被钢铁穹顶所遮挡，看不到繁星。

    良久之后，铁人才挤出了几身干瘪的笑声，喃喃自语：“月灵，我的双重身啊。你被击碎魂灵后，还真是变得可爱得多了……”

    说起来，真是荒诞而又可悲。

    他空有意志，却没有自我；有着自我的她，却麻木得像一具行尸走肉。

    这次演出的情绪比较极端，也不知道她是否能理解，如果能，大概能够有所蜕变。但做不到也无妨，三年之功还是短了些，这种事，讲究的是一个水滴石穿。

    “现在，她那个所谓的弟弟，也应该进入铁石之都了吧？该让她看见了……”铁人的低语声在宫殿中回荡，但却没有人能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