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中的阿雅第一时间就从书柜上拿出了十几本关于爱情的小说与散文集，放到自己房间的桌子上。

    放好这些书后，阿雅看了一眼窗外已经开始有些明亮的天空，然后拉上窗帘，关掉天花板上的吊灯，躺床盖被，闭上眼睛。

    很快，阿雅进入了梦乡，梦境中破碎的场景飞离四散，只有流光片影。

    有人在人群中对视，一见钟情，终生相爱。

    有人最后为一口饭、最后捅死自己的爱人。

    有人因忍受不了丈夫的漠视而出轨，在公然坦白自己出轨的恋情后，又陷入毁灭。

    有人曾被诱引、失了贞洁、无法与爱人相合，一怒之下杀人，在等待死刑中与爱人度过了最后的时光……

    这些关于爱情的著作都摆在桌子上，如今那些优美典雅的语言文字在梦乡中浮现，以未来照入现实，流入阿雅的脑海。

    但是，这些都回答不了阿雅的问题。

    所以一小时后，没有找到任何答案的阿雅彻底陷入了黑暗中，美美地睡了一觉。

    醒来后，已经过了时针与分针重合的正午时间，这个时间点，食物分发站已经关了。

    还好，昨天留了些食物。

    在厨房给自己又做了一顿夹馅馒头后，阿雅坐在客厅的长椅上，一边吃，一边思考着问题。

    什么是爱情？

    阿雅理解生存与死亡，也懂感情，可以用那些一见钟情等词汇拼凑出一篇爱情小说或散文，但是爱情这个词汇如果运用到阿雅身上，就超出了她现在的认知。

    这些书中的女主人公都是在看见对方的一刹那就被吸引，命中注定，也就是一见钟情。但是阿雅无法想象，她要怎么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爱上一个人？

    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一眼对方？

    阿雅吃完馒头也没能想清楚关于爱情的问题，她的眼睛也没能看清爱情是什么，而且……铁人的任务到最后，她好像还会死。

    以生命为代价的爱情是不是太扭曲了？

    思考没能解决问题，反而增加了问题，问题也处于她的双眼无法窥视的领域。

    阿雅摸了摸自己还睁着的双眼——三年前的剧痛仿佛还历历在目。

    三年前，她的双亲死于铁人的刀刃之下，她回到家中等死，却无意中激活了这双眼睛。

    这双眼睛拥有很奇妙的能力，有的时候能窥探千里之外的场景，有的时候能够窥探未来，时间越久，看得也就越多，只不过，即使倾尽全力，阿雅所能看到的场景也有限。

    但在那时候，这是重要的救命稻草。

    凭着这双眼睛，她幸运地避开了所有从天而降的刀刃，把自己的弟弟送出了这座地狱之城，但她还没来得及离开，她的能力被铁人发现，并带回他的宫殿。

    在那里，她的双眼被活生生挖出，烙上铁人的法力印记，又放回眼眶，再被他扔回家中。

    从此之后，阿雅就留在这座小区，持之以恒地写着暴君所喜欢的文学，时不时进行着像刚才一样的对话。

    其实她活得还算不赖，起码还能正正常常地在这座小区里面活着，不像其他组成黑帮的幸存者与逃难者，早已不似人样。

    只是有一点很遗憾，她不知道自己送出城外的弟弟如今过得如何了。

    三年前，她没能如愿逃出城外，与自己的弟弟汇合，三年过去了，他应该也长大了吧？

    他的名字叫什么来着？

    经历了三年麻木的生活，阿雅关于自己弟弟的记忆已经非常模糊了，像是蒙上了一层迷雾，面孔不再清晰，话语也逐渐消散。

    如果不是现在回忆了一下，阿雅都很难发现：曾经在自己生活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双亲与弟弟，如今在记忆中，原来已如此淡漠。

    罢了。

    阿雅放弃了回忆自己亲人的名字，回忆起来也没有什么用，她这一辈子注定没有办法离开这座铁石之都。

    说得不客气些，对于自己早已远离的弟弟而言，阿雅已经是死人。死人没有必要缅怀自己的过往，就像那些铁卫士一样。

    然后……阿雅原本的表情愣住了，她闭上眼睛，眼球在眼皮下剧烈震动。

    映入眼帘的是一群黑帮混混之间的争吵。

    “我早就说过了！那个新来的臭小鬼就是个疯子！他根本不懂铁石之都的秩序！他只会害死我们水龙帮！”

    “老四，别叫这么大声，那是老大亲自挑进来的人，你想死吗？”

    “二哥！事实摆在眼前，那个叫林恩的家伙仗着自己会几手法术，就无法无天了！也不想想这是什么地方！他去哪不好？居然跑去那个一号小区，还跟人在那个小区外面和火蛇帮血拼，简直不要命了！”

    “三哥，你也说一句话，你当年可以是见过一号小区的恐怖，几十个大黑帮下去，全军覆没，我们这种混外围的小黑帮都差点死了个干净，要是这么下去，真惹出那小区的非人集体出动，我们要死多少兄弟？”

    “……”

    场景戛然而止，闭目的阿雅猛然睁开眼睛，她的气势为之一变，原本有些迷茫与顺从的双眼流露出锐利的神色。

    仿佛是一头刚刚从睡梦中醒来的母狮子，看见自家的小狮子被人欺负，一下子进入了战斗状态，仿佛下一瞬就要将对面扑杀。

    她刚才心血来潮，双眼自动浮现出场景，就看见了这么一幕，同时，这几个人的对话，也驱散了阿雅记忆中的一些迷雾。

    阿雅，姓林，本名林雅。

    林恩……是她弟弟的名字。

    阿雅至今都没能参悟眼睛的用处，但是，她知道自己这双眼睛，是有灵性的。

    她刚回忆，便得见这一幕场景……绝非巧合可言，即使是巧合，她也得去问问。

    “婆婆，我要外出一趟。”

    阿雅站起身来，低声道，她没有回头去看已经浮现的六指婆婆，而是去锁了房间的房门，走向大门。

    六指婆婆的惨白丑脸露出微笑，紧紧地跟在阿雅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