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九月，天空湛蓝，空气中弥漫着丝丝果蔬的香味儿。

    绿树掩映的一个普普通通的村庄，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家院落里，一个十八岁左右的青年正眉头紧蹙着站在院子里。

    “家里的老母猪和小猪都卖了，积攒的陈旧粮食也卖了，该借的亲戚也都借遍了，才凑了四千一百元钱！可是仅仅大学学费就要四千八百元啊！住宿费等杂费还要两千元！我到底该怎么办？”青年来回踱着步子。

    堂屋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走了出来，脸色有些阴沉，她对青年喊道：“林子！你傻站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快进屋吃饭！”

    言清林回转身看了看母亲说道：“妈，我有些犯愁，还有两天就要开学了，这费用还没有凑齐。。。。。。”。

    “愁有什么用！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我和你爸再想想办法。该吃饭还得吃饭！”中年妇女尽量用轻松的语气说。

    言清林点了点头，慢慢走进堂屋里。父亲言定杨四平八稳的坐在饭桌前，手里端着喝茶的小瓷碗，神色间看不出任何情绪的波动。

    一盘咸菜丝，一大碗白菜炒豆腐，几块干巴巴的饼摆在有些褪色的红色方桌上。

    “林子，快坐下吃饭吧！爸打听了，村里有惠民贷款，储蓄所的贷款员是你姑父家的姐姐的丈夫，我觉得能贷出点钱来。”

    本来垂头丧气的言情林突然精神一振，他连忙说：“爸，那你快点去问问，看看能不能贷点钱？还差不到三千元。”

    言定杨喝了一口茶，点了点头：“吃过午饭，我就和你妈去问问。”

    母亲吕纷把一块饼塞到言清林手里，并向他面前推了推菜碗，言清林拿起筷子大口吃起来。

    草草吃完午饭，言清林目送着父母向村后走去，他的心有些忐忑：“不知道能不能顺利贷出钱来？虽说有点亲戚，但是平素往来较少。”

    约莫盏茶时分，突然听到外面一阵喧闹，言清林隐隐约约听到母亲叫骂的声音。他三步并作两步，急匆匆走出门。

    穿过狭窄的巷子，转了几个弯，便看到一条胡同，胡同里三三两两的人。

    母亲吕纷正情绪激动的站在胡同中央，指着一个方向叫骂：“真是坏，遇到事情不帮就罢了，还暗地里使绊子！”

    “哎，哎，孩他妈，说两句就算了，让人看了笑话！”有些慌张的言定杨拉了拉吕纷的胳膊。

    “真是气死我了！我们贷点款给孩子上学，碍着你什么事了！本来都说好了，你出来给搅合黄了！你算什么东西。。。。。。”吕纷手比划着，恨不得跳起来。

    言清林手足无措的看着母亲，吕纷又骂了几句，突然看到了儿子，她停了下来。

    看着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言清林一扭头，往家里跑去。

    没多久，气喘吁吁的吕纷和脸色阴郁的言定杨回到家里。

    言清林看到母亲因为叫骂导致嘴唇都有些干裂，他有些怯懦的问道：“怎么。。。回事？难道储蓄所贷款员不同意吗？”

    “不是不给贷，村里有这个政策，但是咱家的额度之前已经用过了，现在要贷，只能商量用别人家的额度。我本来已经和村西的老段商量好了，老段把他的额度借给咱家用。贷款员也同意了，但是没想到，这事被你大娘知道了，她跳出来对老段和贷款员说咱们家穷的叮当响，之前的都没还上，现在又要贷，到时候还不上怎么办？这事就黄了！你妈一生气，就。。。。。。”言定杨愤愤说道。

    言清林脑袋“嗡”的一下，他的希望又落空了。他心里五味杂陈：别人家的孩子考上大学了，亲戚都陆续前来祝贺，放个鞭炮、弄个酒宴庆祝一下。自己却是冷冷清清，门可罗雀，不但没有人来祝贺，反而出现这种情况。

    “你爸天底下难见到的亲戚！哪有这样的人？都是亲兄弟啊！你大娘就怕我们家过好了！最毒妇人心。。。。。。”。母亲吕纷气呼呼的说。

    “学费凑不齐，我该怎么办？”言清林脑子里徘徊着这句话。

    翌日，言定杨看到儿子一脸憔悴的模样，他说：“学费的事情，我再想想办法。愁也没有用。”

    约莫晌午时分，言定杨提着一篮子鸡蛋走出家门。

    傍晚时分，言定杨空着手回到家里。

    “怎么样？”吕纷急忙问。

    言定杨叹了口气说道：“很难。我找到镇上储蓄所的负责人，他原来是村里的熟人，自从到镇上后，很少联络了。今天我去找他，他竟然对我说‘现喂的鸡不下蛋’，那意思是既然要求人办事，之前怎么不走动，非等到需要用人的时候才想起来。你说这话，我怎么接。。。。。。”

    听着父母的谈话，言清林感觉到心往下沉。

    他回到自己的小房间里，无力的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上学缴费，天经地义，这要是凑不齐，该怎么办？难道厚着脸皮去？不交钱，他们能让你上学？难道就这样放弃了？总觉得不甘心！毕竟是我通过努力。。。。。。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录取通知书上去大学报到的日期。言清林凌晨五点左右就从床上爬起来了，心里一直在斗争到底去还是不去？

    看着天色渐明，言清林拿着录取通知书从房间里走出来。

    父母早已为他收拾好行囊，母亲还特意起早给他煮了一碗鸡蛋面。

    在昏黄的灯光下，看着冒着热气的鸡蛋面，言清林有些无力的说：“爸、妈，这学费没有凑齐，我还去报到吗？要不这学不上了？”

    “哎，这傻孩子，你上了那么多年学不就是为了考大学吗？既然考上了，就去上。学费暂时凑不齐，我们再想办法。”母亲吕纷轻声说。

    “可是交不上学费，名不正言不顺的，难道厚着脸皮去？想想就觉得丢脸。。。”

    言定杨有些愧疚的看着儿子：“爸妈已经尽力了，就凑了这些钱。不管够不够，咱们去一趟，总不能因为交不起学费，就不让上了吧！怎么说也是国家的正规学校。”

    思来想去，言清林也不想放弃，他暗下决定：不管怎样都去一趟，要是不让上了，我就回来，至少争取了一下。

    草草吃了早饭，揣着东拼西凑的钱，父子两人赶往县城汽车站。

    研科大学位于地水市，地水市历史悠久，文化底蕴深厚，在全国享有盛誉。从言清林所在的县城到地水市坐大巴车将近六个小时，而初次出远门的言清林对此并未做好完全准备。

    清晨的车站，人员稀少，两人顺利买到了车票。

    步入大巴车，言清林往车中部走去，耳边突然响起一个清脆的声音：“言清林！好巧啊，你也去地水市？”

    循声望去，言清林看到车前部坐着一个俏生生的姑娘，有些眼熟，他点点头。

    等在座位上坐稳后，言清林才想起来：那女孩是之前的同学叶子，叶子今天打扮一新，穿着碎花小衬衣，头发梳得很整齐。

    叶子从座位上探出身子，向后看着言清林说：“你也是去地水市的学校报到吗？”

    平日里和女性甚少交往的言清林木讷的说：“是啊，去学校。你。。。你也是去报到吗？”

    叶子笑嘻嘻的说：“是啊，真巧，我们两个都在地水市。你是哪个大学？”

    “研科大学。”言清林轻声说道。

    “我看人上的差不多了！各位坐好，我们马上就要开车了！”大巴车司机洪亮的声音响起，淹没了其余的声音。

    叶子只好坐回座位，她似乎没听到言清林的回答。叶子的旁边坐着一个神色严肃的中年人，应该是她的父亲。

    “我再强调一句啊，我这车跑高速，路上不会中途停车！需要上厕所的，提前解决好！”司机粗犷的声音再次响起。

    言清林没有细想，他心里一直在考虑费用没有凑齐的事情：同样是去学校报到，人家乐呵呵的，心情舒畅。我却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道会如何收场，唉。。。。。。

    大巴车在高速路上飞快的行驶着，随着车体的摇晃，恹恹欲睡的感觉袭来。

    不知过了多久，言清林突然从昏睡中醒来，他觉得有一股尿意冲击着自己的膀胱，他小声对父亲说：“我想撒尿。”

    言定杨悄声说：“车都跑了好几个小时了，说不定很快就到了，你忍一忍。”

    言清林用力夹紧了双腿，但是很快就感觉到难以忍受，他用力憋住，双腿有些颤抖。但是汹涌的尿意连续不断冲来，呼之欲出，他对司机喊道：“师傅，能不能停一下车？方便一下。”

    前方传来司机冷漠的声音：“现在我们在高速路上，没法停车，你忍一忍，一会儿就到了！”

    没有了退路，言清林只能用力忍住，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尽管言清林竭尽全力的去对抗尿意，几分钟后，尿还是势不可挡的冲破了一切障碍。

    黄色的尿液湿透了裤子，沿着车的地面流淌，宛若一条小溪。

    屋漏偏逢连阴雨，言清林感觉自己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但是他还是得面对这惨淡的局面。

    肆意流淌的尿彻底释放后，言清林摸着湿漉漉的裤子，心里说不出的苦涩。

    “到站后，我得马上下车，最好不要让叶子看到我这狼狈的模样。。。。。。”

    言定杨有些无奈的看着儿子，他也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