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嗒。

    钥匙撬动锁簧，林渊带着一身疲惫，推开房门。

    “你回来啦。”

    门内传来少女活力的声音。

    “嗯，你在写东西？”林渊关好门，换鞋的同时回过看去，见沈初潼正在桌子前看着他。

    她手里拿着笔，桌面上还放了一张了不少文字的纸张。

    “是给明天准备的自我介绍，已经写好了。”

    少女说着，从座位上站起，走到了门旁。

    “谢谢。”

    她轻轻拥住林渊，声音不高，语调柔和。

    “呃，就是找班主任大概说了说，也没有很辛苦。”林渊下意识地抬起手臂，片刻后，他轻轻拍了拍沈初潼的背，“好了，我刚从肉铺那边回来，一身血腥味。”

    “我也没说你辛苦，只是谢谢。”

    沈初潼说着，将头轻轻贴到了他的胸口。

    “嘶。”林渊有些不知所措。

    他们俩虽然在一起住了两天，但除了被当成抱枕的那一夜，他一直刻意和少女维持着一定的距离。

    他不是圣人，沈初潼很漂亮，性格也很好，说一点心动的感觉都没有那是自欺欺人。

    但林渊觉得现在的情况并不合适，他过不去自己心里的那一关，哪怕只是被动接受都会觉得自己是在趁人之危。

    所幸胸口有伤，干脆就借着少女贴上来的这一下，做出了个夸张的吸气动作。

    “啊，你受伤了？是那些人？”

    沈初潼听出了林渊声音里刻意夸大的痛苦，她慌忙松开手，抬头看向林渊。

    “没事，不是。”林渊轻轻扯了下胸前的衣服，解释道：“下午有一节训练课，我是新生嘛，老师就让我和同学切磋了一下，已经在学校的医务室看过了，没事。”

    “学生？”

    沈初潼看着他，追问了一句。

    “嗯，对，同学。”林渊打了个愣，回答道。

    沈初潼低下头，随后再次扬起，露出一副笑脸。

    “那就先吃饭吧，你应该还没吃吧。”

    她说着转向身侧，掀起了扣在桌面的盆盆碗碗。

    热气升腾，被扣在下面的是两菜一汤，看起来像是刚煮熟没多久的样子。

    “哇，这手艺，以后...”林渊本想夸赞一句，但及时停下，改口道：“以后你不用等我的，我下午和杨老师请了最后一节课的假，会比你们离校早，要去肉铺那边。”

    “嗯，上学的事情定了，也是该给你找间房子了。”

    说着，他将桌子拉至床边，同时将那张已经写好的自我介绍连同笔一起放到了抽屉里。

    “我确实不该继续打扰你了。”

    沈初潼拿出碗筷冲洗了一下，起高的声调也难掩语气中的低落。

    “啊？”林渊愣了愣，擦好桌子抬起头，就见少女脸上的笑容变得及其勉强。

    “我不是，哪有什么打扰不打扰的。”

    他挠了挠头，本能地说了一句，稍作思考后，又继续道：“贫民区这种地方嘛，有很多闲人，闲人多闲话就多，传久了就会有人当真。”

    “你年纪小，又这么漂亮，嫉妒你的人不在少数，对于那些人，可以有多坏就把他们想多坏，所以不能让他们一直乱说...”

    “我不在乎。”

    沈初潼闻言，眼中恢复光亮，她将手里的碗筷放好，言语间的气势竟让林渊有些幻视到了陆滢。

    “我不在乎他们怎么说，只要你不...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

    咚。

    少女剩下的话被林渊一记不轻不重地敲击堵了回去。

    她抬起头，脸颊微微鼓起，眼神里略带埋怨。

    “你要在乎，特别是在我们没有能力摆脱当下环境的现在。

    人言可畏，言积累的久了就会变成行，个体的行动你不怕，但群体的呢？”

    林渊低声解释着，霸凌与欺凌皆始发于语言，这道理是他在福利院用了六年的时间才一点点明白的。

    “那，可以找在这附近吗，我觉得比较安全。”

    沈初潼没有反驳，像二人在这间屋子里吃得第一顿饭时那样，默默坐到了床边，将想要出去座椅子的林渊堵在了里面。

    “嗯，当然是这附近，外面的房子我也找不起。”林渊笑着答道。

    他最开始其实是想把沈初潼的住所找在学校周边的。

    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贫民区的治安太差了些，学校放学的时间虽然不晚，但光是走过那些无人小巷，就够让人提心吊胆的了。

    只是见她现在的样子，林渊也不知要如何反驳。

    毕竟他也住在这里。

    “嗯。”

    沈初潼等林渊坐下，夹起一段青菜尝了尝，眉头微蹙。

    “这菜热过一次，味道差了些。”

    林渊闻言同样尝了尝，相比起刚出锅时，水头肯定是差了几分的，但味道却远没有到让人皱眉的地步。

    “吃着挺好的，吃饭吧。”

    “嗯。”

    少女说着，不再做声。

    一顿饭在略有些沉默的气氛中很快结束。

    二人偶尔聊天，不过多是围绕学校，默契地没有提起搬家的事情。

    吃完饭，沈初潼又抢过了刷碗的任务，给出的理由也无懈可击。

    她是借住在这里的，总要做些家务才会安心。

    两双碗筷的事，林渊也没争抢，找了两件换洗的衣服就走进了浴室。

    由于是传着校服去的肉铺，吉老板今天没让他干活，在得知他受伤后更是大方地表示接下来的几天他都不需要承担具体的工作，但人要过去跟在其他师傅身边熟悉工作内容。

    冰凉的水流自头顶冲下。

    林渊低头看去，胸前有一片略大于拳印的淤青，更下面一点接近腹部的位置同样也有一小片，那是刘权留下的。

    十几分钟后，冲去了白天汗水与头顶油腥气的林渊再次打开浴室门，看到已经收拾好碗筷的沈初潼抱着他那套睡衣等在门外。

    “唔，我就说呢，是忘了给你买睡衣了。”林渊见状，拍了下额头，随口道。

    “没关系，不用的，我就穿这套了。”

    沈初潼面色微红，低着头侧身挡住了林渊的去路。

    “可以送我吗，这套。”

    她的声音很低，藏在衣服下的手掌将衣襟拉出褶皱。

    “可以，当然没问题，你快去洗漱吧。”林渊说着，逃也似的跑向了床榻。

    没过一会，浴室中再次响起哗啦啦的水声。

    林渊长出了一口气。

    他能感受到沈初潼看向他时的灼热光芒，但心理也清楚，他们二人对对方都谈不上了解。

    那些灼热并非真的源自选择，而是来自七号城的共同经历以及那夜的小巷。

    左臂传来一阵轻微的肿胀感，林渊皱眉轻轻捏了捏肿胀的地方。

    手臂与手掌共同给出了触碰到疤痕的反馈。

    眼皮突感沉重，他想要睁眼却不敌上涌的困意，几秒后便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