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河轻轻流过
繁体版

七 和子瑜

    “我能去哪里?你知道我的。我没地方可去。人多的地方不想去,人少的地方毕竟也是有人,没人的地方…这世界有没人的地方吗?到处是人。所以,我哪里也没去,就在学校。”

    汪建中接完子瑜的电话后,只好去找她。他重新换了衣服,将皮鞋擦亮,然后在卫生间的镜子里审视一番才出门。子瑜对他的衣着打扮一直以来都是挑剔的。她的办公桌一定会有《瑞丽》《VOGUE》这样的时尚潮流杂志,尽管那些杂志上的衣服装饰让她十分倾心着迷,但她作为一名老师,在学校的衣着还是得体的。也许正是因为在学校她尽量想着合乎师表,而出了校门,若远远的看见她,你一定是认不出来。她可以穿十二厘米高的细高跟鞋,而她的上衣,裙子或者裤子,也一定会超乎你的想象。你也许会惊讶地看着她,而她肯定是丢给你个不屑的眼神,转身而去。

    “吾既有此内美兮,而又重之以修能。”子瑜说,“有内美,那肯定就有外美,这就是修能。”

    天底下又有哪个女人不在意自己的外美?整容术大行其道,足以说明这个道理。天底下又有哪个男人不迷恋女人的外美?

    天气好的出奇,阳光洒落在楼道间、马路上。昨夜还下过一场小雨,那些杨柳显得嫩绿嫩绿,而一年常青的香樟树也披上一层新翠。汪建中下了楼,他穿过马路,站到路口等子瑜。

    庄炜亮实在是太忙了。尽管他和子瑜和好了,但他还是没有时间陪子瑜,即便周六也要工作。他非常诚恳给子瑜一张高额信用卡,甚至还提议让汪建中陪她去购物。子瑜问,“你让一个男人陪自己的女朋友,你一点都不担心吗?”庄炜亮心里当然一万个放心,在他看来,她和他根本就是两路人,然而他嘴上说,“我是相信我的女人。子瑜心里只有个庄炜亮,别的男人,她才瞧不上眼呢!”子瑜嗔道,“你别把自己抬得那么高,我看你也和别的男人没什么两样?”

    终归,子瑜还是拿了那张信用卡。

    相城距离魔都甚近,驱车三小时可往返。相城的有钱人,都作兴去魔都消费,他们对魔都又爱又恨,欲罢不能。巴黎、东京、纽约等时尚名都有的,魔都一样不落。子瑜对魔都也是轻车熟路,新天地、田子坊、淮海路,她走在前面,汪建中跟在后面,手里拎着大小不一,上面印着英文字母,做工考究的纸袋。累了,两人就钻进星巴克,要两杯咖啡,如情侣般并排坐着,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或不咸不淡聊些时闻。也有进出的比较特别的路人,子瑜定是要评头论足一番,衣着穿戴、工作职业。子瑜自有一番高论,汪建中听的心里不由发出感叹,承认自己没有见过世面,对于流行的、大牌的服饰珠宝一概不知,而当子瑜说出某一身穿戴全身上下多少多少钱时,汪建中只能报以惊叹,那一身行头,要他三五年的薪资才能置办。还好子瑜也是淡淡地说着,不带羡慕嫉妒的语气,也不装做不屑。

    两人前前后后逛各种名品店,子瑜看中的,也会征询汪建中的意见,汪建中可不敢打马虎眼,好看或不好看,都具体提出意见,说出特点,该买不买,子瑜爽快决定。汪建中眼看着子瑜刷卡买单,眼都不眨。直到在一家店里,一张卡连刷两次都没有成功,子瑜不得不换一张卡,然后告诉汪建中购物到此结束。随后,她将汪建中带进一家餐厅,要请汪建中吃顿大餐。西式餐厅,汪建中头一回来。一切全凭子瑜做主。子瑜给自己点了五分熟的牛排,给汪建中的七分熟。然后又叉一块血淋淋的自己的给汪建中尝,汪建中只好从命。

    子瑜还点了两只蒜茸焗澳龙。黄油芝士蒜香扑鼻而来。通红的大龙虾被一剖两半,在汪建中看来真是惊奇不已,他试探性地问子瑜,“这个很贵吧?”子瑜说“,反正不用你我花钱,放心吃就是了!幸好不能喝酒,否则我恨不得开瓶拉菲。”

    如果汪建中知道售价,顶多小尝一口,不管谁花钱,吃这么贵的东西,在汪建中看来都是一种醉过。

    一顿饭竟也吃了两个小时。汪建中照着子瑜的样子,她拿刀,他也拿刀,她拿叉,他也拿叉,她一勺一勺喝汤,他也一样一勺一勺喝汤。两人就像哑剧一般,子瑜心里有点乐,汪建中也觉得好玩。子瑜想起小时候爸爸妈妈带她去吃西餐,父亲手把手教她的情景。她依旧不说话,一切全缓慢进行,慢嚼慢咽。

    天色渐渐暗下去,灯光亮了起来。马路上也热闹起来,落地玻璃窗外,少男少女,兴冲冲气昂昂,少见气定神闲者。

    甜品叫人收了下去,子瑜又叫了两杯茶,慢慢品呷。高档餐厅,客人都低声细语,装修又注重隐秘。

    “今天这顿饭,庄炜亮请客。”子瑜说。

    “那怎么可以?”汪建中说

    “本来现在坐你位置的应该是他。懂吗?”子瑜说,

    “如果他在,是该他请客。他不在,就该轮到我。”汪建中说。

    “如果你请,我也不会来这家餐厅的。”子瑜说,

    汪建中没有说话。

    “他自己请别人吃饭,也是几千几千的。你的心意领了,再花你的钱就说不过去了。你陪我逛街购物,我已经很感谢。”子瑜说,

    “我闲人一个,无所谓的。再说,和你一起我乐意的。”汪建中说。

    “现在没有女朋友,也许可以。有了女朋友,就不一样了。”子瑜说,

    汪建中不说话。

    “汪老师到底什么情况我们也不清楚,只听说我们局长千金特别关照。”子瑜说,

    汪建中只好说,“正好是大学同学,当初在老家辞了工作,是她帮忙安排在这边的。”

    子瑜点点头,说,“这也难得了。”

    汪建中去洗手间,在镜子里看着自己,对面的男人,仿佛陌生到冷冰。他想让他振作起来,勉强挤出笑容,在笑容背后,更加显出他落寞的情绪来。他看着他,充满爱怜,也充满忧郁。他慢慢转过身,相互回视着,往外走去。

    回去时已过八点。

    车子驶上高速后,两人就不再说话了,车载音乐放着陈奕迅的歌“徘徊过多少橱窗,住过多少旅馆,才会觉得分离也并不冤枉。感情是用来浏览,还是用来珍藏,好让日子天天都过得难忘……”

    历尽千帆的感情,被唱的又那么荡气回肠。没想到,接下来又是同样曲调的粤语版本,当唱到“谁能凭爱意让富士山私有”时,汪建中对子瑜说,每次听这首歌听到这里,我心里就快慰些。子瑜说,为什么?汪建中说,爱着的,又得不到,很正常,应该想通。子瑜说,痴男怨女,想通的不多。你是不是想通了?汪建中半晌方说,想不通,又能如何?子瑜说,那就不要想。汪建中默默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很快,他们又身在相城了。

    汪建中看了看时间,说,“子瑜,等下把我放到相城大桥吧!”

    “快十点了。我送你到学校吧!”

    “不要。让我在桥前面下车就好,我想走走。”

    子瑜没有在说话,车子又行驶了一段路后,子瑜慢慢把车靠在路边。汪建中迅速下了车,和子瑜道别。等子瑜消失在车流中后,他才往桥上走去,还没到桥中间,就能看到“7988”那几个闪烁着的霓虹大字,分为显眼。

    十点钟,还可以坐两个小时。他边走边琢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