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西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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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顽劣欺人终受罚

    马总管接到侯爷指令后,很快差人把“密杉苑”收拾妥当。

    “密杉苑”虽不甚大,但正房,耳房,厢房一样不缺,甚至还有个布满珊瑚的池塘。

    院内十多棵粗壮的水杉,笔直地耸立在那里。“密杉苑”的名字就来自于此。

    袁心怡通知吴名搬来时,还顺便告诉了他郭寒威带回来的消息。

    听说疯和尚虽然不知去向,但却没有生命之忧后,吴名终于稍稍的放心下来。

    按照规矩,“密杉苑”可安排个丫头,随时服侍吴名的生活起居。但吴名不习惯人服侍,更何况又是一个女孩子。于是就坚决地推辞掉了。

    不得已,马管家又给他换了个男仆。这个男仆就是阿专,就是吴名初来侯府时,那个开府门的阿专。

    阿专二十几岁,满是麻子的脸,随时堆起夸张的笑容。他见到吴名后,咧开大嘴带着笑意道:“吴公子,以后您尽管吩咐,我阿专定会尽心服侍好公子的。”

    吴名忙不好意思地道:“阿专大哥,我还是习惯你叫我的名字,以后就多多麻烦了你了。”

    “吴公子,这可不妥。侯爷吩咐下来说,您是小姐的救命恩人,范阳侯府的尊贵客人,命令我们一定要把您尽心服侍好。您也不要叫我阿专大哥,您就叫我阿专好了,我只是个下人。可不敢坏了侯府规矩。”

    吴名听后,也不好再坚持。

    心下想,“前几天我还是一个满街乞食,遭人白眼的叫花子。自从救下袁心怡,入住了侯府,几天内竟然连身份也提高了,简直如做梦一般。”

    入住“密彬苑”后,袁心怡照例每天来找他玩耍。

    她告诉吴名说:“我已央求我爹答应了。以后每天上午呢,你就跟我一块去家里私塾读书学字。下午呢,我就陪你一块去练武场跟着郭统领习武。”

    吴名从小孤苦无依,没有条件读书。小时候,听说书人讲故事,什么才子佳人的,也曾幻想过,有一天能有机会读书,成为那虏获佳人芳心的才子。听到可以去私塾读书,自然非常高兴。

    又想起过去乞讨时,常遭人欺凌,就因为自己不会武功,无力反抗,常被打得遍体鳞伤。听到可以学习武功,他当然也是非常兴奋。

    “心怡妹妹,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袁心怡望着他,眨着她明亮的眼睛说:“嗯……我不需要你感谢,只需要你陪在我身边,和我一起玩耍,这就够了,嘻嘻。”

    说罢,脸上绯红。

    吴名似乎明白她的意思。但两者身份差距,使他不得不正视现实。

    虽然他也曾有过想入非非,但一想到自己的现实处境,很快内心泛起一个声音。

    “我现在凭什么资格,敢对袁小姐有非分之想?我过去只是个小乞丐,现在也没哪儿去。”

    想罢,有些怅然的“嗯”了一声。

    侯府私塾里就三个学生:袁心怡、袁罡和吴名。

    私塾张先生是个不第秀才,据说很有学问,但却屡试不中,最后泄了气,认了命。

    张先生见今天来了新学生,很是吃了一惊。

    袁心怡忙介绍道:“先生,这就是救我的吴名哥哥。他从今天开始,也就要成为你的学生了,嘻嘻。”

    张先生盯着吴名看了看,严肃的脸上挤出一丝笑意,“好的,好的,好的!”

    似乎他只会说“好的”俩字。

    袁罡见到吴名,气不打一处来。白了他一眼,讥讽道:“小……哎,你识字啊?知道谁是孔夫子吗?嘿嘿。”

    他本想喊吴名小乞丐,叫花子,但一想到袁心怡的警告——

    “他是无名哥哥,以后我再听你叫他叫花子,小乞丐,我就撕烂你的嘴。”

    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地又被他咽了回去。但他哪里乐意叫吴名为“吴名哥哥”?于是,就用“哎”称呼吴名。

    吴名正要回话,只见袁心怡狠狠地瞪了袁罡一眼后,说道:“臭小子。吴名哥哥虽没读过书,但他懂得的道理可比你多得多,也比你勇敢得多。哪像有些人,一遇到难题就找妈,见到蛇都要吓个半死,嘻嘻……”

    袁罡听后,脸色憋得通红,低头喃喃道:“你是我姐姐,却总帮着外人欺负我。”

    袁心怡从小就对后妈生的这个顽劣的弟弟没有好感,正想回怼他。

    只听见张先生拿戒尺敲着桌子,道:“好了,好了,静下来,现在我们开始上课了。”

    张先生很有学问,但讲得无非是四书五经,说的无非是之乎者也。

    袁罡早就听腻歪了,望着窗外树上一对戏嬉的麻雀发呆。

    袁心怡却还算认真,但却时不时得会瞄一下吴名。

    无名虽听不大明白,但却是在聚精会神,似乎完全入了定一般。

    下学后,张先生对着吴名问道:“怎么样?能听懂吗?”

    没等吴名回话。

    袁罡立马凑过来讥讽说:“莲花落他应该能听得懂。下一课,先生还是讲讲莲花落吧!呵呵……”

    “莲花落”是过去乞丐讨饭常唱的歌谣。

    吴名自然是知道袁罡是在讥讽自己。但他也知道,在侯府,他作为一个外人,即便再气,也得忍着。于是表情淡然地杵在那里。

    袁心怡听后,跑过来,使劲拧住袁罡的耳朵,气道:“叫你胡说,叫你胡说。”

    袁罡疼得呲牙咧嘴,道:“姐姐,快放手,快放手,我不敢了,不敢了……”

    “你给吴名哥哥道歉,快。否则,我把你耳朵扯下来。”

    袁罡知道姐姐厉害,不情愿地道:“哎,对不起了。”

    袁心怡这才放手。

    刚一放手,袁罡便蹿出私塾,从地上捡起一只木棍,边学着乞丐走路,边学着唱起了“莲花落”:“作一个揖来,唱一个诺,打一下竹板来,敲一下钵……哈哈哈哈。”

    袁心怡气得得直跺脚,但袁罡已然跑远。

    吴名感激地望了下袁心怡,正撞上袁心怡歉疚心疼的目光。四目相对,两人内心都怦怦乱跳。

    吴名迅速平复下情绪,道:“心怡妹妹,谢谢你。你也莫要生气。他说的也正是我过去的真实情况。”

    袁心怡恨恨地道:“吴名哥哥,我一定会为你出气的。你等着。”

    说罢,没等吴名回话,便跑了出去。

    张先生看到这一切,摇摇头喃喃道:“哎,那就是个顽劣之徒,孔夫子来了也难教!”

    张先生平常也没少被这袁罡戏弄折磨,今天难得有这么个对象来倾诉一下。

    随后又转头看着吴名。吴名这才想起还未回张先生问话。

    便说道:“先生,学生愚笨。有些地方我还不是太理解,但您讲的内容,我大体都记在心里了,等我回去后会好好揣摩。”

    “哦?都记下了?”

    “是的。”

    “我今天讲的是《大学》这一篇,全篇近一千多字,你也能全记下?”

    “是的!”吴名自信地道。

    “那你背下试试!”

    张先生拿过书看了看,怀疑地说。

    “胡子曰:孔子十五而志于学,何学也?……圣王复起必不弃中华之人使入于夷类也。”

    全文吴名竟然一口气背完,没有一点停顿和打结,一字不差。

    张先生大为震惊,差点掉了下巴,他简直不敢相信。

    “好!”

    背后忽然响起一声高亢的赞声。

    不知何时,侯爷站在了他身后。侯爷赞赏的眼光看着吴名道:“贤侄,真是绝顶的聪明,真是个可塑之才。”

    回过头又对张先生道:“一定要好好教导,日后他定能成大器。”

    张先生连称:“吴公子,是入耳记心,入目成诵,的确是难见的奇才。侯爷的话,在下会谨记在心。”

    袁心怡对刚才吴名的表现也是既惊叹,又欣喜。

    骄傲地对侯爷道:“爹,您瞧,女儿过去就说,不要小瞧吴名哥哥,对了吧?!”

    “嗯!爹一直是相信怡儿的眼光的。”

    侯爷笑着说。

    然后话题一转道:“袁罡那逆子,顽劣成性,不加以约束,将来难成大材。烦劳先生以后严格管教。从今天开始,我就授予先生责罚的权力。”

    张先生忙道:“小侯爷尚年少,又贵为世子,在下岂敢责罚?!”

    侯爷掷地有声的道:“先生,不要怕,你就这么做。谁若敢不服,就让他来找我。”

    然后又拍了拍吴名的肩膀,说道:“我这就去‘修竹园’寻那逆子,定会好好教训他一顿。”

    说完转身离去。

    原来,刚才袁心怡离开,是去找侯爷告状了。

    袁心怡向吴名挤了挤眼睛道:“跟我来,我们去看戏,嘻嘻。”

    说完拉起吴名朝“修竹园”奔去。

    “修竹园”是侯夫人与世子袁罡的住所。因院子里布满修长的竹子而得名。

    原来,袁淳与侯夫人多年来一直分院而居。两人虽是名义夫妻,不知为何,但私下感情并不亲密,甚至有些生疏。只是为了维护侯府声誉,这才继续保持夫妻名份。

    吴名和袁心怡刚到“修竹园”,就听到屋内传来杀猪般的嚎叫,“爹,我下次不敢了,不敢了,哎呦,哎呦……”。

    接着又听到细棍抽打人体的声音。

    “今天要让你这逆子好好记住。你虽是侯府世子,但也不能不懂得敬人之礼。也要让你记住,课堂之上应当谨守学习之道。”

    袁淳边打边气愤地骂道。

    “侯爷,求你别打了,别万一打出个好歹来……”

    只听侯夫人央求道。

    “哼!他皮糙肉厚,打不坏。我只是要让他长长记性。免得日后不成器,被废了世子身份。”

    袁淳气道。

    袁罡哀嚎声戛然而止。

    侯夫人忽然带着怨气地道:“过去我只是怀疑,原来你还真考虑过。是不是你早就想找机会废掉罡儿的世子身份了?”

    “哼,只要他不成器,我定会废了他的世子身份。”

    袁淳仍气呼呼地道。

    “哎呀!哥哥呀,您在天之灵看看。你当年舍命救的袁将军,他却对你妹妹和外甥如此狠心,这叫你妹妹可咋活啊……呜呜呜。”

    侯夫人竟哭天抢地的在那胡闹起来。

    袁淳似乎口气忽然转得和缓了很多。

    叹了口气道:“暂不跟你这妇人一般见识。”说罢便夺门而出。

    袁心怡似乎怕被袁淳看到,急忙拉着吴名闪到了旁边的竹林里。

    见袁淳已走远。两人正要悄悄地从“修竹园”溜走。

    这时,隐约听见屋里袁罡哭着对侯夫人问道:“娘,是不是爹真想把我的世子身份废了?那我以后不就真的继承不了侯爵了吗?我不要,我不要……”

    侯夫人也忿忿地道:“你爹,他就是个忘恩负义的东西。若不是当年你舅舅舍命救他,哪有他的今天。没想到,他现在八成是私下想招个上门女婿,再生个世孙来继承他的侯爵。啍,我不会让他得逞的……”

    袁心怡拉来吴名,本来是想着看看热闹,给他出口恶气。但却没想到,听到的内容惊得她呆了半晌。

    吴名扯了扯她的衣袖,她这才回过神来。悄声说:“我们快走,别被看见了。”

    说完,两人迅速撤离。

    袁罡屁股已被竹条抽得血肉模糊。侯夫人叫来了院内的服侍丫头绣儿,让她来帮着涂药。

    袁罡疼得呲牙咧嘴。骂道:“都怪那个臭叫花子,都怪他。娘,您快想想办法,快把他赶走啊。”

    侯夫人也道:“是该快想办法了。别担心。娘一定会把他赶出侯府的。”

    袁心怡出了“修竹园”,一直闷闷不乐。

    吴名问道:“心怡妹妹,你怎么了?”

    袁心怡叹了口气道:“他们讲得一些事情,我爹过去从来就没跟我提起过。原来,那臭小子的舅舅竟然是我爹的救命恩人。不知道我爹娶后妈,是不是也是因为要感念她哥哥的救命之恩。”

    顿了下又道:“不知道,我娘不见了,是不是也和这个事有关。”

    说着说着,又想起在模糊记忆中,母亲抱着她哭了一夜的场景。不觉心伤地流下眼泪。

    吴名见状很是心疼。连忙安慰道:“心怡妹妹,别哭,别哭。”但却一下子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导她。

    走到一个僻静处,袁心怡忽然扑到吴名怀中。呜咽道:“吴名哥哥,我好伤心。我知道我爹疼我,多半是因为我没了娘,看我可怜。也可能是因为他把我娘弄丢了,觉得对我歉疚。呜呜呜……”

    吴名被她抱住,吓了一跳。

    他的双手在半空悬了半天,才轻轻落在她背上,轻轻拍着袁心怡道:“心怡妹妹,莫要胡想。我看得出来,侯爷是真心疼你的。”

    “不是,不是,就不是。如果是,为什么这些事从来都不告诉我?!”

    她又忽然任性起来。

    说实话,吴名也不知道。

    袁心怡忽然抬起头。一双含泪美目盯着吴名悠悠地道:“我现在觉得家里没有人真心疼我了。吴名哥哥,你会疼我吗?”

    吴名被她一盯一问,内心激动地怦怦乱跳,不假思索,却又结结巴巴地道:“我会,我会的,心怡妹妹。”

    袁心怡听后,忽然破涕为笑,又变成一只欢快的小鹿,蹦跳着说:“你要疼我一辈子哦。”说完,转身跑开了。

    此时,吴名呆呆地站着,内心充满无限欣喜,甜蜜与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