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灵魂拷问
戏马台,北坡道之下的开阔地上。
昌豨骑着大黄马,趾高气扬。
连续四次冲锋,终于看到了一些效果。
道口把守的陷阵营士兵减少了!
中间出现了一条豁口。
昌豨立刻组织第五次冲锋。
士兵们看到了登台的希望,号叫着又冲了上去。
然而,他想错了。
当士兵们冲到豁口里面时,看到的是一条死亡之路。
左、右、前都是冷森森的矛头,齐刷刷对准了他们。
向前,会被戳成筛子。
向后,会被赶落坡下。
冲在最前面的第一排士兵怔了一两秒,然后集体掉头就跑。
队形瞬间混乱不堪。
后面的想上去,前面的向后挤。
有人被绊倒,叽里咕噜滚下坡道。
有人被丢弃的戟刺划破了脚踝,不得不单脚跳跃着狼狈而逃。
昌豨气得胡子撅起来老高,捋都捋不下去,抓住一个逃回来的士兵,咆哮道:
“他娘的,怎么回事?”
“国相,我们上当了。
那不是什么缺口,那是陷阱,上面都是敌兵!”
“一派胡言,竖子贪生,我岂能饶你!”
说着,昌豨一刀将那逃兵砍翻在地。
他就不明白,外城南门已经被自己派兵包围,喧嚣声震天动地,难道台上的军兵都不听见?
还是他们真的不怕死,想要抵抗到底。
不可能。
肯定是他们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包围了。
如果知道,他们一定会不战自乱。
想到这,他立刻喊来一名亲兵,吩咐道:
“你去台上,传我的话,就说外城南门已被我军包围,让他们放下武器,向我投降。
我可以保证他们绝无性命之忧。
如若不然,大兵到时,玉石俱焚,悔之晚矣。”
亲兵大喊一声,保证完成任务,领命而去。
可惜,回来的时候,没能开口说话。
因为只剩下了一个脑袋。
昌豨气疯了。
他骑着马在地上疯狂乱转。
可能是急中生智。
他突然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戏马台四面坡道都很狭窄,坡道之间的山体突出,像是屋脊一般。
屋脊上面长满了各种杂草树木。
如今,正是秋天,不少草木开始枯黄。
如果放一把大火,岂不胜过百万雄兵?
说干就干,他立刻命人运来干柴,鱼油。
这一次,他下了血本。
除了北坡道两侧的山脊外,西坡道两侧的山脊上也被他堆满了引火之物。
士兵不够用,他就把附近的百姓从家中赶出来,迫使其手提肩扛,不从者,格杀勿论。
一番忙活,还别说,真就给准备好了。
士兵们手持火把,只等他一声令下,就要火烧戏马台。
昌豨洋洋得意,派人跑到半山腰上喊话,让对面二选一,要不投降,要不烧死。
可惜,等待他们的不是求饶,而是无情的嘲讽。
成廉甚至放言,自己一泡尿就能把他淹死,要放火,尽管去放。
昌豨嘴都要气歪了,大骂:
“贼子休狂!一会烧死,拆为骨肉,和酒入肠!”
他正要下令点火,忽听背后有人高喊:
“国相,大事不好了!金城失守了!”
昌豨一听,又来个造谣的,怒道:“竖子安敢胡言,乱我军心!”
话还没说完,刀已砍过去。
幸好那报事之人躲闪及时,这才免做刀下冤魂。
他正要挺刀复砍,又见一人纵马驰来,翻身落地,大喊:
“国相,大事不好了!金城失守了!”
同样的话,这一次,昌豨没有骂,也没有砍。
因为这个来人,他认得,是刘耀。
昌豨慌忙上前问道:“先生,金城失守了?”
“失守了!”
指着戏马台,昌豨歇斯底里道:
“不可能!不可能!
吕布还在那戏马台上,除非能招天兵助他,否则拿什么来袭我金城?”
刘耀见他精神有些异常,赶紧道:
“国相!
不要再糊涂了!
吕布根本就不在戏马台!
他早就命主力偷偷入了南门,对金城发动突袭,城内兵少,死战不敌,都降了!
卑职虑国相安危,一路冒烟突火,从角门逃出,前来报信,岂能有假?”
昌豨知道,谁都会骗他,主簿不能。
但他还是有点不信,大叫道:
“我派去包抄南门的那二营兵呢?”
刘耀把脚一跺,道:
“哎!
我早说过,此兵不可用,国相不听。
那些人不懂战阵,早在他们主力到达之前,就被吕布领着骑兵一番冲杀,死走逃降,烟消云散了。”
到现在,昌豨才如梦方醒。
当啷一声,手中钢刀落地,继而发出灵魂拷问:
“先生,如之奈何?”
还没等刘耀回话,就听见北方人喊马嘶。
昌豨定睛一看,只见一彪人马,自金城南门冲出,流星赶月一般朝他这边奔来。
他情知不好,本能地上马想逃。
可辗转四顾,心中甚是茫然。
往哪逃?
东、北两面都是敌兵,南面的头顶上,还有个要撒尿淹死他的成廉。
一番考量,唯有向西。
他调转马头,刚要启动,却见西面火把晃动,一队骑兵追风逐电般迎面冲来。
火光照耀之下,只见为首那人手持方天戟,胯下赤兔驹,正是吕布。
看见此人,他吓得差点跌下马来。
极度的恐惧,让他疯狂咆哮:“列阵!列阵!”
仅存的数百死忠,慌忙布了个圆阵,将昌豨、刘耀二人护在中央。
吕布命人喊话:
“昌豨,尔已身陷重围,不如早降!”
连喊三遍,无人应答。
他不想再拖延时间,正准备下令进攻,忽见一人一马,自圆阵中驰出。
军兵引至近前,吕布道:
“尔是何人?”
那人马上欠身一礼,拱手道:
“卑职彭城主簿刘耀,特来拜见君侯!”
“久闻主簿之名,幸会!幸会!”见他说话声音洪亮,人偏瘦却很有精气神,吕布笑道,“敢问先生,来此何干?”
刘耀道:
“眼下情势,虽黔首妇孺,亦知无可挽回。
唯国相痴顽,尚不知何去何从。
敢请君侯宽限片刻,容我劝其来降。
倘彼不肯,君侯再攻不迟。”
吕布点点头,笑道:
“可以。
昌将军若能知逆顺之道,布又岂是好杀之人?
那就有劳主簿了。”
刘耀称谢而返。
可是,等了许久,却始终不见回音。
吕布远远望去,只见圆阵之中,一人策马盘桓,忽左忽右,忽前忽后,像是着了魔一样。
他心道,昌豨啊昌豨,你不快点投降,还想捣什么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