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地方后，洛程赋一眼就看到了那道显眼的黄色警戒线。

    李山从车窗探出头来问道:“带烟了吗？”

    洛程赋拍了拍鼓鼓囊囊的大衣兜，沉声道:“带了。”

    “这边来的人的是谁？”

    “应该是李叔和木子。”

    “和他们打个招呼吧，该换班了。”

    “嗯。”

    洛程赋点了点头，缓步走向了站在警戒线旁的警察们。

    李山却没有立马下车，他拉上玻璃瞄向四周——除了几个凑在一起小声指指点点的老头、老太太，这附近几乎没有什么看热闹的人，尽管如此路过的人们还是向出事的大楼投来异样的目光。

    李山叹了口气，他捏着自己满是胡渣的下巴陷入了沉默。

    不过多久，洛程赋回来了，他敲了敲车窗说道:“师傅，已经说好了。”

    “嗯，情况怎么样?”

    洛程赋眉头一皱，脸拧成一个八字沉声道:“……很吓人，有一个新来实习的小姑娘在勘察现场的时候晕了过去——”

    李山打断洛程赋说道——“啊……听说报警的那个人是个小姑娘……她怎么样了？”

    “带回局里了。”

    “状态什么样?”

    “开始时明显是被吓到了，但冷静了几分钟后能清楚的回答我们的提问。”

    “吼……”李山闻言微微一笑，“几分钟就缓过来了，小姑娘胆儿挺大啊……”

    “师傅，咱们要不先上去看看?”

    “当然了——走，上去看看。”

    李山开门下了车，洛程赋紧随其后，两人向着楼上走去。

    ……

    ……

    “来了啊。”守在紧急通道楼梯口的警察阴着个脸看向姗姗来迟的李山和洛程赋。

    洛程赋看着这位没个好脸色的男人，心里不禁疑惑——“这家伙是谁啊?”

    李山眯眼笑道:“来了来了，再晚来一点怕你支持不住啊。”

    “得了吧，别仗着你有点我们学不来的本事就搁这儿摆谱。”

    “既然老哥你都承认小弟有那么点手艺，那小弟我稍稍得意一下也没什么关系吧——来，程赋，让你姜叔认认你。”

    说罢，洛程赋就突然被李山拍着后背推到了男人面前。

    男人打量了洛程赋片刻后点了点头:“这孩子一看就比你有出息。”

    李山笑道:“可不是嘛，我的徒弟当然得比我有出息了。”

    洛程赋打了个招呼说:“姜叔好。”

    男人拍了拍他的肩膀，点点头道:“好，你好你好，和你师傅好好学吧，别看他平时不出风头，可真到麻烦事上却少了他就不行，听叔一句——跟着他好好学准没问题！”

    “是！我知道了！”

    “哈哈，好小子！”

    李山看着交谈甚欢的二人笑意更浓了，不过他却轻声打断了他们——“我知道你们爷俩一见面就投缘，但是闲话还是放在后面再说吧，姜云哥，带我们进去吧。”

    谈到正事，姜云也不再拖沓，他高兴的脸庞重新变回了开始时的阴沉冷淡:“说的也是，你们先进去吧，我把警戒线拉上。”

    李山点了点头，他冲洛程赋轻声招呼道:“既然你姜叔都这么说了，那咱们就先进去看看吧。”

    “嗯。”

    二人走进门内，清脆的脚步声在楼道中回响着，声控灯亮起，照片中的那一朵朵骇人花朵赫然出现在他们面前，而在那些地狱绘图的正下方对应着杀人凶手用来绘制图案的、已然枯槁的身体组织。

    “程赋，点上三支烟。”

    “明白。”

    洛程赋表情凝重的将三支烟点燃竖在了墙边，他深吸一口气，虽然俯下身来冲着那冒起的白烟拜了拜。

    李山也不吩咐什么就径直向着各个住户的房间走去，一般来说，看到楼道内那些残破不堪的人体组织里，第一反应就是这些组织的主人在生前经历了可怕的残害，因此只要观察他们的住处应该就能从中找到些许蛛丝马迹。

    他在屋内随意溜达着，从受害者的客厅串到卧室，再由卧室串到卧室内的内置洗手间，转完一户便转到另一户，一处一处的仔细观察着。

    可事实正好和常理相反，所有死者的家里都极其整洁干净，根本发现不了一丝一毫搏斗、受伤流血的痕迹。

    洛程赋蹲在地上望着防盗门，皱着眉头喃喃道:“按理来说多少这屋子里多少都应该有些搏斗的迹象，但是这屋子干净的就像没人住过似的。”

    李山不搭话，他继续观察着防盗门前的点点痕迹——以防盗门的门框为界线，紧贴着防盗门的边界线上是已经凝固的血液，但是门内却没有任何血液渗透进去的痕迹；再看地上画出来的白线，受害者无一例外全部倒在了防盗门外，然而一般来说，若是凶手突然从外面突然向受害者发起攻击，受害者没准会在推搡中倒在屋内，可事实却是每个人都以十分相似的姿势倒在了屋外，并且那姿势与其说是被人袭击了，倒不如说是突然被什么东西给绊倒了。

    洛程赋把之前拍下来的照片递给了李山，每一个受害者的表情都十分平和、安详，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狰狞和痛苦之色，这就说明虽然这些人都受到了惨绝人寰的暴行，但是却全部都是在没有痛苦的状态下死去的。

    李山思索片刻后沉声问道:“监控调出来了吗？”

    “调出来了。”

    “请你姜叔他们刻份光盘给我，我拿回家去看。”

    “好，那师傅，咱们接下来做点什么？离开吗？”

    “不，最重要的地方咱们还没去——这里的钥匙你和物业要来了吗？”

    洛程赋闻言从大衣兜里掏出一大串钥匙说道:“开始从楼下和同事们说话的时候就拿到了。”

    李山点点头:“那就好，现在该去问题最大的住户那里了。”

    李山一边说着，一边不由自主的将目光移向了那扇紧闭的房门——401号房。

    ……

    ……

    洛程赋在那一大串钥匙中尝试着找到能打开401号房的钥匙，而李山则站在一旁捏着自己的下巴沉默不语。

    其实在刚刚来到这楼里的时候，李山的视线就落在了401的房门上。

    401号房，准确的说是3A01号房，栖霞公寓的开发商在盖楼时将公寓中的楼层和住户门牌上的“4”全部替换成了“3A”，每层楼有7个住户，他们的门牌号都是从“某01”到“某08”，“04”的门牌被直接跳过了。

    在这种奇怪的安排下，“某01”门牌的住户会紧挨着电梯门和紧急逃生通道，而人们通往其他楼层的通道也只有电梯和紧急逃生通道。

    这就意味着，若是有人从电梯或者紧急逃生通道来到楼层的话，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某01”号住户。

    换言之，或是杀人凶手从这两处通道来到楼层进行无差别屠杀的话，为何要特意跳过最先看到的401号住户呢？

    “话说……师傅，你不觉得很可疑吗？”

    洛程赋一边对着锁孔一边打断了李山的思考。

    李山闻言不由地一笑道:“你也注意到了？”

    “嗯，很可疑啊……为什么凶手偏偏跳过了最先看到并且理应是最先遇害的401号住户呢？”

    “关于这点我也说不清楚，有没有一种可能，杀人凶手根本就不是通过楼道或者电梯来到这楼层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家伙就是凭空出现的咯?”

    “很有可能，毕竟每个住户家里都没有被人从窗外侵入的痕迹，小区外面的保安处也没有拍到任何人出入这栋楼……总而言之，还是先看看401里是否有着什么让我们破局的关键信息吧。”

    “嗯……找到钥匙了，就是这一把。”

    洛程赋说罢，便用钥匙打开了房门，映入眼帘的是收拾的十分整洁的客厅，各种物品都摆放有序，地板也擦的很干净。

    洛程赋心里暗叹道:“从这情况看，这里大概也是没什么收获了。”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回头看向身后的李山，谁知李山却变了副脸色冷冷的盯着那扇防盗门。

    洛程赋见状疑惑的问道:“师傅，怎么了？”

    李山不说话，他将手轻轻点在那道防盗门上，乌黑的瞳仁忽的亮起点点赤红的光亮，刹那间，一道石头坠入水中泛起荡漾般的波纹猛然骤起散向四面八方，这一瞬间，他看到了这扇门前发生的些许片段——

    一个少女，一脸惊疑的来到门前，犹豫片刻后，她检查了一下门锁，随后松了口气似的离开了门前。

    看到这一切的李山沉默了，他再次将手放了上去，努力的想要再从门前窥探些什么似的。

    刹那间，他愣住了，眼前的景象忽然变得一片漆黑——

    空洞而深邃的长廊，伸手不见五指，滴滴答答的水声，墙壁上缓慢蔓延的形似毒蛇的阴影……

    李山隐约猜到了他看到的这副景象究竟是什么，不出意外的话这就是昨晚凶案发生时的楼道。

    “咚。”

    一声诡异的声响忽然从望不到头的深渊中传来。

    “咚。”

    再次响起的一声让李山眉头一皱。

    “你……在找什么呢？”

    一道刺骨如冰川般的极寒随着这声机械沉重的提问猛地摁在李山的头顶，一股几乎要捏碎李山头颅的怪力深深嵌入了李山的皮肉。

    “哈……”

    一股夹带着腥咸气味的吐息缓缓降落在李山的脖子上，随之而来的是让他瞬间打起冷颤的冰冷触感。

    就在这时，那沉重的声音再度响起——

    “我……问你，你……在找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