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关于土山村的未来
欢乐的日子总是过得特别的快,过年四处串亲戚、打牌、七大姑八大姨喊吃饭,一转眼就到了大年初二的晚上。
白玉飞跟着老爹吃过晚饭,就来到土山脚下,给祖宗先辈烧些黄纸,送点天地银行超大额的票子,起步都是千万级的。
等到纸钱都烧完了,一屁股坐上老爹的电动车。
“先送你回去,我要到村西你许叔叔家去一趟。”
“我也去。”
白爸爸奇怪的回过头,“你去干嘛?”
白玉飞眨了眨眼睛,嘻嘻哈哈道:“去见见世面。”
电动车发动,风驰电掣的行驶在坑坑洼洼的山道上,小风吹得嗖嗖的,拔凉拔凉的。
……
许道平让妻子把家里灯光打到最亮,客厅里装的立式空调打到30度,然后把家里只有摆席才上的长条板凳一口气全都搬出来。
这长条板凳的容载率比较大,寻常坐下四个人,挑不出一点问题。
许道平夫妻俩从家里硬是翻出来十来条长条板凳。
再加上十来条,只能一个人坐的小板凳,把整个客厅摆的严严实实的。
有种当年梁山泊上轮次排名的即视感。
太阳刚下山,就有捧着茶杯的村里人陆陆续续的走进来。
看见许道平就点点头,然后被夫妻俩请进客厅,等到白家父子到的时候,清洁溜溜的白色地板上,洋洋洒洒的全都是瓜子壳。
“老白来了。”
“来来来,坐这里。”
白孝武被拉进人群里,找个长条板凳刚坐下,手里就被塞满了瓜子。
长条板凳被大人们占完了,白玉飞试图找个小板凳,坐到大人们身后去,可是找了半天也没找到。
人真的太多了,全村四十六户人家几乎都派了代表来,整个客厅里的人加起来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这些人都是土山村的骨干,家里的顶梁柱。
大概等了有十分钟左右,等人都到齐了,许道平脚踩着吭吭哧哧的瓜子壳,走到客厅正对大门的座位上坐下。
“各位,今天喊大家过来,是为了厂子最近出现的传闻,关于厂子可能要倒闭的事,这件事是真的……”
许道平停顿了一下,“我想问问大家的想法,这不是小事,我们该何去何从?”
许道平简明扼要突出重点,尽管他的声音并不大,此刻却牵动着客厅里百十来号人的心。
本来乱糟糟的客厅,瞬间变得鸦雀无声,大家不由自主的把目光聚到一起,一双双眼睛齐刷刷的,如同聚光灯般打在最显眼位置上的许道平。
白玉飞也看向这位“未来老丈人”,心里核算着,该以什么样的心态来参加这次会议,尽管他最多算个外围的参会者。
许道平说的没错,这不是小事!
“你是说,厂子里闹得沸沸扬扬的,说要倒闭的事是真的?”
“老许,你知道的情况比我们多,和我们大家详细说说。”
“说吧老许,大家伙儿今天来就是为了这个事。”
沉寂的大厅也仅仅沉寂了片刻,如同火山爆发前的宁静。
等到临界点终于被突破时,喷涌而出的热潮,一波推着一波,在还没等到故事高潮的时候,已经爆发了一次。
人们七嘴八舌,纷纷交头接耳议论起来。由不得他们不紧张,农民赖以生存的田地被长河钢厂征了去做围沙坝,如果连养家活口的唯一来源也倒闭了,他们日子该怎么过?
这是大事,攸关全村四十六户人家生存的大事。
本来,这种事情都只是在厂子里面时有时无的传播,可是,这件事却被许道平拿出来说,味道可就不一样了。
许道平是什么人?
那可不是一般人!
在土山村众人眼里,那是个能人。
毕竟,整个土山村全都是车间的工人,只有一个例外,那就是许道平。
许道平可能在厂子里的身份微不足道,但那是在厂子里。在土山村,作为仅仅两名能够在办公室办公的人之一,他的身份和地位,那是不可同日而语的,还有一个就是他媳妇。
今天这场会议可不就明摆着是夫妻俩联袂主持的吗?
如果说,厂子倒闭这件事是一层还没捅破的窗户纸,那么许道平就是戳破这层窗户纸的人。
许道平的妻子端来一瓶热水,给许道平把茶杯满上,许道平浅浅尝了一口,放下茶杯。
“厂子的订单都是蓝钢股份给的,十几年了,一直是这样。”
“可是最近不知怎么搞的,一直合作很愉快的蓝钢给的订单越来越少,再这样下去,很可能咱们厂子就失去蓝钢这个客户了。”
“没了蓝钢,咱们厂子撑不下去了。”
许道平一口气说完,扫了一眼满堂客,不在说话。
他今天把村里人都叫来,是想听听大家伙儿的意见,如果按照他自己的意思,还是趁早寻求其他的出路,但目前这只是他个人的想法,他想要多听听其他人的想法。
许道平把真相摆到台面上,立刻就有年纪不算太大的年轻人,不假思索的回应道:“那咱们可不能干等着做炮灰啊!要我说干脆辞职,找其他出路去,活人可不能被niao憋死!”
这句话说到了许道平的心坎里,他刚要表示赞同,一个染着黄头发的青年跳了起来,“放你的狗臭屁,你说的轻巧,咱们村子里那么多人,难道说不干就不干了?”
“我他么刚说了一门亲事,还是人家听说我在长河钢厂上班,才同意跟我接触接触,要是辞职了,人家反悔了,到时候我找不到媳妇,你赔给我吗?!”
说的大义凛然,毫无破绽,脸红都不带红的。
自古男大当婚,到了娶媳妇的时候就得娶媳妇,这是天理循环,自然法则,说的一点毛病没有。
今天你敢耽误我娶媳妇,明天我就敢烧你家祖坟。
黄头发青年正是土山村最大的一批孩子中的一个,许涛。
被呛声的青年一看是许涛,也不敢作声了,都是一个村的,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杆秤。
许涛的话影响了一大部分的适婚青年,他们一想,对啊,要是从厂子辞职,恐怕以后就告别对象这种生物了。
大人们也有各自的苦处。
“离了厂子干嘛去?咱们都一大把年纪了,现在又没有地可种了,难道去工地做小工吗?”
“你们都不行,我更不行了,家里好几张嘴等着吃饭呢,上学念书哪一样不要银子?说辞职的人你跟我说说你是怎么想的?我真想喊电视台的来采访你一下!”
乱了,完全乱了。
一方面担心厂子倒闭,心里诚惶诚恐。一方面又没有好法子,或者说没有好路子,缺乏其他的生存手段,曾经在青山镇显赫一时的土山村,这就走到末路了吗?
“怕什么!咱们在厂子里干了十几年,就算它真倒闭了,该我的工资一分钱都不能少!”
“你们难道忘了92年发生的事了?过了那么多年,把你们的血性都磨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