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忌仙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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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回山

    “师弟……你走吧。”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陈承安差点拔出夺魂剑。

    蒋炎是什么意思?

    他看出我想走了?

    种种思绪在陈承安脑中闪过,可当他与蒋炎对视后,握剑的手渐渐松开了。

    蒋炎没有丝毫的敌意。

    其实在陈承安与血肉妖魔的交锋初期,蒋炎的确是陷入幻术昏迷了。

    但是在战斗的后半段,血肉妖魔的重心全部放在了对付陈承安上,解除了施加在蒋炎身上的幻术后,他就苏醒了。

    一醒来,蒋炎就瞧见了全身被耀眼金光缠绕,手握雷霆法剑的陈承安。

    “我不会问你奇怪的神通法术是跟谁学的。”

    “我也不想知道,你来到太乙门是想做什么,想要得到什么。”

    蒋炎黑白分明的眼眸中是浓浓的疲惫。

    “看在师兄弟一场的份上,听师兄我一句劝,不要回山门了。师傅这个人,远比你想象的还要可怕。

    我们虽然号称是他的弟子,实际上仅是帮他做事的工具而已,一旦他发现了你的异常……

    你会死的。”

    在蒋炎心目中,师傅青云子就是不可战胜的存在。

    别看青云子现在一副半死不活,仿佛明天就会老死的模样,全都是假象,蒋炎见过太多轻视青云子,最终被残忍杀死的人。

    要不然太乙门那些个修炼功法、法宝法器、灵丹妙药是怎么来的?

    尤其是修炼功法。

    许多门派为了隐秘,讲究口口相传,不会落文字在竹简、书籍上。

    青云子就抓了他们,长年累月的用刑逼问,等问出一套功法来,就用弟子来尝试能否修炼。

    直至确认逼问出来的功法没问题,青云子才会杀了对方炼丹。

    修炼者相对凡人来说,是更好的炼丹材料。

    听着蒋炎的描述,陈承安忍不住说:“还真是把利用价值榨干,一点都不浪费啊。”

    蒋炎说:“一旦你被师傅发现修炼了他不知道的功法,那么,等待你的就是后半辈子无休止的折磨,一直到死。”

    陈承安问:“那你为什么不走呢?”

    蒋炎跟陈承安不一样,深得青云子的信任,随便找个时间下山,再也不回来就可以了。

    “因为,他是我的师傅啊。”

    蒋炎轻咳了一声,又有大量鲜血呕出。

    “我七岁跟着师傅,至今二十四年。对我来说,他是的师,更是父。没有师傅,我早就饿死了,谁都可以走,但我不能走。”

    陈承安怔怔望着蒋炎。

    他没想到,天天把太上忘情挂在嘴边,整日冷着一张脸的蒋炎,竟然会说出这么重感情的话。

    “别动。”

    蒋炎吃力的抬起手,在陈承安脑后凌空一抓,忽然,细微的波动闪过,一张巴掌大的黄纸纸人出现在他的掌心。

    “这是什么?”

    陈承安微微皱眉,他在纸人上感受到了浓烈的恶意,隐约还能看到一根若有若无的线。

    线的一头缠着纸人,另一头飘荡在空中,延伸到了天空尽头。

    “这是师傅给每一个弟子下的咒,只要这纸人还在,他就能知道你在哪。”

    蒋炎沾了沾唇边的血,在纸人胸口画了一个圈。

    陈承安看到空中的线被缠在了这个圈内,形成了完整的闭环。

    “这是二师兄临死前告诉我的办法,能封住纸人与师傅之间的联系,这样你逃走后就不会被师傅追上了。”

    二师兄……陈承安还记得顾晴霞说他是在外斩妖除魔的时候死的,现在看来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是青云子杀了他。

    蒋炎把纸人递给陈承安,“保管好,记得别弄坏了,要是纸人损坏,封印的法子就没用了。”

    陈承安接过来,纸人在他手中缓缓淡去,悄然重新悬在脑后。

    随着死亡一步一步靠近,蒋炎放下了很多包袱,露出生硬却温柔的笑容:“好了,时候差不多了,走吧。”

    陈承安拿起夺魂剑,低着头大步往外走。

    起初他走的很快,但走出五六步后,速度就慢了下来,越走越慢,到最后他定在了原地。

    咔哒,夺魂剑轻轻锤在地上。

    陈承安背对着蒋炎说:

    “你救了我三次。”

    “第一次,在杨柳村,要不是你及时赶到,我可能已经被官兵乱刀砍死。”

    “第二次,在地洞中,还是你及时出现,斩断了血肉妖魔的触须,我这才没有被它一口吞下。”

    “第三次,就是刚刚,你帮我解决了纸人,否则,等我今后逃离太乙门,必然会被青云子追上杀死。”

    陈承安转身看着蒋炎,眼中的犹豫消失,只剩下坚决。

    “平头百姓讲究自扫门前雪,太乙门修炼的是太上忘情,我知道现在走,对我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但这是错的,修道修的是德,修的是心胸坦荡。

    我今天要是把你扔在这等死,独自离开,这件事就会成为我的心魔。直到十多年后的某天走火入魔,把我变成青云子一般的怪物。

    所以,我会带你一起回山,让青云子把你救回来,不过你需要答应我两件事。”

    陈承安竖起两根手指。

    “第一,替我保守秘密。”

    “第二,等伤势治愈好后,帮助我离开太乙门。”

    想要将蒋炎活着带回太乙门,就不能委托别人,陈承安必须全程陪同,因为只有他的金光咒才能压制虫群。

    一旦回到太乙门附近,就进入了青云子的视线中,把蒋炎放在山脚,扭头离开的办法根本行不通。

    可能还没走出十里地,就会被青云子追上。

    至于蒋炎是否会在回山后,把陈承安的秘密告知青云子……

    一个告密者,是不会在临死前告诉陈承安纸人的秘密,还劝他赶紧走。

    陈承安愿意相信蒋炎的人品。

    蒋炎的视线中满是复杂的情绪,沉思良久,他重重点头。

    “我答应你。”

    陈承安不是喜欢拖沓的人,和蒋炎商量妥当后,他就背着蒋炎走向阳仙陀。

    ……

    之前血肉妖魔引动埋藏在地底的触须,导致地底震颤,阳仙陀的村民们以为是闹了地动。

    比起一夜只杀一人的妖魔,地动显然更可怕,村民们全都从家里跑出来,聚在张村长家外面的空地上。

    因为是初冬,天气寒冷,他们便在地上点起了篝火。

    一方面是取暖,另一方面,因为血肉妖魔每次都是在太阳落山后出现,他们是想用火焰驱散妖邪。

    村民围着火堆取暖,小声讨论着妖魔、生计之类的话题。

    小桂花没能挤到篝火边,小小的身子在人群外面缩成一小团。她坐在木桩子上,一边吸着鼻涕,一边望着村口的方向。

    虽然又冷又饿,但她的眼睛却闪亮亮的。

    小桂花始终望着村口的方向。

    她还记得那位大哥哥的承诺,会把她的妈妈带回来。

    只要妈妈回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当陈承安背着蒋炎回到阳仙陀,一名眼尖的村民大喊:“有东西……有人过来了!”

    村民们高举火把,脸上或激动或紧张,朝着陈承安的方向迎了过去。

    当看清陈承安的脸后,所有人忍不住绽放笑容。

    陈承安和血肉妖魔在村子中央交战时留下的痕迹,村民们都瞧见了,陈承安活着回来,说明妖魔肯定是被杀了。

    他们还没笑多久,在陈承安背上的蒋炎就进入到火把的映照范围。

    “啊!”

    不少村民被吓得惊叫出来。

    此时,蒋炎的样貌的确十分骇人,裸露在外的脸颊、手臂上有细密的肉虫在上下蠕动。

    因为体内无时无刻不在交战,眼球充血,猩红一片,像恶鬼多过活人。

    孩子被吓得啼哭,男人微微哆嗦,还有几个心理素质差的妇孺当即身子一软,昏了过去。

    张村长好歹是一村之长,害怕归害怕,他还是站了出来。

    “陈仙长,您这是……”

    陈承安没有时间和他慢慢解释,每耽搁一刻,蒋炎死亡的概率就大一分。

    他用最简洁的话语说:“妖魔死了,再也不会出现了,不过我师兄受了重伤,我必须马上赶回山门。”

    “这……”

    张村长没想到是这个结果,张了张嘴,最后低头拱手。

    “仙长高义。”

    他朝后面招招手,妻子拿着沉甸甸的包裹走上来。

    “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陈承安接过来,打开一道缝,里面是银子和铜钱,大致掂量了一下,差不多有三十两。

    阳仙陀不是什么富裕的村庄,凑出三十两银子,是张村长的极限了。

    “哥哥,你找到我娘了吗?”

    陈承安低下头,看到了光着脚丫走过来的小桂花,她的手脚、脸颊冻得通红,幼小的身子在微微发抖。

    陈承安半蹲下来,拉过她的手,把香囊和木质簪子放在她手里。

    “你娘……她走了,去了很远的地方,可能要很久很久才能回来。”

    小桂花认出了木质簪子是属于娘亲的,苦难家的孩子早当家,她明白所谓的“很远的地方”是什么意思。

    克制了不知多久的泪水涌出,更让人揪心的是,这个过于懂事的小姑娘,连哭都舍不得发出声音,只是默默的流着泪。

    陈承安答应过她的母亲,给小桂花找一个出路。

    他本来想带她回山门,先在山脚下的村子生活一段时间,逃走的时候再带着她一起走。

    可看到手里的银子,陈承安有了新的想法。

    “张村长,这银子给你。”

    张村长刚忙摆手,“这使不得,您二位出了这么大的力,还受了伤,这是您应得的。”

    陈承安摇头说:“不是白给你的。银子算是饭钱,小桂花着孩子从今天起,就交给你来照顾。”

    张村长能放下县城的舒服生活,在阳仙陀最危险的时候回来主持大局,陈承安相信他能靠得住,不是拿了钱不管事的人。

    张村长为难的接过银子,最后咬牙说:“请道长放心,小桂花这孩子,今天起就是我的孩子。”

    事情安排妥当,陈承安不再耽搁,坐上马车,挥动缰绳,离开了阳仙陀。

    回去的路上,陈承安丝毫没有体恤马匹,一路疾驰。

    几日后。

    “师兄,我们回来了。”陈承安说。

    马车内迟迟没有回应,他掀开帘子,蒋炎面色铁青,嘴角流出黑色血液。

    陈承安抓住他的手腕,脉象微弱,时断时停。

    不敢耽搁,陈承安背起蒋炎,扔下马车,向山上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