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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一见钟情

    来到招募中心已经将近八点半,昨天还空荡荡的,今天挤满了男男女女,约有三四百。江木泽心里更是忐忑,似乎竞争率几乎为零。他厚着脸皮挤进人群,然后从门口进来两位着红色职工装的面试官,一位年轻的精神小伙,一位靓丽的美女,美女面试官抬头对着涣散的人群严肃地喊道:“大家静静,排好队,······排好队快点,一行一行的。”

    彼时,江木泽并未来过广东,以前都混迹于北方,所以总认为他的个子是最小的。然而在这里,他居然高过了很多人,站在后排的一位大姐,忽然笑嘻嘻地把他拉到她的位置,扭头很抱歉地说:“你太高了,挡着我什么都看不到。”

    那大姐说完,理所当然地站到了前排。江木泽看了一下左右,左边是个年轻小伙,憨厚的外表,结实的身材,跟自己差不多高,江木泽朝他微微一笑,他却以咧嘴笑回应。江木泽感觉不适,便转头看向右边,是一位中年矮个子男人,目测应该有五十来岁,他顿时放心了许多,心想:我会比不过他?

    在面试官的指引下,大家做了最简单的体表检查,然后就是身份证登记。毕了,大家排着长长的队伍,在男面试官的带领下,循序走进B厂大门,到二楼新员工培训大厅。男面试官捋了捋桌上的文件,拿了一部分走出了培训大厅,美女面试官则开始她精彩的讲解,讲解关于公司的历史和现在以及未来的发展前景。

    江木泽表面仔细地听着,实则想着“熊大在哪里?会是面试官中的其中一位吗?”

    大约30分钟,终于讲完,什么都没听,只是隐约记得前面有一句话“咱们老板是福建人”,“咱们公司专注生产女性内衣、胸围、运动围、泳装等”。

    接着,美女面试官给每人分发了一张简历表,江木泽认真地过了一眼,填写了个人基本信息,然后看着空白处发呆。十几分钟过后,大家都陆续交卷了,只有他还看着空白处愣神。这时,高挑的约二十来岁的美女面试官向他走来,所有人的目光也好奇地投过来,美女面试官冷着脸严肃地问:“你在搞什么?”

    江木泽抬头看了她一眼,羞愧地低下头弱弱地将简历表递给她。她面无表情地看着简历表,然后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福建人?其他什么都没有?电话号码也没有?紧急联系人也没有?这怎么搞?”

    此时的江木泽手足无措,紧张得满脸通红,红到了脖子根,额头直冒冷汗,感觉浑身像火烧,好想立刻马上离场!而美女面试官似乎也注意到了他的变化,快速伸手按住他的肩膀说道:“你坐着别动,这里这么多人你跑不了!”然后喊来保安,对保安大哥说道,“这个人可能有问题,你先拿他身份证到楼下警务室查一下。要查全面!”

    顿时,整个大厅气氛变得非常紧张,大家议论纷纷。江木泽低血糖,一旦紧张过度,就会手脚僵硬、颤抖,目光呆滞,大脑一片空白。而这状态更让人觉得他有问题!忽然,不知谁的手机没设置静音,“嘀嘀嘀”的QQ提示音响起,江木泽瞬间回过神来,好比大梦初醒,抬头看向美女面试官:“喂!我没问题,只是没打过工而已。”

    “没打过工?现在谁还没有个手机?你的呢?是怕被定位扔了吧?”美女面试官很是不屑地说。

    “我晕!就这吗?”江木泽很郁闷。

    “远不止,紧急联系人也没有,是在老家犯了事吧?”美女面试官很是怀疑地道。

    “啊?”江木泽猛地站起来,又被美女面试官用力按下,他急得,大声地撒了个谎,“我手机,我手机在从南昌来深圳的火车上被偷了!不信给你看车票!”江木泽边说边从挎包里取出火车票递给她。

    美女面试官很不屑地接过车票,瞄一眼就扔在桌上:“在保安回来之前,你最好坐着别动!”

    江木泽很不解地看着她,突然变回了原来玩世不恭的江木泽,控制不住地低声感叹道:“好美呀!”

    “什么?”美女面试官似乎没听清,不解地盯着他。

    “我说你好美呀!大眼睛,小嘴唇,高鼻梁,高额头;自然的柳叶眉,乌黑亮丽的秀发,两鬓青丝飘逸;还有这身材,简直是活脱脱的神仙姐姐啊!”江木泽边说边还在自己的脸上指桑骂槐地比划着。

    “你!”美女面试官瞬间急得满脸通红,“你敢耍流氓,马上把你抓起来!”

    看到她羞答答生气的样子,江木泽变得更无赖起来:“抓起来有什么,赚一顿饭吃,然后明天又屁颠屁颠地来面试了,你多麻烦呀!”

    “你!信不信现在就把你轰出去!”她厉声喝道。

    江木泽笑呵呵的,似乎忘记了自身处境,耍起流氓来根本就没其他人什么事,也忘记了如果进不了这个厂将何去何从!只见他嬉皮笑脸的说道:

    “那可别呀,我还没跟你表白呢!”

    美女面试官气坏了,一直按在江木泽肩膀的手终于撒开,后退了好几步,看着他嬉皮笑脸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笑罢,江木泽缓缓站起来,认真地整了整妆容,转过身正面对着美女面试官,很正经且霸道地说道:

    “美女,别生气,我很认真的告诉你,我喜欢你,就在刚才看你的那一瞬间,虽然有些唐突!如果我有幸留在贵公司工作,我一定追你,不管你是否已有归属!”

    “你滚!”她咆哮着,“现在马上滚!滚出去!”气得她一屁股坐在身后的椅子上,背着脸。

    江木泽漫不经心地移到她跟前,轻声地说:“只要你不生气,我马上滚,马上就滚。明天再来。”说完看了一眼她通红的耳根,转身向门口走去。

    她真的生气了,但身后还是不争气地响起了热烈的掌声,起哄声。

    刚到门口,刚才那位离席的男面试官手里拿着身份证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两位民警叔叔。江木泽伸手欲将身份证拿回,男面试官手缩了一下,问道:“干什么去啊?”

    “今天不面试了,明天再来。”江木泽说。

    “干嘛要明天啊?现在面试了,明天就可以上班啦!”男面试官说着,温和地挽着江木泽的肩膀硬是往大厅里“推”。半推半就间,已来到美女面试官前,大家也安静了下来。

    民警叔叔接过男面试官手中的身份证,递给还在气头上的美女面试官,说:“人没问题,可以继续面试。”

    “那什么有问题啊?”好大的脾气,她怒吼道,“是不是还有别的问题啊?”看来刚才自己实在太冒昧了,完全没有顾及她的感受和面子。

    “这是什么情况?”一脸懵的男面试官顿时一脸懵。民警叔叔被她这么一吼,也略显尴尬地说道:“其他的是他的个人隐私,要经得他同意才能说。”民警叔叔说完,看了看江木泽。

    “我不同意!”江木泽态度非常明确且坚决,现场立刻鸦雀无声。

    “既然能查到,怎么是隐私呢?”她努力地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压低了嗓门,心里也清楚自己的意图是无理的。

    “确实是隐私。要不然你去查看,在天眼网和央行系统。”民警叔叔说完转身欲走,这时她才在恍惚间低声说了声“谢谢”。

    江木泽看着民警叔叔的背影也喊了声“谢谢啦”,民警叔叔听到后也回头对他微笑,并竖起大拇指以示回应。

    民警叔叔走了,男面试官立刻追出去,好奇且小声地问道:“查到什么了?可以告诉我吗?”

    “不可以!”民警叔叔憋了他一眼下楼去了。

    “一点点也行啊?”他紧跟其后。

    “一点也不行!”

    ······

    生气快,平复得也快,她缓缓抬起她那生气的还泛红的迷人的双眼,瞄了江木泽一眼,站起身把身份证往桌上一扔:“坐下吧,我们继续!”刚才,她是多么希望能找到哪怕是一点点的借口把他轰走,以挽回自己的面子。

    她站在讲台上,正要开口说什么,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再次走到江木泽面前,轻声又严厉地说道:“我们的面试是公平的,虽然你刚才很无礼,我也不会因为此事对你有报复行为,请你放心!”她要给自己台阶下。

    “对不起,我冒昧了!”江木泽很诚恳地说,而她虽然没有理会,却也平和了许多:

    “那你这简历怎么办?没有电话怎么联系?”

    “这个,我觉得不是多大问题。上面有我QQ,我现在穷得只剩下一个笔记本电脑了,QQ联系我就行。”

    “穷的只剩下笔记本电脑?你这!你这?”她不可思议地苦笑了,“我晕啊!我们一个月工资都不够买的东西!你这是扮猪吃老虎啊你?”

    “不不,不要误会!我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就剩下一个电脑可供联系用。”

    “电脑你时刻带着吗?”这美女面试官的脑门今天算是转不开了。

    “是的,跟了我十几年了,没离开过。”

    “什么牌子的这么牛?”她似乎忘乎所以。

    “你这?我无语!”幸好江木泽是清醒的,不然培训大厅就变成两口子吵架的地方了。

    “对,对不起,我失态了。”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接着问道:“那你这紧急联系人呢?亲人呢?你万一有个什么事怎么办?难道也跟你家里人QQ联系吗?”

    “哦不,我没有家人,有什么紧急情况,比如跟生命有关的,找警察叔叔就好。”

    “你这!”她无奈地摇了摇头,调侃地问,“那就写110吗?”

    “行。”江木泽边答边认真地在紧急联系人一栏写下了“110”。美女面试官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你!你应该是这世界最奇葩的人了,历史第一人!”

    “怎么?笑我没家人啊?万一哪天你真的成为我的家人了呢?”江木泽调皮地笑着。

    “你,别胡说八道!想追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她娇羞地说。

    “大姐,注意场合!”

    “你!”她又不好意思地笑笑,然后拿着江木泽的简历回到台上说,

    “快下班了,我们就到此吧。早上的时间都被这位奇葩先生浪费了。下午两点半大家准时到招募中心集合。散会。”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培训大厅。

    大家一伙人立刻围到江木泽面前,纷纷竖起大拇指说开了:“兄弟牛啊!听说这是人事部最凶的一个,在维珍妮好几年了都没人敢碰一下!”

    “是嘛?”江木泽无所谓地笑笑。

    “她竟然没有报复你,有戏哦!”大家伙儿你一言我一语的陆续散去,江木泽才站起身,将身份证放进挎包里,拍了拍胸脯,长舒一口气:“啊!自我感觉良好!”

    临近下班了,美女面试官一路一边偷笑一边小跑着回到人事部,满脸都写着开心。进入办公室的门,同事们都纷纷把目光投过来,大概是男面试官把刚才的事给“广播”了。看着她满面春风,那位男面试官不禁唏嘘:“这是什么情况?吃蜜啦?还是捡钱啦?”

    “没事,下班了,打卡,吃饭。”她朝男面试官神秘又低声地说道,脸上泛滥着无限的难以掩饰的喜悦。

    她此时已经沉浸在那无以言表的喜悦中,自顾自地整理着文件,自顾自地打卡,然后小跑着奔向职工餐厅。一边吃饭一边还时不时地发出笑声,旁边的女同事实在看不下去了,怼了一句“发神经啦今天?”,她也不理不睬不生气,依旧自顾自地回味着早上的一幕幕,春心荡漾暗自喜悦:

    “他真的很特别!居然在那么多人面前跟我表白!怎么会没有家人呢?他是孤儿院来的吗?什么都没有,只剩下一个笔记本电脑?他之前是做什么的?到底从哪里来的?······”

    吃完饭,和俩女同事一起来到餐厅隔壁的休息室,面对面坐在靠椅上,同事看着她写满甜蜜的脸问道:“欸,今天早上是不是捡钱啦?”

    “嘿嘿嘿。”她嬉皮笑脸,傻傻地笑着

    “整天愁着个脸,今天咋跟换了个人似的?”

    “该不会是······”

    “没有啦!”

    “啊哈,这么急着辩解是肯定有啦!”

    “真的没有啦别乱猜!”她娇嗔着推了一下同事。

    “说说是哪个部门的帅哥打动了咱们部门最冷的小姐姐?”俩同事不依不饶地,“是那个游经理?还是那个大主管?······”

    “都不是啦,真的没有啦!”

    “啊哈哈哈!不是就是‘是’喽!有喜糖吃啦姐妹们!”那同事大声嚷嚷起来,大家纷纷侧目而来,害得我们的女主羞得只好捂住脸趴在桌子上。

    “来来来,抬头让大家看一下羞答答的玫瑰是怎么盛开的!”俩同事一起拉扯着她,嬉闹着。

    话说江木泽出来随便吃了午饭,似乎只有暴露在阳光下,他才知道自己什么处境,根本没心思回味早上的杰作。

    他速速回到旅馆房间,打开电脑给熊大发消息:“熊大,早上去面试了。因为自身的问题,没有自己的联系电话,也没有可联系的家人或朋友,差点没整出幺蛾子。最后填了‘110’(笑哭的表情)。”

    一会儿就收到熊大的回复:“你可以填我的呀?”

    “哦,是喔,没想起来,也没记住号码。”

    “那然后呢?面试官同意吗?”

    “不知道,没说行,也没说不行。”

    “你要笑死我啊110?”

    “嘿嘿,何止你笑死啊,大家都笑死了。”江木泽自我解嘲地笑笑又说道,“你在哪个部门啊?明天进去上班了第一时间去找你!”

    “上班了哪还有时间找我呢?”

    “有啊,中午饭后,晚上下班后也可以呀!”

    熊二一直看着屏幕,等待熊大的回复。可是过了好久,也没等到回复,看了一眼头像才发现她已经下线,不禁又追问道:“怎么下线啦?什么都没说。到底在哪个部门呢!”

    下午两点,江木泽已到招募中心,坐在板凳中间吸着烟静静地等待着。两点过后,早上面试的新员工们也陆续到来,那个排队时站在左边的憨厚男生走到江木泽旁边,从耳朵上掏下一根烟,带着浓厚的广西口音的普通话对江木泽说:“兄弟,借个火。”(进入维珍妮厂区是禁止携带烟火的),江木泽看了他一眼,把已经快烧完的烟蒂递了过去。憨厚男借过烟蒂看了看木泽,一边点烟一边不好意思地说:“不好意思哈,我就一根,你这个扔啦?”

    江木泽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兄弟,看你这形象不是一般人,怎么会来这里打工?”憨厚男吸着烟问江木泽。

    “呵呵,怎么个不一般?”江木泽不以为然。

    “看你这穿着打扮,就是个有钱人!”他指了指江木泽的格子衬衫上的铭牌接着道,“这面料,看着就是真品啊!”

    此时,江木泽才想起来,原来自己没有一件合适在这里穿的衣服。这该怎么办?

    “还有这鞋子,这裤子,多么能衬托气质!”憨厚男笑呵呵地说着。

    江木泽上下打量着憨厚男,反将一军道:“看来你也不是泛泛之辈啊兄弟?”

    “哪里呀!”憨厚男感觉被人识破,紧张地辩解道,“我就是个打工仔,只是比较早出来而已。你身上的这些品牌都是我垂涎三尺却望而却步的奢侈品,所以比较了解。”

    “这也不贵呀,几百块而已!”江木泽轻描淡写地说。

    “忽悠谁呢?就这件衬衫,两千多,我半个月工资!这双皮鞋,最起码五千以上,我一个月工资!像我们打工人是永远都不可及的!”江木泽看他好像真的是个行家,无奈地挠了挠头:

    “好吧,这么有眼光,以后也是同事,不如就现在交个朋友吧?”

    “好啊!我叫黎东文,今年22岁,广西百色人。你呢?”

    “好坦荡啊!你好,我叫江木泽,今年32,来自福建。”

    “比我大那么多,那我以后就叫你泽哥啦!”黎东文哈哈哈地笑着,非一般的坦荡。

    “好吧兄弟,叫什么都可以。”倒是江木泽有点不好意思了。

    哈哈!他终于有朋友了,来到深圳维珍妮打工的第一位朋友!他们相互握了手,道了好,开始说说笑笑起来。

    谈笑间已到时间点,两位面试官如约而至,美女面试官还是一副严肃的表情,故作镇定地站在那里左右瞄了几眼。大家很自觉地排好队列,男面试官用洪亮的声音点着名。

    点名完毕,男面试官把名单交到美女面试官手中,对大家喊道:“都到齐了,大家排好队跟我来,还是去早上的培训大厅。”

    到培训大厅,大家依次有序地坐在位子上。两位面试官站在讲台前,男面试官整理了一下台上的文件,抬高嗓门说道:“接下来请我们的美女组长继续给大家讲解关于公司的工资待遇以及厂规纪律,然后明天早上去体检,明天下午出结果。如果没有问题,后天就可以上班了。”说完男面试官就走出培训大厅了。

    “嗯哼。”美女面试官调了下嗓音,说,“咱们先归一下类。熟手坐到这边来,有大学或高中毕业证的到前面来。”

    大厅瞬间一阵躁动,大家坐好后,她特意看了一眼江木泽,江木泽立刻会意地站起身不正经地说:“我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有,只有身份证。”大厅又一阵哗然,她也略显失望地低下头故作翻看文件。

    “嗯,没关系的,有学历的同事会按照个人意愿安排到相对轻松的文职岗位,没有学历的,只能去车间拿高工资了。”她翻了两页文件继续说道,“关于咱们的工资待遇是这样的······”

    江木泽托着下巴,直视着美女面试官,看着她动人的容貌遐想着:“如果真的在这里上班,我真的要追她吗?自己现在的处境,吃了这顿都不知道下顿在哪里,说追女孩子不是搞笑的吗?可是已经表白了呀,在众目睽睽下总不能说话不算话吧!还有啊,人家是人事部的,刚才听她说的,自己肯定去车间做一线员工,怎么追?追不上是不是会被大家笑死?唉,怎么办呢?要不等下找个机会跟她道歉?这太丢人了!”

    “江木泽!”一声点名响彻在大厅里,“你发什么呆?我刚才说的厂规你给我重复一遍!”

    江木泽瞬间回过神来,环顾了一下四周,忧郁的眼神又回到美女面试官脸上,懵懵地说:“啊?什么?”

    美女面试官见他这个样子,故作生气地瞪圆双眼盯着他。坐在旁边的黎东文就像犯了错的同桌同学,用手肘推了推他,急切地提醒道:“厂规厂规!”

    “哦,厂规呢,我知道。”江木泽精神气爽地站起身朗朗地说道,“就是要遵守公司的规定,不做有危害公司的事,遵从领导的安排,一切以公司利益为先,以公司的发展为中心······”

    “我去!这什么跟什么啊?”她又忍不住笑了。

    “领导,我说错了吗?”江木泽还是一本正经的。

    “行行行,没错,都没错。你先坐······”

    “我还没说完呢!”他认真地看着似笑非笑的她继续说道,“工资无所谓,效率质量必须排在第一位,加班不可以有怨言,努力认真地工作是作为一个员工最基本的素养。我一定能做到!”

    “行行行,你坐下坐下,笑死我了!”她捂着脸笑不停,“行了,你通过面试了。”

    “哇!好好好!”大家又是一阵热烈的掌声,搞得她也不那么严肃了,笑得心花乱颤。

    江木泽坐下后许久,表情依然是正经的,搞得她一直似笑非笑的,煞是可爱、迷人。她在台上说个不停,说完这个说那个;而他,一直静静地看着她,如此迷人。他不禁默默地在心里感叹:“老天就是这么捉弄我的吗?在我最落魄的时候遇见一个如此可人儿!”事实是,如果没有这么落魄,你就遇不到这样一个可人儿。

    讲了一下午,终于差不多了。末了,美女面试官一边整理文件,一边说:“大家明天早上去体检,体检医院就在玉律村口,大家记得不要吃早餐哦!然后明天下午两点半带着体检报告过来报到,还是在招募中心。”

    “知道了老大!”三百多人异口同声,音量震耳欲聋,“谢谢老大!”

    她也开心地朝大家笑笑:“不客气,大家回去吧。”说着抱着文件缓缓地走出培训大厅。

    江木泽站起身揉了揉困顿的眼睛,似乎意犹未尽。黎东文则推了他一下:“离下班还早,赶紧追呀?”

    江木泽则不经意地说:“现在追什么,来日方长。”

    “追吧小伙子,打铁要趁热!”那位排队时抢位的大姐也凑过来劝道。然后大家都起哄着“追呀追呀”。

    既然大家都看在眼里,明在心里,那么你也不能再装啦。于是江木泽转身对大家做了个鞠,道了谢,匆匆地追了上去。

    “喂,等一下。”江木泽边跑边喊。

    “额?还有什么事吗?”这下轮到她装了。

    “也没什么事。”江木泽腼腆地说,“早上的事有点唐突,请不要见怪!”

    “哦,你这是道歉吗?”

    “嗯,算吧。”

    “算吧?那是什么意思?”她看江木泽腼腆的样子就得寸进尺,似乎忘记了就在刚刚还被人家逗得心花乱颤。

    而江木泽也不想再逗她,认真地对她说:“对不起,我一定会对我说过的话负责!但我想先认识一下你,可以吗?”

    “一句对不起就没啦?”

    江木泽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只是现在经济不允许,于是他只能委婉地说道:“有,但是我现在没钱,等我拿了第一个月工资就请你吃饭,好不好?”

    “嗯···,好吧!”说着,她把厂牌递给江木泽说道,“我叫李琳。”

    “李小姐你好,我叫······”

    “奇葩!”她抢话成功,抿嘴偷笑着,江木泽也尴尬地笑着。

    “好了,我要回办公室了,明天见!”说着转身走了。

    “明天见。”

    江木泽缓缓走出厂门口,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等在门外的黎东文迫切地凑过来问道:“怎么样?拿到联系方式了吗?”

    “我自己都没手机,拿人家电话干什么?”他们边走边聊着。

    “那倒也是。”顿了顿,黎东文又道,“兄弟,我先借你一千拿去买手机,回头拿工资了还给我。”

    “这不太好吧,咱们才刚认识不到一天。”江木泽显得不好意思。

    “没关系的,我相信你啊!”黎东文很坦诚。

    “谢谢了兄弟!买手机就算了,如果你真信我,在未来的一个月里接济一下我的生活,将来必将双倍奉还!”江木泽不卑不亢地说。

    “没问题的,明天开始我吃你也吃,我抽烟也绝不会少你的!”黎东文热诚地说。

    江木泽看他说的如此坚决如此坦然,感动得眼里泛着泪花,转身将黎东文紧紧地抱住,抽泣着说:“难道你也是老天爷安排的吗?”说着蹲在地上泣不成声。

    不明所以的黎东文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不知所措,看着他哭得那么伤心,不知如何是好,也只能蹲下关切地问道:“怎么啦兄弟?别这样啊!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别哭啦兄弟,看来是真的遇到困难了!”黎东文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递给木泽,“站起来兄弟,无论什么困难都没什么大不了的,最难不过沿街乞讨!快点别哭啦,有人来啦,别人看见以为我们干嘛了呢,一个大男人的!”

    江木泽接过纸巾,缓缓站起身,擦掉脸上的泪水,自我解嘲地笑笑:“没事了,感觉哭了会好受点。”

    “没事的,我答应你的一定能做到的,放心吧!”

    “谢谢了!”

    他们走进玉律公园,在C厂门前对面的一棵大棕榈树下席地而坐,看着刚下班的维珍妮员工像水库泄洪般瞬间挤满了街道,密密麻麻的,空气也变得嘈杂起来。

    “这么多人?”江木泽惊掉了下巴。

    “听说光C厂和D厂就有五万多人。”黎东文笑笑说着。

    “这样的话,吃饭怎么吃?”

    “挤着吃呗!打工就是这样,有什么办法。”黎东文似乎很习惯这种生活。

    “看他们这工作服,每个人简直一模一样的,看晕了。”

    “是啊,但他们这厂服不好看。”

    “不好看,我们明天也要穿。”

    “那是。”黎东文站起身拍拍屁股,拉了一下还坐在那儿愣神的木泽,说,“走,吃饭去,晚上请你吃叉烧饭。从现在开始,我负责你的饮食起居!”

    “谢谢了。”他紧跟着黎东文向玉律广场方向走去,他现在很需要这份依靠。

    而她,对江木泽根本没有一丁点儿了解,只知道他很特别,与所有前来面试的人站在一起总是显得那么突兀。好像是高贵,又好像不是;好像很帅,其实也不是很帅。他那清秀淡雅的脸庞,眉宇间透露着不羁。没有文凭,这又是怎么回事呢?看他的谈吐有股痞子气却又更像是绅士。还有他在开会时的发呆,好像很忧伤。似乎这些都不重要,不管怎么样,在她的心里已隐约认定他,要成为他的家人。

    她从餐厅里走出来,回出租屋的路要经过玉律公园,她在足球场顿足,选了一个角落的椅子坐下,看着场内零零散散的几个人追着永不停歇的足球。好想看见他,因为她好久没笑了,从学校出来后就没有,以致同事们都叫她冷小姐。直到遇见他,也仅仅就今天,她笑了,笑得掏心掏肺,笑得如此灿烂。

    深秋的深圳,虽然暖意还浓,可随着夜渐深,天也渐凉。她缓缓起身,环顾了一下四周,似乎多么想能在公园里偶遇他。殊不知现在的他,根本没心情散步,一回到旅馆就立刻打开电脑,迫切地想看到熊大的回复,然后见到她。

    随着一阵急促的“嘀嘀嘀”声,江木泽推动鼠标,点开了来自熊大的消息——表情渐渐凝固了,失望、伤心、无奈、感激,瞬间涌遍全身:

    “熊二,希望你能在维珍妮从头再来。其实我骗了你,我不在深圳,也不在维珍妮,我就在广西老家。

    我不是有钱人,也已有家室。看到你的漂流瓶,我的心头确实震了一下,因为那种绝望我深有体会,虽然当初只是失恋。

    没什么的,凡事想开些,只要活着就有希望。不要气馁,要振作起来!

    维珍妮是一家很好的公司,你在那里好好干,将来会有机会东山再起的。我相信你!

    以后,可能不会随时回复你了,不要见怪!”

    看完最后一条,江木泽早已泣不成声。看着熊大灰色的头像,他用衣袖抹去泪水,回复道:“知道了,我一定好好干。谢谢你!愿你一切安好!”

    这一夜,他决定好好睡一觉,为明天开启新的生活做好准备。

    翌日晨起,江木泽早早地来到医院排队体检,黎东文也来了,大家都来了。江木泽和大家打过招呼后,和黎东文找了个位子坐下,等待叫号。

    一个简单的体检,把江木泽紧张的,因为他害怕如果体检不合格,那么就会再回到自杀的念头上!每个人都一样,身处绝境时总会觉得没路走。如果进不了维珍妮,那么这两天的经历就是一个短暂的梦,或者是老天开的一个玩笑!话说老天,她是公平的,更不会跟任何人开玩笑,所有的得到与失去,都是因果。

    是的,老天没开玩笑,体检顺利通过,江木泽拿着体检报告跑到黎东文面前,兴奋地说:“过了,过了!”

    “这个体检没什么的,主要就是传染病和视力,一般人都能过。”黎东文淡淡地说。

    “我紧张了半天,终于过了!”江木泽还是欣喜若狂的样子。

    “瞧把你开心的!”黎东文嘲笑着,“咱们吃饭去,吃完饭睡个午觉,下午一起去看你的女神。”

    “行。”他们迈着轻松愉快的步伐走出了医院。

    下午两点半,维珍妮招募中心。大家在男面试官的吆喝声中一一交上自己的体检报告,然后点名完毕后说:

    “其实咱们维珍妮的招工门槛并不高,没有前科、体检没问题的,都可以加入我们的大家庭。”他顿了顿接着道,

    “你们这批入职共计356人,很幸运,大家都没问题,一个都没淘汰。现在咱们还是列队按秩序到培训大厅,咱们的美女组长已在上面等侯多时了。”说完,大家排着队跟着他走进B厂大门。

    来到培训大厅,大家纷纷“老大好老大好”地跟美女面试官打招呼,然后才依次入座。

    男面试官走到讲台前,从美女组长李琳小姐手中接过一些文件,说:“你先开会,我去给他们准备厂牌和厂服。”

    “嗯。”李琳整理着桌上的文件。

    “冷小姐今天很漂亮啊,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漂亮多了!”男面试官怪里怪气地说着转身向门口走去。

    “是嘛?谢谢!”她娇羞地说着,随即偷瞄了一眼坐在最后排的木泽,然后整理了一下表情,抬头对大家说道:“恭喜大家体检全部通过。接下来我先给文职同事安排一下工作岗位······”

    江木泽又开始发呆了,看着她发呆。大家说普通话都带着自己老家的地方话口音,而她怎么一点腔调都没有呢?她是哪里人?这里大多数人都是西南部的,她也是吗?湖南?四川?还是贵州?不对呀,如果她也是老天送给他的礼物,那就是广西人!熊大是广西,黎东文也是广西,她应该也是广西。广西在哪里?不知道。如果说北方,他太熟悉了。大连,BJ,上海,秦皇岛,郑州,商丘,合肥,南昌······想着想着,又想起了过往,想起了老家。不知道爸妈怎么样了,会不会被亲朋好友们逼债?那老实的弟弟会不会情绪崩溃?

    想着想着,他开始感到不安,恐惧!脸上的表情也开始变化,一会儿满脸通红,一会儿浑身颤抖,一会儿无声地掉下眼泪。这些变化,黎东文当然看在眼里,使劲地不停地用膝盖顶他,很小声地劝说着:“兄弟,兄弟!你又怎么啦?女神在前面呢,别让人家看到了影响不好啊!”

    江木泽听了,趴桌上擦了擦那可恶的泪水,耸耸肩,装作若无其事地抬头挺胸看向前面正在忙碌的同事们。看向前方,他并没有找她的身影,也没有对视。看他的样子,感觉是没什么事了,但眼神还是迷茫的,眼眶是红的,这些微妙的表情都被站在不远处斜对角的她收入眼帘。她心疼地注视着他,心里胡思乱想着:“他怎么啦?是发生什么事了吗?该不会是刚失恋吧?那我岂不是成了···?”她不敢往下想,心里决定着还是找他问清楚吧!再回头想想:我现在这算什么,我又不是他的谁,怎么问,合适吗?是不合适,但是她还是决定找个机会问个明白,不然这心里也怪难受的!

    江木泽和黎东文,还有一百多个其他同事都是新手,就是从来都没见过缝纫机的什么都不会的新手,被安排到了新手培训车间。从A厂培训车间出来,江木泽迫不及待地冲过外围厂道,跑进玉律公园深处,躲在周围无人的一蓬竹子下嚎啕大哭起来,哭得如此伤心,如此撕心裂肺!黎东文在厂道边的小卖铺买了一盒烟追了过来,点上一根递给江木泽,难为情地说:“我也不知道你到底经历了什么,不知道怎么帮你。来,抽根烟麻醉一下就好了。”

    江木泽接过烟,猛吸着,多希望这尼古丁能把他带走。黎东文也点了一根吸着缓缓站起身,正欲说句什么安慰他时忽然顿住了,对着站在面前的李琳笑了笑,然后把一盒烟和打火机扔到低着头坐在地上的江木泽面前,尴尬地说:“你们聊吧,我去准备一下,晚上搬进宿舍。”说着“识趣”地离开了。

    天色渐渐暗淡下来,夜已来临。

    这时江木泽才反应过来抬头一看,猛地站起来,用衣袖快速抹去脸上的泪痕,笑嘻嘻地对着李琳。看他又哭又笑的样子,她也尴尬地笑了。她本意只是想了解他的情况,却莫名其妙情不自禁地笑着伸手拉住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很认真地说:“我也······”

    “你别说,我先说!”江木泽打断了她的话,“对不起!我可不可以收回之前说的所有话?我现在可以说是朝不保夕,根本没办法追你,将来也可能给不了你幸福。请原谅我的冒犯!”说着,他挣脱了她的手。

    “不行!”她忍不住脱口而出,“你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没事,那些事不关你的事。”他低沉地说着,“那些事,只会给你带来痛苦。我已经很痛苦了,你就别问了!”江木泽说完欲走,被李琳一把抓住手:

    “不行!你现在必须给我说清楚!”她生气了,“你昨天还跟我说你会对你说的话负责的!为什么今天就变了一个人似的?”

    他转回身,双手轻轻地搭在她的肩上,双眼直视着她,温柔地说:“对不起!我不是不想履行承诺,而是没能力。不但现在,将来甚至一辈子都可能没能力。明白吗?”

    “不行!”李琳接受不了,伤心地蹲在地上捂脸哭起来,“我不听,我不信,你必须跟我说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喂,起来!”他伸手硬是把她拉起来,略大声地说,“你看着我,看着我!不准哭了!”

    她听话地拭去泪水,睁着一双可人的明眸,楚楚地看着她:“那么大声干什么?凭什么你可以哭,我不可以?”

    话罢,两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动情地看着她,小心翼翼地说:“我送你回去吧,···”

    “不,晚上不回去了。”

    “那要去哪里?跟我一起流落街头吗?”

    “好啊!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你这傻丫头,都把我整不会了。”

    “嘻嘻嘻”她嬉笑着拉着他的手往公园中心走去。

    周五的夜晚,公园里好多人,热恋中的男男女女,闲情逸致的老老少少,无处不在。他们在一个小山坡处的一棵大树下席地而坐,她靠在他怀里,他靠在大树怀里。两人如同故人重逢,没有任何代沟,无比的亲切。

    “这个厂服好丑,居然还是绿色的!”江木泽看看身上的厂服马夹嘟囔着。

    “但是穿在你身上就很好看呀!”她调皮地答道,顿了顿她又说道,“你知道吗,其实在招募中心我就注意你了。你站在人群中,显得那么不合群,那么特别,那么显眼;穿着光鲜,那么地有气质,当时我就想:‘这个人不是来面试的吧?’,简直比我们老板的儿子还吸睛!”

    “乱说,我有那么帅吗?”

    “不是帅。你在咱们厂根本就不叫帅,但是就是很吸引人,我也不知道怎么说。”

    “这么说你不喜欢帅哥喽?”

    “帅哥有什么用,花里胡哨的,又不能当饭吃!”

    “好吧,那我告诉你,我就是一副落魄的样子。”

    “哪里呀!不过江木泽,我好想知道你从哪里来?”她轻轻地又像是自言自语地问着,“以前是做什么的,经历了什么,总感觉你好神秘。告诉我,让我和你一起面对,好吗?”

    江木泽又陷入了沉思,片刻,他叹了一口气,说:“其实告诉你也无妨,反正迟早都会知道的。”

    “嗯,我听着。”

    “我从小家里很穷,父母···”

    “欸,你有父母啊?那干嘛不填写紧急联系人?我还以为你是孤儿院来的呢!”李琳俏皮地挣脱开来,质疑地看着江木泽。

    “你别急嘛,听我慢慢给你讲。”江木泽重新把她搂回怀里,轻轻地诉说着,“父母都是土生土长的老实农民,穷得根本供不起我们兄弟上学······”

    “那兄弟呢?也可以写啊?”她像个小孩子似的好动。

    “你再打断我,我不说了!”

    “好好,不打断了,你说,我听着。”她说着就往他怀里钻。

    “到初中二年级我就逃学外出打工了,弟弟则被父母送给了城里一个有钱人家。那年我17岁,属于未成年,工厂不敢要,只好去一家熟人的蛋糕作坊做学徒。大约半年,我学会了做蛋糕,然后就开始了我的经商生涯。在FJ省会下辖的一个小县城赚了第一桶金。”江木泽停下点了一根烟。

    “然后呢?”她的声音已经带着睡意。

    “然后,做蛋糕根本不是我的梦想,第二年就改行了,去了大连,做按摩器代销。在那里,我遇到了初恋······”

    “漂亮吗?她漂亮还是我漂亮?”她一下子又精神了起来,盯着他等他回答。

    “这个不重要,不说了。”

    “说嘛说嘛!”李琳穷追不舍。

    “漂亮!但你更漂亮!”江木泽说完,她就笑嘻嘻地再往他怀里钻。

    “在大连工作三年多,期间因为工作需要,我报了成人外语培训班,在那里结识了恩师的女儿和一位来自秦皇岛的兄弟,我们亲如兄弟姐妹,一直都以师兄妹相称。”

    “师妹?很漂亮吧?你怎么没跟师妹在一起?”她索性挣脱开来,跟他面对面坐着。

    “你这是把我当什么啦?”

    “没呢。你说,说!”简直太调皮了,平时那么冷的冷小姐,没想到这么调皮。看来爱情的力量真的是不可预测的。

    “放心吧,虽然我有钱,但我绝对不会花心不会没底线的。”

    “有钱?说漏嘴了吧哈哈哈!”

    “现在没了,什么都没有。”

    “骗小孩子呢吧?”她还是笑个不停。

    “你别老打断······”

    “嗯嗯,不打断了,你继续说。”她摇头晃脑地笑着。

    “说到哪里啦?”江木泽真被整不会了。

    “说到师妹,漂不漂亮?”

    “漂亮!还有师弟,你干嘛不问帅不帅啊?”

    “嘻嘻,对师弟不感兴趣,我喜欢师哥。”

    “调皮!”顿了顿,江木泽继续说着,“离开大连,来到了上海一位朋友的公司,第一次接触到钢铁。当时我认为我是不可能做钢铁的,因为那玩意儿太重了,一根钢筋我自己一个人抬不动。然后,在上海期间,恩师病逝,就是师妹的妈妈。在葫芦岛病逝,我们去参加了追悼会。送别了师弟师妹,那时候没做事,就去BJ溜达了。在BJ,有很多老乡,都是我老家的,他们大多做茶叶生意。这个我也做不来,就继续游玩。2003年,到河南商丘,收购了一家亏空的食品加工厂,然后又做回了老本行。在商丘,遇到了······没事,说错了。”

    “我帮你说,遇到了一个漂亮妹纸。嘻嘻嘻!”

    “然后看一眼,走了。”江木泽也调皮了一下,

    “不对不对,你说嘛!人家不知道你谈了几十任嘛!”

    “没有,真没有!要不我直接告诉你,你是第几任怎么样?”

    “好啊!”嘴里虽然那么说,可是眼睛不会骗人——李琳心里闪过一丝忐忑。

    “你,我希望——是最后一任!”说着,他再次把她搂进怀中,她也甜蜜地笑着。

    ······

    翌日清晨,玉律街道某宾馆内。江木泽一向睡意都浅,今天也不另外,虽然正处在甜蜜中。先醒来的他轻轻地爬起来,帮她盖好被子,然后蹑手蹑脚地走到窗前,窗帘拉开一条缝,一簇阳光射进来。他坐到窗前的椅子上,抽着烟,望着窗外的空气发呆。

    他发着呆,而她则躺在床上看着他发呆。其实在他爬起来的那一刻她也醒了,之所以不做声,是因为她明白一个男人靠不靠谱,就看他在发生性关系后的行为。他一整晚都搂着她睡,先醒来并没有悄悄地离开,一直坐在房间里陪伴着。此时,她很满意,也下定决心要跟他一辈子,即便不知道他正在想什么,发什么呆。

    一会儿,她“嗯”了一声,故作刚醒的样子揉了揉眼,“醒那么早啊?”

    “醒啦?”他转过头,温柔地看着她,“要不你继续睡,我去买早餐。”

    “不要,咱们一起下去吃早餐,吃完回来你继续给我讲故事。昨天都还没讲完呢!

    周末的街道,人明显比往常多。他们来到宾馆对面一个路边摊,点了两份广东肠粉,就站在路边吃了起来。很明显,江木泽很不习惯,别扭地看着她吃。李琳吃得很香,根本没顾及身边的其他人,狼吞虎咽地几下就干完了,然后把餐盒往垃圾桶一扔,才转头看见江木泽还没开始吃。不禁错愕:

    “嗯?怎么不吃啊?”

    “这?”江木泽尴尬地看着她,不知道说什么。

    她左顾右看了一下,跟他说道:“大家都这么吃啊?”

    “我还是拿回房间吃吧!”说着就要走。

    “你回来!我知道你为什么不吃了。”李琳一把把江木泽拽回来,“你今天就在这里吃,站在这里吃!我不知道你以前过着怎样的生活,但现在是打工!在维珍妮上班,那么多人,中午吃饭的时候就像打战,根本就没有现在这环境。你要学会,更要习惯!”

    “我······”江木泽很尴尬。

    “我什么我,吃!”李琳一把抢过江木泽手中的一次性筷子拆开,递到他手上。

    “好,我吃!”他转过头,面向着墙壁,三两下就把一份肠粉吃完了。

    “怎么样?饱吗?”李琳亲切地问道。

    “抱?”,江木泽快速将餐盒扔进垃圾桶,转过来立刻抱住她。

    “喂,你嘴都没擦呢!”她惊慌失措。

    “不是你说抱吗?”

    “什么呀?我问你吃饱了没?”

    哈哈哈,连旁边的摊主大姐都笑死了:“小伙子,你也太猴急了。”

    两人对视一眼,会心一笑,牵着手回了宾馆。

    回到房间,她脱了鞋直接往床上一蹦,往被窝里一钻,美美地说:“周末就应该睡懒觉!”

    江木泽看她这样子,也不拘谨了,直接往旁边一躺,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放在他的左手臂上,搂着她说:“睡吧,乖闺女。”

    “嗯···乖闺女要听故事,听师哥的故事。”

    “嗯,昨天说到哪里啦?”

    “说到河南那啥啥。”

    “哦。在河南商丘做面包,到2008年夏天,汶川地震。当时我们在商丘也有明显震感。那天下午,那天晚上,天气特别燥热。第二天才知道汶川地震了,很严重!”

    “那时候我在上学,我们很害怕,因为我们那里也常有小震。”

    “欸对呀,都要变成我老婆了,还不知道丈母娘家在哪里呢!”

    “你想得美,彩礼一个亿!哼哼!”

    “黄金做的啊你?”

    “嗯···告诉你吧,免得将来某天你找不到我了会哭鼻子。”

    “快说!”

    “我老家在云南,既美丽又贫困的永善县、农村。你不会嫌弃我吧?”

    “说什么呢?你大概都听别人说我们福建人有钱,其实有钱的都是闽南,我们闽东很穷的。”

    “那咱们就是门当户对喽?”

    “这要你看得起我,才能算门当户对。”

    “我发现你这情商不是一般的高啊?什么话到你这里都会变得圆满,找不到任何瑕疵。”

    “不会啊,我就是这样。”

    “没关系,我爱听。别说这个啦,说师哥的故事。”

    “汶川地震后,因为气候问题,我的食品加工厂亏得一塌糊涂。清算后,把那些机器设备给房东用作抵那半年的房租。房东看我们亏成那样,不忍心,拿了三千元现金给我们做回家的车费。三千块钱,给他们四个工人买了回老家的车票,剩下两千,我想到外面走走,看看能不能找点其它生意做。那时候的两千元,很耐用的。我在SQ市区溜达了几天,实在找不到好做的生意,于是就回到房东家,想跟房东做个告别。结果是,在路过香君路广场的时候,看见那里摆着舞台,在为汶川地震募捐。我站在旁边看着那些地震的影像,想着人家比我困难几百倍都不止,我这亏点钱算什么?然后把口袋里仅有的两千块钱塞进了募捐箱,头也不回地走了。”

    “那回家的车票呢?”

    “那时候,以我的人脉,一张车票那是极其渺小的事。”

    “看来咱们真是两个世界的人。你在全国玩社交的时候,我居然还是个穿开裆裤的小屁孩!”

    “你穿开裆裤?”江木泽调皮地用吃惊的表情看着她。

    “你才穿开裆裤呢!哼!”她撒娇着搂紧他,“说来也怪,你说咱们年龄相差十几岁,是怎么聊到一块儿的呢?”

    “刚开始,我以为你也是广西的,也是老天在我失去所有后送给我的礼物!”

    “为什么认为是广西的?”

    “因为在你之前,也就前几天的事,我在南昌,身上除了剩下一个电脑,一分钱也没有。是广西的一位才刚认识几天的网友转了六百块给我,叫我来维珍妮的。这里你要注意一下,是‘她’叫我来维珍妮的,我自己根本不知道维珍妮是什么!”

    “那这么说,我也要感谢她啦?”

    “可以这么说!没有她,我是不可能遇到你的!我希望将来某天能与她相见,当面感谢她!”

    “男的还是女的呢?”

    “女的。”江木泽很坦然地说。

    “好吧,到时候咱们一起,请她吃咱们的喜酒。”恋爱的人,脑子真的很容易进水,这仅仅才两天,她就想着要嫁了,殊不知以后的路还很长。

    “然后呢?接着说,师哥的故事。”她小声地说着,似乎快要睡着了。

    “然后,然后就开始进军钢市了。2009年,我们在江苏盐城、福建老家的县城和四川都江堰同时建了三家钢铁冶炼厂······”

    她听着听着,睡着了;他说着说着,就说不下去了。因为如果没有做钢铁,他也不是今天这个样,最起码不会亏得这么惨。

    就这样,他们在短短两天时间确定了情侣关系。在旁人看来,这更像是两人冲动的一夜情。但绝对不是,因为江木泽没有离开,更因为李琳独具的慧眼。这场恋情,将长久得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度过这个甜蜜的周末,他们将开启忙碌的工作,根本没有谈情说爱的时间,只能在周末不用加班的夜晚在玉律公园卿卿我我几个小时。

    忙碌的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已经是2013年元旦,调休三天。元旦前夕,不用加班,江木泽和黎东文吃过晚饭,坐在玉律公园抽烟闲聊。一会儿,来了几个疑似做商业广告宣传的人,抬着搭建舞台的模板,在公园靠近马路的草坪空荡处搭建起了一个霓虹灯闪烁的广告舞台。

    入夜,围观的人渐渐多起来,看着台上的广告员又唱又跳的,气氛刚刚好。于是江木泽突然有了想法,拿起前几天刚买的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喂,在哪儿呢?”

    “在家里洗衣服啊,怎么啦?”电话那头传来李琳甜蜜的声音。

    “先不要洗了,出来玉律公园进厂的路口边。”

    “什么事,等我两件工衣洗掉出来嘛?”

    “不行,就现在!这里围了好多人,就差你了!”

    “发生什么事啦?好我马上来!”

    挂了电话,江木泽掐了一下时间,缓缓走向舞台,对台上的主持人嘀咕了几句,然后走上舞台,好像很专业似的握住麦克风。几秒钟后,音响响起了张洪量的《你知道我在等你吗》的前奏。江木泽清了清嗓子,伴着节奏唱起来:“莫名我就喜欢你,深深地爱上你,没有理由,没有原因。”这时,李琳姗姗而来,拨开人群站在了前排,才发现台上唱歌的是西装革履的江木泽。

    “莫名我就喜欢你,深深地爱上你,从见到你的那一天起。你知道我在等你吗?你如果真的在乎我······”

    她深情地看着他,不由自主地随着节奏哼起来。一边哼着,一边不听使唤地慢慢向舞台靠近,直到能清晰地看见他的容颜。曲毕,台下一片寂静,江木泽对着麦克风喊道:“感谢老天让我遇见你——亲爱的李琳小姐,我爱你!”

    李琳感动得泪眼朦胧,也大声喊道:“你个大坏蛋,我也爱你呀!”

    台下顿时掌声雷动,大家都开心地轰动起来,“元旦快乐!”“元旦快乐!”“元旦快乐!”······

    能在公众场合被表白,是每个女孩梦寐以求的幸福。而他,已经两次在公众场合向她表白,虽然现在已经是恋人关系,但她还是感觉无比幸福,还是感觉不枉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