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破茧成蝶
“喂!说正事!”李琳又想给他一脚,刘经理连忙翻滚躲闪,笑嘻嘻地道:
“昨天晚上的,我怎么跟你说啊?”
“那你也不问问要去哪里?”李琳认真的一边织着手巾图案一边问。
“他师妹只说是去北方,很远的北方。”刘经理看着天空轻描淡写地说着。
“北方?”李琳顿悟道,“我知道了,他们去大连,为江木泽寻迹,帮他找回记忆!”
“大连在哪里啊?”
“我也不知道,只听他说在北方,是北方的香港。很美,很浪漫,还有他很多的故事。都是听他说的,就像在梦里。”李琳歪着头,向往着。
“你都不知道在哪里,浪漫个屁啊?”刘经理不解风情地冲李琳喷道。
“你滚!”说着又是一脚,“哼!”
嬉闹间,黎东文向他们走来,远远的就咧嘴笑道:“你们也都没去玩啊?”
“是啊,你不也没去?”李琳说着。
“我早上起来,本来想叫泽哥一起去玩的,可是打电话却关机了,不知道他又怎么啦,所以就过来找你们啦!”黎东文说着在他们面前坐下。
“不用打电话啦,他现在应该已经玩的很开心了,哪顾得上我们啊!”刘经理酸酸地说。
“干什么?你到底想说什么?啊?”李琳又是怒瞪又是踹脚的,“羡慕嫉妒恨是不是?”
“你们别闹了,他到底去哪里玩啦?”黎东文也挺担心的。
“大连啊!告诉你了,你知道在哪里吗?”刘经理撇了黎东文一眼,一副瞧不起人的样子。
“哇,跑那么远去啊?”黎东文不可思议之余,也不忘顶一下刘经理,“辽宁大连啊,你们不知道吗?”
“看到了吧?打脸了吧?”李琳瞧一眼刘经理道,“只有你不知道吧!”
“好吧,这局我输。”刘经理继续侃侃而谈,“那你们说,他是福建人对吧?怎么会跑辽宁那么远的地方去呢?打工也不用跑那么远啊?”
“经理啊经理,你是不是打工打傻啦?人家福建人从来不打工的你不知道吗?咱们维珍妮,除了泽哥这个情况,你见过打工的福建人吗?”黎东文笑呵呵的怼着刘经理。
“说的好像也是,福建人都是老板,咱们老板也是福建人,牛!”
他们就这样一直东拉西扯着,李琳边缝着美丽图案,边陪他们扯着,一天天很快过去。
十月三号下午,刘键开车驶进DL市中山区富丽华大酒店,完成第一趟三千公里的旅程。三人拖着行李,疲惫地走进大堂,门口两位礼仪弓腰行迎礼,前台美女拉着响亮地嗓门迎道:“您好,欢迎光临!”
“您好!”走在前面的刘键站在柜台前,取出身份证递给前台说,“我们是昨天在网上定的房间,谢谢。”
前台美女接过身份证,在电脑查了一下说:“1307和1309房,好的,麻烦三位拿身份证登记一下,谢谢。”
办理完入住手续,在服务员的带领下,乘坐电梯来到13楼,安排三人进入房间后说:“非常感谢你们的光临!如果有什么需要,请拨打酒店服务电话!谢谢!”服务员说着,随手关上房门忙去了。
“太累了!”岑砚玲一个仰躺,鞋也没脱。刘键放好行礼,走到床边一把拉起岑砚玲道:
“回你自己房间去,这是我和哥的房间。”
“躺一下,凶什么凶,哼!”岑砚玲说着又躺下了。
江木泽走到窗前,拉开窗帘,窗外高楼林立,视野好极了。他凝视着远方,这是他开始的地方,他并不陌生,只是不记得多久没来了,记忆有些模糊。大概是没有可留恋之处,也没有可留恋之人,只有一些破碎不堪的往事。
“哥,喝杯茶热乎热乎!”刘键将一杯热茶递到江木泽手中,品了一口自己手中的茶,说,“哥,你应该好久没回来了吧?”
“十多年了吧,记不太清了。”江木泽兀自凝视着远方。
“有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
“胜利百货吧,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样的。”江木泽的眼神闪过一丝彷徨。
“胜利百货?”岑砚玲一下从床上跳起来,挤过刘键,站在江木泽面前,不解地问,“不是大商吗?没听你说过胜利百货啊?”
“又捣乱啦!”刘键一把将岑砚玲拉开,故作生气地训道,“大人说话,小孩子插什么嘴!”
江木泽终于露出一点笑容,一手拉着岑砚玲的手,一手挽着刘键的肩,看着前方说:“大连何止大商啊!你们看,那边就是青泥洼桥,不管身处何处,我都不会忘记它的繁荣!”
“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去胜利广场,去胜利百货!”岑砚玲说着就拉着两位哥哥出发了。
来到胜利广场,已是夜幕,富丽堂皇的夜景令人目不暇接。岑砚玲开心地摆着各种姿势,一会儿拉着刘键拍一张,一会儿撒娇着要合照,三天来长途跋涉的疲惫早已消失殆尽。江木泽安然地欣赏着美丽如初的夜景,抚摸着那些早就被人们摸得发亮的铜雕像,细品着古罗马广场的点点滴滴。悠悠然间,他已来到胜利百货入口,看着那个旋转门,他心里有些彷徨。玩得意犹未尽的岑砚玲,拉着刘键跑了过来,另一手拉住江木泽的手说:“哥,咱们进去吧!”
走进电梯,还没等岑砚玲问,江木泽毫不犹豫的习惯性地按下了7层键。岑砚玲正想说什么,被刘键一个眼神制止了。
随着一声“叮”,电梯门开了,满是惆怅的江木泽站在电梯口,迟迟不敢向前迈一步。岑砚玲见状,眼神示意刘键,只见他们一人挽着一边胳膊,硬生生把正伤感莫及的江木泽“抬”出了电梯。江木泽一下反应过来,朝他们皱了皱眉道:“你们两个顽皮鬼!”
岑砚玲哈哈大笑起来,真切地对江木泽说:“哥,咱们是出来玩的,要开开心心的!你心里有什么秘密,比如看到什么,想到什么,要跟我们说,然后我们帮你把那些东西消散掉,让他随风而去。好不好?”
“师妹说的对,你不能一直活在过去,要向前看。你以前在这里做了什么,或者有什么没做完的事,说出来,我们一起把它做完!”刘键也附和着。
“唉!现在还怎么完成啊!”看着时过境迁、物是人非的场景,江木泽感叹道,“这里已经不是从前的样了。以前这里是电器层,有我们的电子保健产品,有当时流行的大彩电,还有一家琴行。现在,连琴行都不在了,还怎么完成呐!”
“欸对了哥,我们只知道你会弹钢琴,却不知道你是在哪里学的,是这里吗?”思维敏捷的岑砚玲想起前几天老师说的:
“一个人在受到极度伤害后,让他害怕的不是那个伤害他的人或事,而是往往会留恋曾经对他好的人,或处处为他着想的人。可是当他努力回忆那段往事的时候,他发现他怎么也想不起来了。所以心里很痛苦,常常会做一些在那段时间非常美好的事情。所以,我认为他弹钢琴是在让自己努力地回忆,努力地记起某个人。而这个人很大可能是他的初恋!所以我建议你们带他去大连,估计他自己本身也很想去大连,寻找当年的蛛丝马迹。”
老师说的很对,岑砚玲也抓住了机会乘胜追击。只见江木泽想了片刻,说出了心间最恐惧的一句话:
“是在这里,她教我弹吉他,弹古筝,拉小提琴。最后,我选择了钢琴。可是,我忘记了他的容颜,怎么都想不起来了!”说着说着,痛苦地蹲在地上大哭起来。
刘键和岑砚玲见状,连忙蹲下把江木泽扶起来,安慰道:“别急,别急!慢慢来,会想起来的!啊!”
江木泽站起来,擦掉眼泪,继续向前探寻着。一切都变了,一切都没了,完全无迹可寻了。
三人回到电梯里,岑砚玲眼疾手快,按了最底下的按键。大家都没有注意,直到电梯门再次打开——
“哇!这是哪里啊?好美好热闹啊!”岑砚玲看着眼前的繁华景象惊呼。
“傻瓜!这是胜利广场底下的商城,大连最繁华的商城啊!”刘键也兴奋不已。
“别管他三七二十几,赶紧逛逛逛买买买吃吃吃啊!”三人一声欢呼,开始了疯狂的吃吃吃买买买。逛完负三层逛二层,逛完二层又回到三层,三人就这样晕晕乎乎玩了一晚上。到凌晨两点,困倦的三人和很多游客一样,双手揣着大包小包,坐在明亮的走道边的椅子上睡着了。
虽然很多年没去,他们仨还是很熟悉,这鉴于大连这座古老的城市。即使是今天再去,它依然没多大变化,还是那么美,那么热情。
在接下来的几天,他们去了星海湾、人民广场、老虎滩等各大景点,还去了外语学院、海事学院。感受了重回故里的温暖,他们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大连。下次再见,不知待何时!
离开大连,回到刘教授故里葫芦岛市,假期已接近尾声。在葫芦岛市郊的一座墓园里,他们仨给刘教授献上鲜花,陪刘教授聊家常,聊思念。其实,刘教授应该能安心了,如今的岑砚玲,已经脱胎换骨,不再是那个无法管教、冥顽不灵顽固不化的死丫头。
缅怀,固然是好,但不能过度。就好比江木泽,藏在心底深处的那些思念,就像魔鬼般缠着他。每当被伤害,他能想到的不是如何面对,而是怀念曾经别人对他的好。但当他站在刘教授的墓前,轻触墓志铭,把鲜花献上时,他才意识到,那些都只不过是自己所沉迷的慰藉。藉此,他的精神状态明显好了许多,不再是那副浑浑噩噩的样子。
离开葫芦岛,下一站,乌兰布统大草原。
十月的蒙古,已是初冬,随着汽车的穿梭,一阵阵凉意从脸颊擦过,江木泽关起了车窗。进入赤峰境内,辽阔的草原瞬即展现在眼前,刘键放缓车速,窥望着这旖旎醉人的美景。岑砚玲打开天窗,解下秀发,探头迎风激情地呼喊着:“乌兰布统!我来啦!我们来啦!啊啊啊!”
江木泽看着眼前的秋意燃燃,忽觉似曾来过,抑或是被岑砚玲的激情豪迈感染,打开车窗,探身窗外不知觉地呼唤着:“我们回来啦!乌兰布统!木兰围场!呼呼呼!”
岑砚玲一听,愣愣地看着正着迷的江木泽,心里骂道:“我去!你到底是想起来了,还是根本就没忘记啊?”
刘键见状,也朝江木泽看了一眼,随即靠边停车。江木泽莫名其妙地问道:“怎么啦?停下来干嘛啊?”
刘键下车走到江木泽窗前,盯着看了几秒后,捧着江木泽的脸喊道:“哥!你是想起来了吗?想起来了是吗?”
“什么想起来了啊?”江木泽一把推掉刘键的手,“莫名其妙的停车,就是为了逗我玩啊?”
“没有没有,不是不是,可能是我听错了。”刘键尴尬地回到驾驶座,留下不知所以的江木泽恼火着。
“唉!空欢喜一场!”岑砚玲无奈地自言自语。
到达跑马区,天色已晚,他们找了一家民宿住下。因为房间较小,他们一人一间。吃过晚饭后,因夜太凉,没有去散步。江木泽坐在房间里苦闷地回想着,感觉很熟悉,却也陌生,为什么呢?难道又是幻觉?不过这次他没有像之前那样躲起来,强大的意志告诉他,不能再躲在这里!要出去,出去!他强迫自己走出房间!刚打开门,贴着门窥听的两人一个趋势,差点吻上江木泽。待站稳恢复反应后,江木泽抓起刘键的手说:“打我!打我!不然我又要进入幻境了!”
刘键奋力挣脱江木泽的手,捧着他的脸,恳切地说:“哥,看着我!不是幻境,这不是幻境!你告诉我们,你想到了什么!”
“是啊哥,不是幻境!”岑砚玲也急切地说。
“不是幻境?我真的来过?”江木泽眼神躲闪,像是在找什么,“我真的来过?那是跟谁来的?”
“跟我们啊!我大学毕业,你带我们来的,说是对我的奖励啊!想起来了吗?”岑砚玲扶着江木泽,迫切地希望他快点想起来。
“不对,不是你们!”江木泽发疯似的抓着头发,“是她!是帼伟,是帼伟带我来的!对!没错!是帼伟!我想起来了,是帼伟啊!”说着突然抱住岑砚玲痛哭起来,“是帼伟啊!我不记得她的样子了啊!”
听到这个名字,刘键才如梦初醒——在海事学院进修期间,哥提起过啊!是帼伟啊!想到这儿,刘键连忙摸着江木泽的脸说:“哥,我知道啦,是帼伟!她很美,很爱你的,但是她也不希望你这样啊哥!”
江木泽立刻挣开岑砚玲,抓着刘键的肩膀,疯狂地摇晃着:“你知道?你知道她在哪里?她在哪里?”
“我,我一下想不起来啊!”岑砚玲惊诧地看着刘键紧张地搜刮着大脑的每一个角落,“哦对,她在日本,冲绳!”
“冲绳?冲绳在哪里?我们去找她!”此时的江木泽是真的又踏进幻境了。只听得“啪”的一声,刘键一巴掌重重地打在江木泽脸上:
“哥!你冷静啊!我叫你冷静!”
脸皮受疼的江木泽瞬间清醒,惊鄂地看了一眼刘键,紧紧抱住刘键恸哭起来。
······
安顿好江木泽睡去,岑砚玲来到刘键的房间,质问道:“你都知道,怎么不早说啊?”
“我怎么知道?那么久的事了,况且那时他也没说失恋,”刘键的记忆渐渐清晰起来,“哦对,他们根本就没有分手!”
“没有分手?那又是怎么一回事?”岑砚玲更不解了。
“那时,是在海事学院。那天,帼伟来找哥,他们聊了什么我不知道。后来我问了哥,哥说他们已相恋一年,她来找哥是做告别的。没有说分手,也没有说不分。她要跟随父母移民去冲绳,也叫哥去那边发展,哥拒绝了。在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都有书信往来,再后来我就不知道了。直到哥离开大连······哦对了,那时候咱哥在大连发展的挺好,为什么会突然离开?会不会是跟她断了联系了?或者是她提出了分手呢?”
“这么说还是非常有可能的!”岑砚玲不假思索地说道,“按照咱们对哥的了解,说分手的应该是她,然后哥没法拒绝,也没能力挽留。为避免伤心、失落,然后他就选择离开大连?”
“嗯,大概率就是这样的吧。”刘键说。
在草原上看日出,不比海边逊色。冬天的阳光没有那么耀眼,更像她羞答答的脸颊,如此红润,温暖。阳光洒在已经枯黄的草原上,雾气淡淡飘过,一股草原的清香扑入鼻间。待雾气散去,金黄色的草原,犹如成熟的稻谷,此起彼伏的小山丘,宛若秋风拂麦,那是别样的美不胜收。
在南方生活了很多年,他们早已经习惯了淡饮淡食。回到北方,跟不上重口味,今天的早餐,他们选了溜蒸马奶配包子。吃饱喝足,他们慕着温暖的阳光,向记忆中的马场漫步而去。
十多年没来,马场并没有多少变化,一溜排简陋的马棚是用茅草披盖的,几十匹颜色不一的健硕马匹一并而排,幽幽地咀嚼着马厩里的草料,静待心仪的有缘骑士到来。
刘键和岑砚玲与马场主客套着走进蒙古包办理手续,江木泽看着零散的游客选着马匹。顺着马棚的方向走去,江木泽温和地看着每一匹马,好像在问:你们还记得我吗?
片刻,他的脚步停留在一匹棕褐色的公马前,看着它健硕的四肢,他忍不禁伸手抚摸它的脸颊,亲切的说:“是你吗?你还记得我吗?”
“我想,就是你!那时你还年轻,我也年轻。”他慢慢地靠近。他的脸贴着它的脸,忧伤地说着,“我记得你的模样,可是记不起她的模样了。”
马儿也亲切地蹭着江木泽的脸,随即一声嘶吼,好像在说:“别难过了,我们出发吧,我带你去找她!”
听到马儿鸣叫,场主和刘键岑砚玲钻出蒙古包,刘键抱着装备,和岑砚玲快速跑过来。江木泽已解下缰绳,刘键立刻装上马鞍,岑砚玲连忙上前,耐心地帮江木泽戴上头盔,穿上护身马甲和马靴,然后戴上防尘面罩,亲切地说:“别急,慢慢来!”
“谢谢你,帼伟!”江木泽说着,轻轻地在岑砚玲的额头上吻了一下,转身踏上马鞍,跨上马背,随着一声潇洒奔放的“驾”,骏马极速驰骋而去,留下满脸懵圈的两人。
先反应过来的刘键笑呵呵地看着惊呆了的岑砚玲:“哈哈哈!哥吻你啦!哈哈哈!”
一脸羞涩的岑砚玲气冲冲地拍了一下刘键:“他竟然把我当成她了!哼!”
“好了好了,亲一下而已,又不会疼!”刘键笑不停。
“哼!欺负我!”岑砚玲嘟嘟着嘴,随便选了一匹白马。刘键则选了一匹壮硕的黑马,潇洒地跨上马背:
“出发喽!驾!”
顶着疾风驰骋,豪迈洒脱!江木泽时不时地向右看,他在看什么?没人能懂。但是他很陶醉!感受着耳边刺骨的冷风,他恍惚间看见了一位妍丽多姿的女子,甜甜地朝他笑着:“江木泽,其实我也很想你,希望你快点好起来。要坚强,要勇敢,这不都一直是你的标榜吗?当初我喜欢你,完全是因为你是闽人!闽,躲在门内的虫!所以,我希望你走出那扇门!走出来,破茧成蝶!振作起来吧,我亲爱的人儿······”
飘飘忽忽,穿过平原,越过河流,爬上丘陵,在丘顶一棵树下,马儿停了下来。
“啊!——啊!——啊!帼伟——!”他坐在马背上,向前方吼着,疯狂地发泄着!罢了,他跳下马背,躺在树下,闭上眼睛,脑海深处终于浮出一副景象:
那是他们相遇的当天,帼伟很崇拜地说:“你们福建人很厉害的,爱拼好搏,没有你们办不成的事,也没有你们解决不了的困难。所以,我很看好你哦!”······
不想了,就到此吧!江木泽睁开眼睛,发现刘键和岑砚玲也躺在旁边。江木泽看着湛蓝幽深的天空,语气平和地说:
“刘键,岑砚玲,谢谢你们!从现在开始,我不折腾了。其实我在网上查过,深度抑郁,是治不好的。只能靠自己,所以,我要振作,我要忙碌,只有不停的忙碌,我才会没时间和精力去想那些事;也只有忙碌,才能让我忘记一切。”
刘键和岑砚玲听了,双双侧身,面对着江木泽,欣慰地笑了。江木泽摊开双手,紧紧握住他们的手,继续说道:“咱们回去吧!回去辞职,回家把那些破事处理掉。逃避无用,我选择面对!人生苦短,我不能再浪费时间了。”
和风轻拂,马儿嘶鸣,他们仨同时跨上马背,一声“驾”走起,他们欢呼着,狂奔着,尖叫着,豪放不羁!
回程了,下一站,一路向东——秦皇岛。
刘键说,他的老家在秦皇岛,可是当汽车驶进他印象中的街道时,他也发懵。没有亲人,街坊邻居也不认识他,根本没法找。“变化太大了!”每一次回来,他都是先在街上绕几圈,然后这样感叹着离去,然后便到山海关看星星。
他们仨就是个神奇的存在,总要在月落西山星星繁聚时爬上城楼,然后不规则地躺在冰凉的古砖上,看夜空繁星点点。就这样躺着,念过去,聊现在,侃未来。直到夜渐深,他们才依依不舍地爬起来。回到城楼门前,忽闻前方广场霓虹闪烁,人声嘈杂。渐行渐近,岑砚玲兴奋地喊起来:
“哇!前面有人在K歌耶!”她开心地拉着两位哥哥,蹦蹦跳跳地靠近人群,挤了进去,完全不顾及淑女形象。
挤到前排的三人,看着台上狂呼乱号唱唱跳跳的俊男靓女,很快融入其中,跟着欢愉的人们欢呼、鼓掌,甚是开心。
论K歌,江木泽算是老江湖了,而北方这种露天群K,他们再熟悉不过。除了没有专业歌手那么老练外,把控气氛完全不在话下。
不知什么时候,刘键上去点了两首歌,当《友情岁月》的前奏响起,刘键和岑砚玲已在台上,手握着麦克风,深情地对台下说道:
“接下来,我们点了两首歌,送给我们敬爱的哥哥——江木泽先生!感谢他陪我们走过人生最重要的时光,带给我们最珍贵的历程,愿我们的友谊天长地久!”
“消失的光阴散在风里,仿佛想不起再面对。流浪日子,你在伴随,有缘再聚。天真的声音已在减退,彼此为着目标相距。凝望夜空,往日是谁,领会心中疲累!来忘掉错对,来怀念过去······”标准的粤语,令在场的游客们惊呼。站在台下的江木泽激动地和着节奏摇摆着,瞬间带动现场气氛,纷纷合唱共鸣,甚是震撼。
王者,大多时候都是压轴出场。第二首开始:
“你累了没有,可否伸出双手,想拥抱,怎能握着拳头?我们还有很多梦没做,还有很多明天要走······”他们一边激昂地喊着,一边示意江木泽上台,岑砚玲更是直接走下台来,生拖硬拽着江木泽。台下众人见状,直接把两人抬到了台上。在众人的欢呼起哄声中,江木泽终于放声高歌:
“我们说过不管天高地厚!想飞到那最高最远最洒脱!想拥抱在最美丽的那一刻!想看见陪我到最后谁是朋友,你是我最期待的那一个!·····”
他们尽情地唱着、喊着,将近几年来的压抑全都发泄在这美好的夜晚,发泄得淋漓尽致!从这一刻开始,江木泽将踏上新的心历程。在这之前,必须将过去的一切抛诸脑后,抛得干干净净,然后全身心投入到新的未来中——要飙到那最高最远最辽阔,要唱完那最感动的一首歌,直到看见那天高地厚,也不放手!
2013年10月21号,江木泽回到维珍妮。
车间里,江木泽找到刘经理,说:“经理,谢谢你近一年来的照顾!”
“额?刚回来就突然说这话干嘛?”刘经理不解地看着江木泽。
“我要走了。”
“走?去哪里?”刘经理不明所以,显得有些担心。
“有些事没处理掉,一直卡在心间很难受。”现在江木泽再提起那些事,精神明显和之前不一样了,他平静地说着,“至于以后去哪里,现在还未知。”
“行。我先上个洗手间。”刘经理还是不放心,匆匆向洗手间跑去,边跑边拿出手机,拨通了岑砚玲的电话:
“喂,岑小姐!”
“刘经理您好,什么事你说。”
“江木泽这才刚回来就要辞职,什么情况?”
“哦,谢谢你刘经理!”岑砚玲笑笑说道,“放心吧,让他走,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确定吗?”
“嗯,我相信他!”岑砚玲肯定地说。
“好吧,那我相信你!拜拜。”刘经理挂了电话,心里纳闷着回到办公室,取来一张辞职报告单,递给江木泽。
江木泽思虑片刻,在报告单上认真地写着。写着,发现已写道栏底了,还有好多话没说,想了想,最终还是画上了句号,签上名字,递到刘经理面前就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刘经理瞟了一眼,正要继续工作,却又扭头继续认真地看了起来。看着看着,他笑了:“这哪里是辞职报告啊?分明是道别信啊!”
“啊?道别信?不好!”瞬间反应过来的刘经理拿着辞职报告单冲出办公室,来到线上。发现没人,又匆匆地跑向茶水间,也没有!他的心头一紧,瞬间涌入一股失落感,急忙掏出手机,拨打着江木泽的电话。电话里语音提示“已关机”。
刘经理急了,又跑回线上,问钱组长:“看见江木泽了吗?”
“看见啦,他说他自离了,然后走了呀!”钱组长看见慌里慌张的刘经理,又一次莫名其妙的。
“这小子!”刘经理来不及骂街,急中生智,迅速向人事部跑去。
他冲进人事部办公室,将辞职报告单放在正在认真工作的李琳面前。两人对视了两秒后,李琳发觉刘经理面露难色,莫名其妙地问道:“怎么啦?脸色这么难看?”
“自己看吧我的姑奶奶!”刘经理急得都快要哭起来了,真是难为了,为了他们能圆满,他是操碎了心!
看刘经理急成这样,李琳才把目光缓缓地移向辞职报告单,只见江木泽心绪紊乱地写着:“感谢维珍妮!感谢你,在我最落魄的时候收留了我!在我失魂落魄的时候,你走近了我的心,令我感到无限温暖!令我留恋!我确信这世界还有真爱,因为你!亲爱的人儿,对不起,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对不起!有些事我必须去面对,对不起!对不起,我爱你······”
“别哭了,咱们快追吧!或许能赶上啊!”刘经理看着泣不成声的李琳喊道,李琳这才奋起狂奔。
她用力憋着狂泻的泪水,无限的彷徨萦绕在脑中,心里不断地祈祷着:江木泽,不要走!等等我!江木泽,等我!
她跑过玉律公园,在玉律四区三岔口急迫地环顾一周:没有!她自我安慰地想着:应该在家里还没出来,一定是在家里等她!她看了一眼他的出租屋的方向,兴奋地跑进去。看见楼下的门开着,她快速跑上三楼。房间的门开着,房东阿姨正在打扫卫生。她冲进房间,冲进洗手间,房间就这么大。她瘫坐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失声恸哭!
刘经理从人事部一口气跑到玉律村口,在天桥上左右顾盼着,始终看不到身影。他忍不禁对着空气怒骂道:“江木泽!你个混蛋王八蛋!怎么说走就走了啊!”
公交车缓缓驶进深圳北站。江木泽走出公交站,站在门口,深沉地看着前方这座美丽的城市——希望有朝一日能与你激情相拥!他走进检票口,消失在人群中。
玉律公园的那棵大树下,李琳魂不守舍地坐着,眼神呆滞地看着青草茵茵。你走了,我怎么办?你走了,走得那么决绝,没有留下一点痕迹。为什么不带我走?无论天涯海角,我都愿意啊!她想着,恸哭着:“江木泽!为什么啊?我爱你!我会等你的!无论多久,我等你!”
一周后,周末的中午,李琳坐在玉律公园那棵大树下,认真地织着围巾。这是要送给他的围巾,还没织好,他就走了。不过没关系,她很坚强,她坚信他会回来,即使不知道多久!但是她要时刻做好准备,准备好要给他的一切,等他回来!
不经意间,那个柔和的手机铃声在她面前的草地上响起了。她看了一眼,是陌生号码,不理它,反正她正好喜欢听那铃声。一会儿,铃声又响起了,她抓起手机,思索了一下,还是接听吧:
“喂,谁呀?”
“喂,您好,是李琳小姐吗?”对方是个女声,感觉有点熟悉。
“我是,你是······”
“哦,我是堂姐啊,记得我吗?”
“堂姐?”李琳想起来了,“是江木泽的堂姐?”
“是的。现在方便吗?我已到玉律广场,方便见一面吗?”
“哦,好吧,我马上来!”李琳挂了电话,小心翼翼地把羊毛线和织针放进手提袋里,向玉律广场小跑而去。
李琳走进玉律广场,看见旁边石椅上坐着的敏姐,走过去自我介绍道:“您好,我是李琳。”
敏姐看着眼前清纯简洁、美丽动人的李琳,微笑着说:“小江的眼睛真毒,竟然能找到如此人间尤物!”说着摊开双臂拥抱着李琳,“李琳小姐,你真美!”
松开后,李琳娇滴滴地说:“谢谢!”
“不要客气,咱们都是自家人了。”敏姐拉着李琳一起挨着坐下来,继续说道,“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并不是他堂姐,只是他的一位朋友,好朋友!”
“朋友?那你上次······?”李琳好奇地问。
“哦,对不起,上次是怕你误会,所以欺骗了你。”敏姐温和地说,俨然就是亲姐姐的口吻。
“哦,好吧,谢谢!”李琳心里宽慰着。
“我是广州人,你也跟小江一样,叫我敏姐就行。”敏姐抚摸着李琳的秀发,温柔地说,“这段时间委屈你了!我也是昨天才得知他走了。不过没关系,你不要担心,以我对他的了解,他肯定会回来的。只是,我不能确定要多久。如果爱他,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或许一年,或许两三年······”
“没事,我等!我发过誓,非他不嫁!”李琳睁着一双单纯的大眼睛,大声且坚定地说。
“傻丫头,不用发誓的!”敏姐心疼地把李琳搂在怀里,轻轻地诉说着,“两情相悦若是长久,并不需要什么海誓山盟,只需你们都坚信彼此,坚信会终成眷属就行!”
顿了顿,敏姐继续说道:“我和他认识六七年了,他的为人,他的性格,他的担当,我了如指掌。就在香港期间,他不允许我们接触你,怕伤害到你。那时候,他病得很重,还差点没了······”
“没了?什么意思?”李琳挣脱开敏姐的怀抱,惊讶又不解地问。
“你大概不知道,在遇到你之前,他在南昌······不说也罢,都过去了,只希望他会好起来!”
“在南昌干嘛啦?”李琳就像小孩子,不追根究底她不舒服。
“在南昌,我也是在发现他病重后才得知的。”敏姐无奈地说着,“他被某些东西压得喘不过气来,终日抑郁,最终选择了跳楼!”
“跳楼?他怎么没告诉我?”
“傻瓜,他那么爱你,怎么可能告诉你呢?但他也没有告诉我,包括亲如同胞的师弟师妹都没说。他就那样自己一个人藏着,藏到最后,想不开了,就抑郁了,就在空间里面写。那晚,我在他空间里看到这样一段话:‘感谢老天的眷顾,感谢熊大!从今往后,无论多难,我都不死了!即使沿街乞讨,我也不能枉费熊大的恩情!’然后,我开始认真地看他空间的每一条动态,其中有一条写道:‘我备好了一瓶牛栏山,不会喝酒的我,一瓶足以送走我,送我去那个无痛无苦的世界。就在这个楼顶吧!’”
李琳听着,靠在敏姐肩膀上痛心地哭着。
“琳琳,我可以这样称呼你吗?”敏姐温和地拍了拍李琳,“别哭,没事的,他挺过来了!我们都要相信他能重新站起来,到时候给你展现一个完美的夫君!”
“对不起!江木泽,我错了!江木泽!”李琳情不自禁地哭着,回忆着面试第一天她怀疑他的情景。
“别哭了宝贝!别哭,我们都要坚强,这样他才能专心地从头再来!”敏姐也已湿了眼眶,叹了口气,说出这次来的目的,“昨天,我的老师,也就是他的心理医师,跟我说‘小江走了,走得悄无声息’,我担心你会伤心、绝望,然后动摇。坦白说,如果你动摇了,他将来某天找回来,找不到你,他会再度绝望。当然,你有选择的权力,毕竟每个人都不想吊死在一棵树上······”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我等,等到死我也等!”李琳已顾不上什么淑女形象,抬手抹了一把眼泪,坚定地说,“就算这辈子他不回来了,下辈子我还找他!我要跟他在一起!”
“好姑娘,委屈你了!”敏姐再次紧紧地搂住李琳。
“没事儿,不委屈,你们都为他做了那么多,我等他几年算什么!”
“别哭了,啊!”敏姐安慰着李琳,在心里默念:“小江,希望你早点好起来,早点回来,别让这个可爱的人儿等太久!”
等,是一个渺茫的希望,是一个无止境的字。在这个高速发展极速变化的时代,谁会愿意等?看她说的如此坚定,或许真的能做到!
一阵大风吹过,卷起片片秋叶,江木泽从回忆中挣脱出来——十年了!人生到底有几个十年?
地球的转动没停过,倘若按照一天一天记,十年是多久?它不是如隔三秋,也不是三年五载,更不是随口说说的猴年马月那么简单!对于一个在等的人来说,那是艰苦且漫长的,无限的委屈与迷惘一直伴随!
但是现在的江木泽想来,好像就在昨天,只是已物是人非。他茫然地漫步在玉律公园,不知觉间已来到那棵大树下。他抚摸着强大粗壮的树干,看着他们曾经坐过的地方,缓缓坐下,掏出香烟,点燃了一根又一根。
又是一个美好的夜,星光灿烂,只是那个美好的人儿不知道在哪儿。他的脑中不断浮现着她美丽的容颜,娇滴滴的嬉笑声,调皮的嘴唇,还有那楚楚动人的大眼睛。
回想着过去的一切,他没有像十年前那样痛心疾首地出现幻觉。他清醒地知道,要再找到她的机率很渺小,这需要月老再次眷顾!他在心里祈祷着,缓缓站起身,向玉律二区走去,先填饱肚子再说。
还是那家叉烧饭,老板已经换了,看来是真的离开很久了。他点了一份叉烧饭,茫茫然地吃着。十年前的今天,他最多吃半份;今天,他吃了一份半!一碗叉烧饭,里面夹杂着多少情感?那里面有李琳纯洁的笑容,有岑砚玲无限的关爱,还有敏姐无私的爱。所以,他要吃,吃得饱饱的!
摸着鼓胀的肚子,真的吃太饱了。于是他又走进公园,一边散步一边拨通了刘经理的电话:“喂,晚上加班吗?”
“加着呢?怎么,到深圳了吗?”
“哦,那你加吧。”江木泽说着就挂了电话。
过了一会儿,他来到C厂门口对面的草坪上,远远地看着曾经的车间。灯还是亮着,里面应该还是很忙碌吧?他好想进去看看,这是不可能的,除非入职。
正在他遐想企盼间,电话响了,是刘经理:
“喂,我刚刚在开会。你到了吗?”
“没呢。不过我知道C厂门口的玉律公园有个人在等你!”
“哈哈哈!好,我马上出来!”刘经理挂了电话,快速跑出B厂。
真是老了,刘经理气喘吁吁地站在江木泽面前,二话没说就是一个抱抱:“见到你真高兴!”
“谢谢经理,我也是!”江木泽松开拥抱的手,看着刘经理,“岁月不饶人啊!看你这,鱼尾纹都出来了。”说着哈哈笑着。
“你别笑了,让我好好看看你!”刘经理一本正经的看着江木泽,“长胖了点儿,面色红润,感觉好像年轻了不少,像二十岁的小伙儿,真好!”
“瞧把你正经的!哪有那么夸张。”
他们寒暄着走进公园,在一处石凳前坐下。刘经理指着玉律一区的入口说:
“就在那里,我看见她就站在对面。然后一辆车从眼前经过,我就低头看了一下路,再抬头时她就不见了。等到绿灯,我跑过去怎么也找不到了。”
“没关系的,一切随缘吧!如果有缘有份,我相信我们能再次相见的。”江木泽坦然地说。
“好吧,看你这个状态,我心里舒服多了。”刘经理挽着江木泽的肩说着,“想当年,你师妹托我照顾你,在得知你的情况后,那段时间,真的,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我师妹托你?”江木泽惊诧不已。
“是的,自从你去香港开始,你师妹就叫我把你的工作安排到最轻松。你知道的,我作为技术经理,是没有什么权力的,能帮你的,就这些了。”刘经理略表歉意地说。
“原来是这样啊?难怪我那时候还莫名其妙地以为你脑子有毛病呢?”江木泽说着哈哈大笑起来。
“你脑子才有毛病呢!”刘经理说着,两个大男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嬉闹着。
“别闹了别闹了,说说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刘经理问。
“接下来,我准备再进一次维珍妮,看看她有没有在里面。如果没有,我直接去她老家等她!”江木泽坚定地说。
“再进维珍妮?你脑子真的有毛病了吧?”刘经理不可思议。
“这有什么,又不是没进过。”江木泽不屑地说。
“这样啊?如果真要进,那咱们一起去肇庆吧?”刘经理思索着说,“晚上开会说的就是,这边的厂区全部搬到肇庆,留一个研发部在这边。”
“我不跟你去,我进这边的厂!”
“不是,人家这边现在已经停止招工啦,你怎么进去啊?”
江木泽听完,失望地低下头,刘经理继续劝说到:“如果全部搬,那她也肯定会去的,总不能大家都走了,她自己留在这边吧?再说了,咱们一起去肇庆,这次我一定争取给你安排一个轻松的岗位,然后你就有时间去找她了。”
思虑片刻,江木泽抬头说道:“行,什么时候走?”
“刚才会上说,我们技术部先去,大概就这两天。然后人事部可能会晚一点,两三个月吧,反正春节前就会搬完。”刘经理说着,好像又想到了什么,说,“对了,他们人事部经常会带一些领导层去肇庆参观,这其中也有可能有她啊!只是不知道她,是否还单着。”
“这不重要。我只是对她有愧在心,见她一面就好。”
“你能这么想,我就舒坦了。”
“不过,我不要你安排什么岗位。我去面试,正规进去,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同意不?如果你要干涉,那我就不去了,回头我自己去。”江木泽不想再令刘经理滥用职权。
“唉!你怎么······?”
“直接说,同意,还是不同意?”江木泽坚持自己的原则。
“唉!行行行!你说的都行!”刘经理无可奈何。
“行,就这样说定!”江木泽拍了拍刘经理,起身道,“正好趁这两天,我去香港看望老师。到时间你呼我!”
“好,那就这样喽!”
江木泽想不到,当年的一切竟然都是岑砚玲安排好的,真是不枉此生啊!
去香港,首先要办签证,这要求助敏姐。在敏姐的指引下,第二天一早,江木泽来到罗湖口岸临时签证办理处。拿到证件,即刻启程。
临近中午,一辆白色卡宴停在老师的别墅前。坐在门前侃茶的老师想了几秒,对坐在旁边的老伴儿说道:“我说今天眼皮老跳,就知道有贵客吧?”说着,老师艰难地站起身,“这是岑小姐的车,我记得!”
话刚说完,只见车上下来一位西装笔挺的年轻小伙,笑呵呵地走向老师,展开双臂,紧紧的搂住还在愣神的老师。
“这是?这是,老伴儿,快,快把眼镜给我!”老师说着伸手去要眼镜。
“老师!是我,小江啊!”江木泽激动地说。
“小江?”老师颤抖着双手,终于把眼镜戴上,激动地看着江木泽,“真是小江啊?”
“是的,老师!我回来啦,我回来看你了!”江木泽热泪盈眶地半蹲着,尽量让老师能抚摸到自己的脸。
老师颤抖着抚摸着江木泽,从头到脸,到肩膀,到激动地再次拥抱:“真的是你啊!你回来啦!小江回来啦!”老师激动得热泪盈眶。
“老伴儿,快叫林姨去做饭!做玛德琳蛋糕!小江最爱吃玛德琳蛋糕了!”
江木泽扶着老师坐在椅子上,双膝着地,对老师磕了三拜。老师急忙扶起小江:
“孩子,使不得啊!”
江木泽起身,扶着老师的膝盖,依偎在老师的腿上,享受着这份久违的牵挂:“真好!回家真好!”
老师亲切地抚摸着江木泽,就像抚摸襁褓中的孩子;江木泽感触着老师带来的温暖,和无私的关爱。就这样蹲着,依偎着,无限感激!无限美好!对老师和敏姐的恩,不能用金钱衡量,也无法用言语表达!他能做的,只能把这份无私的爱,转嫁到有需要的人身上。
离开老师家,江木泽回到深圳,去银行取了一些现金,装进一个纸质手提袋中。
次日一早,他开车再次驶进深圳某区的那条小道。看着福利院里那棵已经很大的波罗蜜树,他不再恍惚,只是静静地看着,任凭孩子们闹着。片刻,在后院服侍老人的义工们出来了。一位女义工看见提着手提袋的江木泽,上前招呼道:“先生,你是?”
江木泽缓缓转过身,礼貌地说:“哦,您好!请问院长在吗?”
“哦,在里面呢!”女义工指着后院说,“请跟我来。”
江木泽跟女义工走进后院,只见白发苍苍的老院长正坐在老人群中相谈甚欢。江木泽走到老院长面前,庄重地向老院长鞠了一躬,然后才伸出右手。老院长没有认出眼前的人是谁,迟疑着起身伸手握住江木泽的手,茫然地问:“你是······?”
江木泽没有回答,微微一笑,伸手拥抱老院长后,将手中装着现金的手提袋递到老院长手中,说:“老院长,您幸苦了!这点心意,拿去给孩子们买点营养品,添些新衣服吧!”
“你是······岑小姐······”老院长想起了这是岑砚玲经常说的话,但还是记不起来他的名字。就这片刻间,江木泽已洒脱地走出福利院,开车拂尘而去。
老院长欲追,被女义工拦下:“人家已经走远了!”
“真是老糊涂了啊!我怎么就想不起来了呢?”老院长挠头努力地回忆着。
“这人好神秘哦!快看看里面是什么?”女义工对老院长说着,打开手提袋,眼神瞬间呆住了,“这么多全是现金?我看看是多少!”女义工说着就数了起来。
老院长蹲下来,捧着沉甸甸的人民币,终于想起来了:“是他?”
“三十万耶!”女义工惊呼道。
“是他!”老院长站起身,拄着拐杖快速挪步到大门外,望着他去的方向,感慨道,“是他啊!谢谢啦,孩子!”
“是谁呀?”女义工看着老院长。
“一个好人,一个好人啊!”老院长感激地说。
办完了该办的事,江木泽心里舒坦了。愉悦的心情,自然要有愉悦的人相伴!其实他很想她的,巴不得立刻马上见到她,将她紧紧地拥入怀中,融化到身体里!坐在玉律公园的那棵大树下,他的眼睛直直的注视着人事部,多么希望她现在就从那里面走出来,蹦蹦跳跳地向他跑来!他知道,难了!连她到底在不在都没法确定,只是刘经理的一句话。是啊,刘经理的一句话,只是他为自己找的一个借口罢了,事实是他早就想出来找她了!
他就这样坐着,看着,天渐渐黑了。下班的人明显少了,再也看不到当年的壮观景象。他盯着她下班的出口,目不转睛地!可是,失望是必然的,因为他根本想象不到她现在的模样——随缘吧!
随缘!是因为他变了吗?不,人的天性是不会变的。他依然怀旧,只是没有当年那样着魔了。他再次回到这里,游遍了玉律村的角角落落,走遍他们曾经谈情说爱的每一处,然后面对现实。他不会随缘的,因为那是懦弱的人的借口!他会努力地寻找,不管多久,哪怕是一辈子!对,一辈子,因为他不能枉费她的誓言,不能让她孤独终老!因为她的誓言,相信月老也不会不管不顾的!
一大早,维珍妮门口的马路上停了七八辆旅游大巴,一批又一批维珍妮的老员工们,有序地登上车。江木泽挂了刘经理的电话,迅速将车停在玉律广场外,小跑着来到C厂门口。
刘经理赶忙上前对江木泽说:“你行李呢?不会是什么都没拿吧?”
“我行李在车上呢。”江木泽说。
“你不是刚到吗?怎么在车上啦?”刘经理不解。
“哦,不是这车,在我自己车上。”
“你开车来的啊?早说嘛!”
“问题是你也没问啊。”江木泽说着笑了。
“行行,那我就坐你车去,我去车上把行李搬下来,你去把车开过来。”刘经理说着,向排在最前面的大巴车走去。江木泽则站在原地,看刘经理拿着大包小包的行李艰难地从车上挤下来。
“你怎么还在看啊?”刘经理气喘吁吁地喊着,“快点把车开过来,马上出发了!”
江木泽上前帮忙刘经理提着行李道,“车就在对面广场前,我们走过去吧。”
两人说说聊聊两分钟,就到了车前。江木泽打开后备箱,把行李放进去,转头一看,刘经理呆呆地站在旁边愣神。
“怎么啦?快点啊!”江木泽莫名其妙的。
“你这?这是岑小姐车吗?”刘经理吞吞吐吐地说着,把行李递给江木泽。
“哈哈哈!原来是,你也见过她的车啊?”江木泽爽朗地笑着,“一模一样是不是?”
“不是吧?是她的车吧!”刘经理还是难以理解。
“你看看车牌。”江木泽笑着,关下后备箱说,“看清楚了:闽J44444J,福建的车!”
“我去!连车牌都一样?”刘经理惊鄂地揉了揉眼睛,不可思议地道,“这是怎么回事?”
“别惊讶啦!上车吧!”江木泽说着就上了车,刘经理迟疑了半天,坐上了副驾驶座。
“我们兄妹仨啊,车是一模一样的,都是同一款卡宴。车牌呢,他们的是挂香港外企的专用牌,我的是福建的普通牌。牌号的末位字母,是我们的姓氏。”江木泽一边调头一边说着,“从前一样,现在也一样,将来也是一样的!”
“不是?”刘经理想了想说,“养猪这么赚钱吗?你们养猪的都开豪车了吗?”
“哈哈哈,要不你也回家养猪?”江木泽边开车边朝刘经理笑笑说,“试试看赚不赚钱?”
“我啊,这辈子都献给维珍妮了!”刘经理感叹着,“我这辈子啊,也就这出息啦!”
“怎么,对自己不满意?”
“跟你们比起来,怎么敢说满意呢?”
“话可不能这么说!每个人的存在都是有意义的,只是做的事不一样,但同样都是为社会、为人类做贡献啊!对吧?”
“话是这么说,可是像我们,哪里给社会做过贡献呢?”
“你又错了吧?你在维珍妮工作,就是贡献啦!就是你加入了维珍妮这个大家庭,跟家庭里的每一位成员一起,无数个日夜,无数次坚持工作,一直都在为社会、为人类贡献着啊!不是吗?”
“好像也是。”刘经理挠了挠头,说,“你们的思想就是不一样,我是没想到这层含义的。”
“想没想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兢兢业业,你不停歇的,一直都在认真负责的工作,就可以了,就是有意义了。”
“这就是你们作为老板的思想吗?”
“呵呵,这个也不重要。”
“看来我得好好学学了。”
“想学啊?那就回家养猪喽!”
“欸对了,你怎么会回去养猪啦?”刘经理看着江木泽自信的微笑着的脸。
“这个嘛,就是个偶然的机遇,然后就养了。”
“怎么就偶然啦?不明白。”刘经理顿了顿又问道,“那你养多少猪,才能开这样的豪车呢?”
“没多少,一百多万左右吧。”
“一百万?”刘经理惊了,“晕了,这叫没多少!那养猪场得有多大啊!”
江木泽笑笑,专注地开着车。
沿着珠三角环线跑了一个小时多,在肇庆鼎湖工业区下了高速,经过两个红绿灯,从一栋栋粉红色的大楼后面绕到前面的北一号门,就是肇庆维珍妮了。其实,不管是肇庆还是深圳,或是越南,维珍妮都是柔和的粉红色,既温柔,又壮观。
当然不是在这里下车,只是绕一圈,熟悉一下。然后继续向前面,维珍妮肇庆厂区的员工宿舍,在十公里外的碧桂园。
大约十分钟,到了碧桂园门口。待车停稳,江木泽下车帮忙刘经理搬下行李,欲告别时,刘经理叮嘱道:“周一来面试时通知我!”
“行,知道了。”江木泽敷衍着,一脚油门跑了。他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是不可能通知你的!
离开碧桂园,江木泽回到维珍妮肇庆厂区,把车停靠在离厂门较远的路边,然后在车上脱下西装,换上休闲装,徒步来到厂门口。在跟门前保安了解了招聘事宜后,即刻返回车上。在再次进入维珍妮前,他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做,那就是约见熊大。
熊大,这个广西人,才是他心中最最重要的人!没有她,他早就入土了!
江木泽坐在车上,点开手机通讯录翻找着。当年离开深圳时,所有人的电话号码都在他再次换手机时遗忘了,可以说是有意遗忘的。因为他要了无牵挂的、全身心的投入到新的征程中,方能取得最佳的成就。而当年,虽然没了联系电话,但每个人都加了QQ,唯独李琳没有,以致与她完全断了联系。现在想想,真不知道当年他是怎么想的!
找到号码,江木泽立刻拨打了过去。他把手机贴在耳边,等待着熊大接听。可是铃声都结束了,都还无人接听。于是他挂了再打,还是无人接听。他想,她可能在忙呢?那就等晚上再打也行,现在先去找住的地方吧。
吃过晚饭,江木泽回到民宿,再次拨打了熊大的电话,依旧没人接听。这是怎么回事呢?他不免担心起来。是她没存他的电话吗?如今诈骗电话那么多,不接听陌生号码是很正常的。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电话没人接,那他也无能为力啊!唉!不要再臆想了,免得又旧病复发。
现在离开养猪场了,无事一身轻,但也太无聊,只能躺在床上刷刷视频,看看新闻。直到十点多,该睡觉了,不然等下又会失眠。于是他走进卫生间,开始睡前洗漱。刚把牙刷放嘴里刷刷刷,电话响了,他不紧不慢地继续刷牙。洗漱完毕后,坐在枕边拿起电话一看,是熊大!
他赶紧回拨过去——又是无人接听?这是什么情况!他开始懊恼刚才的疏忽,但也很无奈。幸好,几分钟后,熊大终于再次回拨过来。
江木泽兴奋地接听道:“喂,是熊大吗?”
“是啊熊二,怎么突然打了这么多电话啊?”是熊大温暖的声音。
“你好吗?”江木泽想了一下,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挺好啊!怎么啦这是?说话怪怪的你?”
“我,我想跟你见个面。”江木泽有点激动,有点情不自禁,还有点紧张。
“见面干嘛呀?就这样不是挺好吗?”
“不是,我······都十年了,我觉得我们非常有必要见一面的!”看到熊大拒绝,江木泽更紧张了,因为她之前就拒绝过很多次了。
“不用,没有必要的。咱们就这样,做个简简单单的朋友,逢年过节问个好,知道彼此一直都在,都安好,我就很知足了。”
“熊大,见一面吧?见一面,让我的良心有个交代,即使今生无以报答,也要让我记住你,来生再相见啊!”屡屡遭到拒绝,江木泽心里很难过,他不明白她的用心何在?
“唉,熊二,你听姐说,真不用,好吗?只要我们都好好的,比什么都好!不管是天涯海角,只要咱们的心里都知道,在遥远的某个角落,还有一个人在关心,在牵挂。就这样,我很知足了!我知道你是个有情有义的人,你的心意我领了。就这样,以后不要再提见面的事了,好吗?”
“好吧!”江木泽深深地叹了口气,“谢谢你,熊大!”
很遗憾,始终没见到熊大,这将成为江木泽这一生最大的遗憾。他不再去纠结这是为什么,他只知道,这世界真的存在做好事不图如何回报的人!而他似乎忘记了,其实他自己也是。事实是,这类人还是很多的,他们无论做什么善事,从来不留名。或许对他们来说,这种事根本没必要放在心上。也正是因为这种人的存在,我们的社会文明,包括整个人类文明,才会不断地改善,不断的进化!
行吧,不见也没关系,就像熊大说的,彼此心里知道就很好。
接下来,那就是车的问题了。上一次就因为一台笔记本电脑,差点被认为是扮猪吃老虎,这次这车更应该安排掉。放哪里去呢?当然是佛山老张家。
说走就走,第二天就来到老张家,跟老张换了车,然后开着老张的小大众回到肇庆。话说老张,其实并不老,是一个跟江木泽差不多年龄的中年小伙儿。他们在很早很早以前就认识了,是一个绝对靠谱的富二代,靠谱到钱都花不完了还开着个小大众!把车放在佛山,是最好的距离。七八十公里,有需要急用,也就个把小时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