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明听到了耳边传来的济利亚急促的声音。

    “杜明，别去，你会后悔的。”

    虽然济利亚是对自己好，杜明心想，可是眼前这些受苦的肉体可是活生生的人啊。

    什么战士与怪物的宿怨，他只是不能忍耐活生生的人就被这样杀死。

    对他而言，已经死掉的二千多人已经够多了。

    杜明贴地飞行，那颗心脏其实是高级的义体，能让他保持长久的高速运动。

    虽然他还不明白，但他已经踏上了属于战士的超凡之路。

    义体不仅仅可以是肋骨，这人造的机械可以取代原本的一切肉体。

    他如鬼魅般来到了灰袍男的面前，这颗义体心脏如一颗顶级的赛车引擎，点燃了他的整个身体！

    一刀！他切开柔软的肉，甚至没有感觉到骨头。

    是太快了吗？他心想，瞬间穿过了骨头。

    可眼前的血蛭没有停下来的意识，杜明感觉到了不对，同时闻到了一股潮湿毛巾的腐臭味。

    他下意识想吐，一低头，看到他斩下的头颅正诡异地盯着他。

    “怪物！”他心里一惊，本能似的向后跳了一步，远离了诡异的头颅。

    “你，资质不错，可惜战士们注定要死在这。”那颗头颅轱辘般打转，又重新回到原来的身体。

    “别废话，要死的也是你啊。”杜明又俯下身，双手握刀突刺过去。

    “稚嫩啊。”灰袍男突然狂笑起来，“太稚嫩了。”

    他不退反进，用身体迎接杜明的刀，杜明吃惊之余蹲步后撤，可前者来势汹汹，速度甚至比他更甚。

    “你们这没有被地面洗礼过的雏儿。”他用手握住斩马刀，油脂般肥腻的东西从切口流了出来。

    杜明放开刀，他明白眼前敌人的强大，必须和他保持距离。

    灰袍男没有急着靠近，而是像是享受屠杀的屠夫，对着待宰的猎物哼歌。

    “在地面上，｢震旦｣和｢荒｣的信徒们可不是这样战斗的”。他丢下了刀，受伤的伤口瞬间就愈合了。

    “他们翻滚起江河，用高山做武器，从身体释放的烈焰，可以有恒星的温度。”他的声音带着不屑，“可你，甚至尝试用铁片杀死一名序列八的怪物。”

    “可笑！”他带着拖影飞了过来，像是一片巨大的阴影。

    “就让我用最原始的方式杀了你吧，这是对所谓勇敢战士的恩赐。”他化作一片肉泥，包裹住了杜明。

    血蛭还在肆虐，杜明则被吞噬，执行部陷入了无底的沼泽，缓慢地等待着死亡。

    “这样也好，也许我们生来就注定要毁掉人类的希望。”济利亚解开衣服，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她身上的衣服一件件滑落，最终露出了衣物遮蔽下所隐藏的东西，致命而美丽。

    从饱满胸口到丰韵大腿，都是皮肤般的义体，散发出月色似的光泽。

    从中散发出的力量，甚至强过眼前的灰袍男子人。

    “｢震旦大君｣，您的战士在此呼唤您的名，那陷入暴徒之手的羊羔啊，我将作为您的手解救。”

    那充满花纹的义体微微翕张，像是有生命一般，她调整呼吸，发出威严庄重的声音。

    “放他出来。”

    覆盖杜明的肉泥闻之一震，从杜明身上退却，露出了紧闭双眼的年轻人。

    “呵呵，能让地面派的底牌出现，这个男人是什么角色？”灰袍男此时如一滩软泥，却又有人的五官，看起来恶心到了极致。

    “这个人，我要带走。”济利亚说，“其他的，一切按协议执行。”

    “不是过分的要求。”灰袍男说，“但我要是拒绝呢？”

    济利亚露威胁般歪着脖子，说：“那就杀了你。”

    “桀桀桀，拿走吧。”

    济利亚从背上伸出纤细的机械臂，将杜明举起，慢慢走向了逃生电梯。

    “我在哪。”杜明在灰雾中醒来。

    四周别无他物，除了一块漆黑石碑。

    像是世界上所有人都远离了他。

    远方的战斗似乎变得无限遥远，也许这里才是现实，过去只是一场长梦。

    “真安静啊。”

    他突然厌倦了人与人之间的仇恨，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去和一个陌生人打架。

    “那你有什么想干的吗？”一个旁白似的声音问。

    “还能干嘛，躺着呗。”他挪了挪屁股，翻了个身。

    “那那些让你愤怒、冲动的那些原因，也不再重要了吗？”

    “其实又管我什么事？刚才我是很急啊，但是现在这多好啊，不会有人莫名其妙来说爱我，更不会有人死，说实话我累了，从莫名其妙的地方被拉到另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我本来就是个局外人，我对他们没有责任！你明白？这里很好啊，至少不用上班。”

    杜明突然冒出一股无名火，他猛然跳起身，找到了那声音的源头。

    黑色石碑。

    “都怪你啊。”他向石碑咆哮，“本来我什么都没想的！”

    他一拳重重地打在石碑表面，激起了一串串涟漪，一些河道最底部鹅卵石般的记忆大块大块进入他的脑子。

    “回去吧，你又如何能逃避掉宿命。”

    旁白又响起了，他记起来了，是那个幽灵般的声音。

    那声音如此熟悉，他想起来了，在哪里听过的声音：

    “一个人又如何能回到过去。”

    如一道闪电击穿了他的身体，他浑身一哆嗦，像从噩梦中惊醒，抬头看到了充满奥秘花纹的穹顶。

    遍地尸山血海，怪物在肆意地爬行，红色应急灯不断闪烁。

    简直让人窒息。

    “就不能让我安稳的生活吗？”他感到怒气冲冲，浑身发烫。

    束缚杜明的两只机械臂像黄油遇上高温般融化，他掉落下来，单膝支撑立在地上。

    “好烫。”杜明呼出一口热气，“身体像是一个熔炉。”

    连济利亚都被他身上的高温灼烧到，她惊异的红色眼睛盯着这个男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只知道，这个她所宣誓守护的男人身上有她不知道的秘密。

    杜明一头黑发如火焰般飞舞，两只拳头的高温让空气都变得模糊，他只觉得自己身上有一团火，必须立刻释放出去。

    “你到底是谁！”看到如此诡异的杜明，灰袍男第一次在基地中感受到紧张。

    杜明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他经过的地面都留下了焦黑的脚印。

    执行部的人大多陷入了昏迷，只有安德烈等寥寥几人还清醒，看着这魔神般的人物走了过来。

    “冰原的大爆炸，也从中走出了一个浑身火焰的人。”安德烈的意识模糊，但他仿佛看到了二十年前的场景。

    那是一个冰冷的夜晚，地面总之那个样子，除了冰还是冰，天空永远是灰雾一般的颜色。

    安德烈和往日一样进行了怪物的清扫工作，位阶九的他在当时并不算厉害，当时地面派的核心人员甚至能达到位阶六。

    几乎能独自打断一片山脉。

    可那个凄冷的夜晚，一场爆炸，他们全死了，只有边缘的低等阶年轻人活了下来。

    安德烈永远忘不了他从爆炸中看到那个人影，像是从火焰的地狱中走出的人形。

    和如今的杜明是如此相似。

    “其实我想要的不多。”杜明轻声说，但灰袍男知道那是对他在说。

    他感到一股怪异，那声音太过平和，没有一点仇恨的意味。

    “我只是想好好活着，每天工作八小时，不用太辛苦，不过辛苦点也没什么不好，但是要有尊严。”杜明好像很认真地说着。

    灰袍男眉头紧蹙，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说这些。

    “然后，有一个妻子，不说全心全意爱我，但是会和我一起分担家务啦，一起构建满意的生活，也许晚上还能相拥着睡觉。”

    杜明甚至有点抽泣，这让灰袍男不知所云。

    “疯疯癫癫，你到底要干嘛。”灰袍男不耐烦地说。

    这句话像是重重关上了杜明卧室的门，或者随手毁掉他所满意的画。

    “我要。”那火焰般的身体终于开始止不住的颤抖。

    “把你变成灰烬啊。”

    杜明目眦欲裂，纯黑双瞳中红色的火焰让他看起来像复仇女神。

    不，是复仇男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