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天晚上10:00

    “哎呀，怎么会有官面的人，还这么大阵势。”

    在安全屋对面潜伏多时的木先生和钟馗，觉得事情有点棘手了。如果没有正规军的人，那他们怎么折腾都可以，就算是把这些地头蛇都废了，也不会有人知道。但是官军出现，两个人就要仔细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做了，毕竟现在做的是任何官面都不知道也没授权过的任务，不能给任何人口实来对他们上纲上线。

    两个人都开打手臂上的战术电脑。木先生扫视着战场，眼前的一切通过摄像头传到电脑上。木先生对着触控屏幕敲敲点点，标出了吉利安的位置，每个组织的位置范围，以及对应的首脑人物。钟馗看着自己屏幕上生成的圈圈点点，补充着线段和箭头，标出自己稍后行动的路线。木先生稍作修改。两个人通过屏幕和信息传输，完成了方案制定和对话。

    钟馗向一旁的木先生伸出手：“借我。”

    “干嘛？”木先生明知故问。

    “咱俩换。”

    “我给你打支援。”

    “你专心抓你的人。”

    “……”

    木先生对于钟馗这种趁火打劫的行为很无奈。他伸出右拳，对上钟馗的左拳。一阵热风从木先生刮向钟馗。然后，就什么都没有了。

    黑暗中的钟馗狡黠一笑，收回拳头。“他也觉得应该是双保险。”

    “滚吧。”木先生真想把钟馗踹下楼。

    钟馗戴好头套，露出两只眼睛，转了转头，没有不适，对着木先生眨眨眼。

    木先生像变戏法一样，在身前变出六颗闪光弹，整齐摆在楼顶天台边缘。木先生确定好下面地面上的情况，用最快速度拍在闪光弹上。六个闪光弹被依次打开并打飞出去，冲着下面人群落下。

    五——

    四——

    在心中默念到“三点五”，钟馗双脚一蹬，身子平射出去，飞出天台。

    三——

    二——

    一——

    嘭——

    闪光弹准时落到人群中，发出尖锐的响声和亮如白昼的强光。地上面对此丝毫没有准备的各方势力，都瞪大眼睛专注盯着彼此，这就让落到眼前的闪光弹发挥了最大的作用。一瞬间，地面上的人全都视野中一片惨白，巨大的爆炸声和强光，让人瞬间失去视觉和听觉。但还好所有人本能反应和训练成果还在，没有一个人敢贸然开枪。这时候开枪不仅会开启战端，还有可能误伤自己人。

    “不要开枪！”各路人马的头领几乎同时喊出命令。他们也清楚，此时开枪，毫无意义。

    风暴中心的突然变故，让外圈警戒的正规军士兵心中一惊。他们没有得到指挥官发起进攻的指令，只能等在外面。临时负责人听到耳机里传来的士兵痛苦的叫声，但是又没有听到枪声，觉得很蹊跷，便派了两个人潜入看是什么情况。

    风暴中心唯一躲过一劫的，是在安全屋中的吉利安一行人。吉利安本来在窗边，但是并非行伍出身的他，对于攻防和夜视之类的经验很少，所以换成保镖队长的话是可以看到对面楼上飞下来的六个奇怪的物体，但是他却毫无反应，结果和楼下的人一样，被闪光弹瞬间致盲致聋。他向后倒到屋中，被眼疾手快的保镖队长一把托住，拖到角落中。保镖队长吩咐几个人守住楼梯口，几个人守住窗口，动作之迅速，前后不到三秒钟。

    三秒钟，对于钟馗来说，足够了。

    地面上闪光弹发出亮如白昼的闪光时，计算好时间的钟馗闭上眼睛，尽可能减少闪光的刺激。也就在这时，在他身后，半空中凭空出现一团炸裂的火焰，巨响加上亮光，增加了对敌人致盲致聋的效果。而火焰爆炸产生的推力，将钟馗横着平推出去，一如计算好的，在钟馗平射出三秒之后，他借着火焰的推力，准确从安全屋窗口钻进去，迎面就是被保镖队长拖到角落里的吉利安。

    屋里的人都只觉得像是有什么东西飞进屋，因为他们能感觉到人影一闪，屋中光线摇曳，随即又被什么遮住了。但是等他们反应过来时，吉利安已经不见踪影。而那个黑影，似乎进来了，似乎又从未出现过。

    横着扑进屋里的钟馗，看到对面的吉利安，用了十分之一秒的时间确认这就是自己要找的目标，随后便在吉利安要被保镖掩到身后的一刹那，一把揽过吉利安，夹在腋下，借着保镖的命令声和吉利安手下在屋中移动发出的脚步声，双脚一点地，原路飞出安全屋。钟馗双脚在安全屋窗台上一蹬，向右窜出，瞄着刚刚和木先生确定好的目标区域飞奔过去，在那里，停着早已准备好的一辆加固防弹轿车。

    木先生和钟馗选定的位置，经过两人对地形和当地人战法的分析，是可以做到让到此的不速之客们，在这里安排较少的兵力。

    等保镖队长指挥屋里的人摆好防御阵势之后，回过头来，发现自己身边空空如也，吉利安已经不见踪影，顿时傻眼。

    “教授呢？”保镖队长一时不知道该用什么语气来询问。

    周围的人也面面相觑，他们觉得刚才进来人，但是一闪而过，他们根本没机会去思考和反应。

    保镖队长愣在原地，想不出下一步是要反抗还是逃跑，一时间呆若木鸡。

    楼下的人，虽然在一片混乱中，还好没有人开枪，所有人在眼前一黑的状态下，都握紧枪但手指远离扳机，防止擦枪走火。所有包围的人逐渐冷静下来，静静等着眼前的黑暗过去。

    刀疤脸身边就有个闪光弹爆炸，所以他受到了相对最大的冲击，也是最后恢复视力和听力的人。等到视线一点一点恢复正常，他慢慢发现，周围士兵的枪口都对准了他。他第一反应是，难道刚刚的袭击过后，所有人都被叛变了。但转念一想不可能，叛变是个很复杂的事情，不可能就这么发生。但是枪口对准自己是实实在在发生的，他一时也摸不清头脑，只能下意识脱口而出“你们都疯了，对着我干嘛”。

    有个官阶不低的军官，仗着胆子说道；“先生，您身后，有人用枪指着您。”

    什么？刀疤脸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小心翼翼转头，首先看到的就是黑洞洞的枪口。

    木先生在刚刚爆炸后的第一时间跳下来，落到刀疤脸身后，用枪指着他，等着他逐渐恢复知觉。

    校官几乎和刀疤脸同时恢复视觉，他看到一个人站在自己和刀疤脸之间，还用枪指着刀疤脸，转头对着自己笑，顿时觉得事态棘手。他对着身后的副官比了个手势，副官领命，悄声对远处的狙击手下令。

    木先生知道可能要发生什么，对校官不紧不慢地说；“不要试图联系狙击手。”

    话还没说完，远处传来一声枪响。经历过战场的人都能听出来，是射程在千米以内的狙击火力的声音。

    啪！

    木先生面前出现一个爆炸产生的火花。对着木先生射来的狙击子弹在他面前爆炸，弹片飞散，划伤了周围的几个人，包括刀疤脸。刀疤脸一捂脸，血顺着指缝流出来。

    木先生另一只手抬起，手中多了支枪，枪口对准校官的脸。

    “没必要，我问一个问题就走。”木先生对着校官友好一笑。

    木先生转头看着刀疤脸。“你是怎么知道吉利安在这里的。”

    刀疤脸如得奇耻大辱。他咬牙，吐出答案：“我们抓了个吉利安的手下。他带我们来的。”

    “那个人在哪。”木先生语速飞快。

    “你身后直走大概四百米，那栋三层红墙废弃建筑物里的一辆车里，铐在方向盘上。”

    木先生一笑，刚刚刀疤脸的回答，已经通过耳机传给钟馗。钟馗把五花大绑的吉利安扔到车里之后，正跑向下一个目的地。

    木先生需要在钟馗发动汽车之前，尽可能拖延时间。

    “三分钟，我就需要三分钟。”

    耳机里传来钟馗奔跑时的话。

    钟馗吃了两块肉干补充能量，看着被扔到后座上五花大绑的吉利安，一脸邪魅，转身离开。

    此时，钟馗耳机里正好传来木先生那边刀疤脸的声音。钟馗盘算了盘算，他现在的位置、安全屋、目标车辆，正好可以算作直角三角形的三个顶点，他要走的路程是个斜边，应该有五百米，冲起来，一个来回两分钟，解决守卫最多只能三十秒，再有三十秒富余，正好三分钟。

    打定主意，钟馗一握拳，一猫腰，向前蹿出去。

    木先生听到钟馗的行动声，知道自己需要开始拖延时间了。

    “你最好放下枪。这里这么多人，你是跑不掉的。”校官挺起胸脯，向前迈了一步，显示自己的咄咄逼人。

    木先生心中暗喜，没想到对方还在主动帮他拖延时间。“你可以让狙击手再来一枪，我们看看这会弹片会炸伤谁。”

    呯！远处又一次传来枪响。

    啪！又是同样的火花，又是同样在木先生面前爆炸，但是这次，没有任何弹片飞散。只是啪嗒一声，一坨不规则的金属块，掉落在木先生脚前。

    木先生一笑，心里盘算钟馗应该跑了一半的路程了吧。“你觉得，你的枪有用吗。”

    校官一笑，知道来了硬茬。他现在想的是，如何体面的退场。

    呯！又一声枪响。和前两枪的位置和声音大小如出一辙。

    校官心中一惊。这一枪不是他下的命令。难道有内奸暗自下令，要把水搅混？

    噗！子弹打到肉里的声音。校官身后的副官痛苦的惨叫一声，倒在地上。腿上一个伤口，鲜血流出。

    校官回头看去，心中又是一惊。子弹造成的伤口绝对不应该是那把枪的制式子弹应该造成的。这个伤口不大，没有贯穿或者爆炸，显然，对方是把子弹调整了，换成了一个在这个距离上刚好可以击伤目标但又不造成难以挽回的损伤的子弹。没有事先计算和有针对性的制作子弹，是绝对不可能完成的。但是今天的行动完全是随机的，狙击地点是随机的，自己人的站位也是随机的，如果对方可以做到这么完美，那就说明，对方完全是个狙击专家，在不到半分钟的时间里，可以发现他的人，可以找到合适的子弹和目标。那么面前的这个人，绝对是能一个人在大军乱局之中，做到全身而退的人。

    木先生看着对方，心里继续盘算。大概过了四十秒吧？

    “一个吉利安，至于要你们这么兴师动众么。”

    这个问题，和刚才的问题有关系么。校官和刀疤脸有点疑惑。但是看到面前这个人毫无表情的脸，校官和刀疤脸反应过来了。混蛋，你在拖延时间。

    木先生乐了，很明显乐了。你们现在才反应过来，太晚了，现代战争的战场上，十秒钟，就可以左右战局。木先生一点都不介意他们发现自己的目的，反正自己两把枪都指着两个大头儿呢。

    “把人给我，我问完我想要的，我就还你们。”五十五秒了吧。

    校官一挥手，示意手下对着眼前这个男人的包围圈缩小。

    手下看着男人手中两支指着两位长官的手枪，看着这个不速之客的神态自若，有点迟疑。校官看手下没反应，亲自举起手枪，对着这个拿枪指着自己男人。

    六十秒了。木先生用牙缝小声挤出两个字：“哪了。”

    对面也用牙缝挤出两个字：“到了。”

    疑似目标楼房在这一排房子的最外边，一楼有个卷帘门，没有窗，十分适合做车库，自然也适合做见不得人的事情。在刚刚奔跑的时候，钟馗就从身上的战术背心的一个口袋里，取出了个“小斥候”——一个可以用于侦查的机械蚊子，边跑边操作着探路。等到疑似目标楼房这里，斥候刚从卷帘门下面的缝隙中钻进去，钟馗看着手臂上战术电脑屏幕上显示的话面，点了点头，果然是这里。空旷的一楼里，停着一辆两厢车，周围有三个手持突击步枪的士兵，走来走去，抽烟聊天，东瞅西看。车里，方向盘上考着一个人，瘦高个子，眼神萎靡地看着车外四周，没被拷着的那只手，在车里划来划去。

    钟馗操作斥候停在车顶上，这样就能省下回收斥候的时间。当然，如果来不及，这个小斥候就会成为“行动损耗”，永远留在这里。

    远处传来脚步声，听声音，有人在往这里跑，距离二百米。

    一分二十秒。

    钟馗有大概二十五秒的时间。

    火候正好。

    卷帘门上出现一个人形轮廓，然后这个人形突然轰然倒下，门上多个人形缺口。在缺口出现的一刹那，钟馗一步突入，一挥手，车周围的三个人，像是被子弹射中一样，身子扭曲地倒下。钟馗无需验证这三个必然死透的人有多透，一个箭步冲到车门前，一拂手收回小斥候放到口袋里，另一只手一拉车门把，把整个车门扯下来甩到身后。车里的人尖叫一声，身子后缩，但是受限于手铐，也没后缩多少。钟馗掐住手铐往怀里一拽，拽断手铐，把人也扯出车外。脚步声近了。钟馗嘿嘿冷笑，把人往地上一摔，随即扛起被摔得半死不活的瘦高个，从刚刚突然被扩大的人形缺口中飞奔而出。

    身后追兵看到个巨大的黑影从门里闪出来，立刻举枪射击。子弹在黑影身后，像是碰到了硬物，发出阵阵火光，叮叮当当。追兵边追边射击，就觉得自己离黑影越来越远。追兵哇哇大叫，对着对讲机说着，让自己的同伴赶紧往黑影逃跑的方向集结。

    钟馗夹着半死不活的瘦高个，没有别的好办法，只能提气飞奔，要用最短的时间跑到停车点，开车逃离。还好这个瘦高个不算沉，也就一百多斤，不会影响他短时间内的爆发力和耐力。

    木先生听到乒乒乓乓的枪声，知道钟馗已经得手。枪战比他预想的要来得早，可见他面对的敌人里还是有些人腿脚够快，那现在肯定也有人通知大部队往钟馗撤离的方向逃跑。木先生快速盘算了一秒钟，觉得暂时还不要拿刀疤脸和校官作为挡箭牌，当然用不用结果也都一样，手里多了两个活物反倒是累赘。

    木先生笑了笑，对着校官说道：“听到枪声，你应该知道我的目的达到了。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走了！”

    木先生把枪一收，在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时，迅速在身体周围撒下六颗闪光弹。伴随着刺耳的声音和强光，木先生转身就往撤离的方向飞奔而去，与钟馗汇合。

    受了奇耻大辱的刀疤脸和校官哪里肯放走这个男人，更何况他们能来就说明和爆炸案有脱不开的关系，必须得抓回去严加审问。两人一挥手，各自的队伍跟上追赶；在木先生逃跑方向的队伍集结待命等着阻截。

    楼里的吉利安手下和楼下的小个子及手下都是同样的心情，盼望着这两伙阎王爷和小鬼把注意力都集中在这个半路杀出来的男人身上，好忘记掉自己的存在。但他们面对的毕竟是正规军和半正规军，办事有效有章法。在大部队围追堵截的同时，两小队人马，一队围住小个子这伙的几个可怜的人，一队上楼，兵不血刃把在屋里手足无措的吉利安手下围住。两队人押着两伙人率先返回。

    在前面飞奔的木先生，在道路和房屋墙壁之间蹿高蹦远。一蹦一跃间，就能够往前移动不下三五米。木先生边跑还边打碎路灯，街道上的光一点一点暗下去。很快木先生就消失在视野之中。后面的追兵，除了冲在最前面的几个人有射击面可以开枪，后面的人为避免无谓的消耗和误伤，基本没有开枪。

    而在外围负责堵截的少量的预备队，在刚刚堵截钟馗的时候，身上的武器就已经被钟馗的反击给打废，失去了攻击能力。

    眼看着追踪的目标在远处拐进房子的阴影处，追兵加快了步伐，后面也传来了隆隆的战车声音。就在追兵觉得胜券在握的时候，蓦地地上腾起一道火墙，灼热的烈火，阻挡了追兵的脚步。有几个胆子大的追兵，想要跨过火墙，结果一步钻入之后，嚎叫着跳回来，原来这道火墙比大家预想的要宽，也许只有装甲车才能带着士兵安然跨过去。

    校官和刀疤脸也赶到了，看到了滔天的烈焰，没有贸然下令穿过。在他们看来，对方既然能够准备这么完美的火墙，那应该还会有其他的陷阱等着他们。这时，远处隐约传来汽车发动机的响动，看来是目标离开了。

    “你们打算怎么办。”刀疤脸一摊手。

    “这么多眼睛呢，如实说呗。”校官一点都不感到为难。

    “能在乱军之中把人抢走，对方的身份应该很明显了吧。”刀疤脸试探。

    “嗯，所以，这是个很好的借口。”校官一笑。

    在慌乱和迷茫之中，校官和刀疤脸下令停止这场复杂的闹剧，各方收拾东西，带着抓获的俘虏，打道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