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霾骤起，不久便封锁了王城。教堂那华丽的吊灯与警灯的光芒在雾霾中依稀可见。

    “起雾了？主教，你可得让我们进去啊，主不会让我们在雾天待在室外的。”

    警长命令警员们为记者让开一道可供拍摄的缝隙。无数照相机冒出头来。它们早已饥渴难耐。耀眼的闪光灯似乎比撒旦还可怕还罪恶，以至于主教急切地命令其退下。教堂可不是供人观赏的旅游胜地。

    当然，众人对包括十二使徒在内的一切宗教叙事都不感兴趣。或者说凡是过往高尚的文化，他们都不喜欢。猎奇！猎奇！整个王城的新闻从业者他们不想看猫抓耗子，而想看耗子抓猫。

    “警长，让这群记者离开，不然我不会让你们进去的，我别着白玫瑰，而你别着黄玫瑰，他们则只是香槟色玫瑰，我们本就不应该共处一室。”

    这个时候韩星辰从墓地中走出来，加入了他们的对话。他要完成爱丽丝给他的任务。他也不确定是否爱丽丝就一定比王国警察要可信。但爱丽丝可是独立而飒爽的花季少女，她的身旁还有一位天真可爱的修女妹妹，韩星辰有什么理由不去相信她呢？而反观警长，不管面对谁，他都只是挂着一副程序式的笑脸。

    “哟？这位先生我可认识啊！你不是劳伦斯那好哥们儿吗？你和劳伦斯总是热衷于给我找麻烦。劳伦斯现在已经被我开除了，而你嘛？真可惜，我暂时动不了。”

    警长向他展示了一张辞职信的复印件，他似乎以此为傲。这可是他警长生涯上收到的第1000封辞职信了，而他总共也才当了五年警长。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劳伦斯绝对不可能自己辞职的。”

    韩星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劳伦斯怎么可能会这样做呢？他有了如此惊世骇俗的发现，不应该平步青云，升官发财吗？他的香槟色玫瑰应该变了颜色才对。

    “档案上会这么写。劳伦斯年少无知，认为自己又可以成为正义的代言人了。我辞退他也只是想让他成熟而已。我说过警察是维护宪章的，而不是维护正义的。”

    警长将那张复印纸交给一旁的警员，让他送到会计室里面当草稿纸。

    “抱歉，让我打断一下你们的谈话，亲爱的警长，这有一位记者要冲破你们的封锁了。他这么一搞，其他记者也开始跃跃欲试起来，你必须阻止他们。”

    警长派人拦住了那位打头阵的记者。其他想冲过来的记者看到之后也纷纷退回到了警察划定的区域内。

    “我凭什么帮你拦住他们？你教堂里埋这些不该死的人。如果是平时，因为你别着白玫瑰，我会尽量减缓调查速度。可现在毕竟是女王的加冕期间，王国上下都像得了花粉过敏一般敏感。这种时候就算是再敬业的罪犯也得休个假。作为警长，我怎么会允许王国最神圣的地方有杀人案没有调查清楚呢？”

    警长贴近主教的耳朵旁，轻轻说道:

    “毕竟我们可怜的小信徒们，可不愿相信自己神圣的信仰被鲜血玷污了。但是他们也会看报纸啊，科技可真令人恼火。”

    “王城里谁不知道你们警察和媒体都是沆瀣一气的。你还好意思拿这个威胁我？”

    警长不再与他废话，直接派人进入教堂墓地进行搜查。修女和教徒们落荒而逃，其忠诚之心甚至不如那些假装记者的演员。

    “你怎么敢？！别忘了，你只是别着黄玫瑰！”

    主教看着那些警员浩浩荡荡地杀进教堂。一股疼痛感从胸腔中涌出，他感觉他的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了，圣人安眠之地将要遭到玷污。

    “主教，你这朵白玫瑰是议会给神明的面子。归根到底是宪章赋予的。而我的搜查权也是宪章赋予我的。请你不要不识好歹。”

    说完警长便钻进了警车里喝茶。他有搜查权这点不错，但不代表他就要亲自去行使这项权力啊。警察署里有大把大把的警员帮他做事，不用多久，这些警员就会向他报告搜查结果。

    连主教都拦不住警察，更不用说只是黄玫瑰的韩星辰了。他趁着混乱之际，随警察一并钻入了教堂墓地。因为事前便知道密室的位置，他很确信自己可以先一步到达那里。那里的东西也可以由他带走。

    打一开始起，警长就一直关注着韩星辰，甚至在他和主教对话时，他的目光都不曾离开。

    “主教，你把我们警员看得这么紧。为什么随便就放他进去了啊？”

    警长不像是在问问题，而是在嘲笑这位连教堂门都守不住的主教。

    主教在一旁祈祷着，希望神明宽恕自己的罪行。

    韩星辰躲开警员的目光，偷偷摸摸地再次来到了密室之中。白骨堆依旧还在。却没有爱丽丝要他带回来的所谓“其他东西”。

    “其他东西？难不成是把这些尸骨带走？还是说，是我兜里的红玫瑰？”

    “不对，不对。人们只认第一朵红玫瑰。第二朵红玫瑰毫无价值。那爱丽丝要我带回来的是什么？”

    外面警员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留给韩星辰思考的时间不多了。除了白骨堆，这个密室里什么都没有，甚至连光都是外面照进来的。难不成爱丽丝这么文艺，让他把黑暗带回去？

    黑暗当然是带不回去的。没有光明哪来黑暗？在一顿好找之后，韩星辰发现下层的尸骨上零星分布着点点黑色。

    “或许，爱丽丝是让我拿这些回去？”

    韩星辰小心翼翼地将上层的白骨移开，将它们安放好后，伸手摸了摸下层白骨上的黑色物体

    “这是枯死的黑玫瑰花瓣。很细碎，以至于从远处我都看不出这是花瓣。”

    “可这又意味着什么呢？这里埋葬的本来都是一些上层人，有黑玫瑰在其中也很正常啊。”

    带着疑问，韩星辰把下层的白骨也给移开了，他想知道更深的地面能否给他答案。

    在众多白骨之下，成堆的白色玫瑰花瓣躲避着世间。但终于还是被韩星辰找到了。这些白色花瓣里，还有一半白一半红的。

    “玫瑰花瓣还能有两种颜色吗？”

    于是韩星辰从兜里拿出那朵红玫瑰与其对比。就在他拿出的那一刻，玫瑰的一朵红色花瓣便落在了地上，随之变成了白色。

    “这不可能!”

    为了验证自己是否是看错了，他人为地撕下一片花瓣抛洒至天空。果然他没有看错，花瓣一落到地上就改变了颜色。而这次它成为了黑色花瓣。

    “这些花瓣可不能让那些警察看到。”

    韩星辰将地上的花瓣尽数装在了自己的衣兜里。两种颜色的花瓣他必须重点关照。光看其他花瓣，也看不出来这里的秘密。是必须这里的土地才能使玫瑰改变颜色，还是说任意的土地都行？

    这一点他来不及验证。让这样的秘密待在警察和记者周围是无比危险的。韩星辰迅速地逃出了密室。眼前的光芒稍稍明亮之时，他才发现警长和主教就在这教堂墓地里聊天。

    “警长茶喝完了？该死，两位水火不容的人竟然会在这里聊天，还挡住了我的进路。”

    在这场聊天中，主教依旧低声下气，警长仍然趾高气昂。

    “主教，这一次教会在人民眼中可谓是名声扫地呀。”

    “已有之事，后必再有，已行之事，后必再行，日光之下，并无新事。人们忘却了神明，神明因此愤怒。这些尸骨是也是他对世间的惩罚。千百年来皆是如此。”

    “真不知道王国还留着你们这些神经叨叨的人做什么？是是是，神明在彼岸惩罚我们，但现在请让我们聊一点此岸的东西。”

    趁他们聊天，韩星辰以那些墓碑作为掩护，潜行着向教堂门口靠近。

    “此岸？什么此岸？”

    “现在是大雾天，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派手下把那些骨头全给处理了。最重要的是，我保证媒体会对此一言不发。就算有相关报告，也只会说这是一位幼稚警员，因为急功近利而弄出来的虚假事件罢了。”

    这话听着就让人气愤，但韩星辰管不了这么多了，当下他必须把这些花瓣以及这朵红玫瑰护送到妓院去。他一边观察着那两人的动向，一边在一道道墓碑中穿梭。结果一头撞向了一位强壮的男子。那位男子正是刚才带头想要冲破警察防线的记者。

    “哎呦，谁呀这是？”

    “嘘！先生，你不要慌张，我是劳伦斯。请稍微安静一下，我正在录音。”

    劳伦斯手上拿着一支录音笔。其轴带上的磁片正在循着音波而转动。不过呢这毕竟是蒸汽时代的产物，不大重视环境保护，在录音的同时还不断向外喷洒着黑色的液体。

    劳伦斯把头发染成了红色，烫成了卷发，还佩戴着一副金属单片眼镜。分明就是两个人了。他为了伪装成记者，居然下了这么大的功夫。

    “这对你有什么好处？凭你刚才的态度，就算是出现了最严重的情况——教堂被改成了工厂，你恐怕也是第一个笑醒的。”

    警长将手放在一道墓碑上，用脚踹了踹一旁的黑色玫瑰。

    “好处？能维持现状对我来说就是最大的好处了。新女王身材娇小却心比天高。她不接受辅臣的指导，想要撼动王国的传统。我们这些靠传统吃饭的人，现在可是整宿整宿地失眠啊。

    女王高贵如朝阳，她的光要照遍全王国。如果让她知道这里的事肯定会怪罪下来。对你对我都不好。”

    “行。听你说的有理有据的我就暂且相信吧。在这件事情解决之前，您和您的警员可以随意出入教堂。我只有一个要求，不要让女王把教会取缔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放心我很快就会让警员把这些白骨都给烧掉的。你可以想办法把骨灰制成肥料，增加一下教会收入，为我们的人民修缮一下安利特斯大教堂。”

    主教眉头紧皱，用沉默回应着警长。

    最终警员们还是找到了密室。大火将白骨尽数焚烧。新生白烟则被旧有的雾霾隐藏。这里的往事恐怕再也无人知晓。

    “先生，现在我们可以走了我已经录好了音并且拍摄到了他们密谋犯罪的全过程。你是跟我走，还是自己走？”

    “我要去一趟妓院，爱丽丝还在等着我呢。劳伦斯不如你也来吧？”

    “也行那该死的警长不等我准备好就把我撵出了宿舍。我现在不再是警察了，去妓院也无伤大雅。”

    韩星辰与劳伦斯，从他们之前所隐藏的草丛里，穿过墓地到达教堂门口。主教正在命令教徒们去告诉民众礼拜延迟的消息。而警长那边则是一副美好的下午茶图画。

    他们都忙于自己的事情，没人会理会这两个极度可疑的年轻人。雾霾同时也帮助了他们。看不清远方的日子令人乏味，只要不被发现，底层的警员和教徒修女们都会用睡觉来快进这段无聊的时光。

    雾霾也要求马车夫们全部休假。这点是雾霾朋友需要改善的。在茫茫大雾中行走可不是什么理性的行为。韩星辰拿起从教堂获取的一盏煤油灯，渴求这盏灯能让马车夫从天而降。

    马车夫中的蛾子寻光而来。还经常曾经做过他的车，记得他曾是一位冒险家。

    “小伙子们，你们雾天也要上班吗？那些工厂主太没良心了。哦不对，你们的玫瑰有颜色，是我整错了。”

    马车夫一向热衷于聊天，这位更是如此。

    劳伦斯不能理解他的热情。现在最重要的证据就在自己手中，警长和主教完全可能用欺诈手段将其夺走。雾霾之中，他甚至连一个小小的马车夫都不能信任了。

    “我们素不相识，你为何如此热情？而且全城我都巡逻过，怎么从未见过你？”

    “小伙子，不必紧张。你带着这么大的照相机都没有被抓着。还怕我一个小小的马车夫把你欺骗了不成？说吧，你们要去哪？”

    “妓院，去吗？”

    “那当然，只要是王城内就没有我们马车夫不能去的地方。这是我的名片，你们以后可以专雇我的马车。”

    韩星辰和劳伦斯通过马车后专门设置的小楼梯不费吹灰之力就爬上了马车。这跟之前可太不同了，他们之前要费好大力气才能爬上马车破旧的木梯子。他这辆车比王国其他马车要舒服得多。即使速度很快，他们也感觉不到任何颠簸。

    “你哪来的自信让我们专雇你的马车？”

    “我在王城内四处流窜，知道的消息很多。”

    “比如呢？八卦就算了。”

    “就比如我知道有哪一家报社愿意刊登警长与主教的秘密勾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