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世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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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朋友含冤

    在新始村,这附近唯一一家小客栈里,两位老相识正忙着在柜台旁整理着酒具,气氛中透着一丝不寻常的凝重。身材魁梧的大汉朱片,转头向一旁略显瘦削却眼神锐利的徐狗,问:“喂,老朱,听说那家伙现在跑到武扒皮那儿干活了?”

    “知道了又能怎样?咱俩能拦得住吗?”朱片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

    “哎呀,好哥哥,你就别卖关子了,朱二狗不是偷偷跟你说了武扒皮最近的那些破事嘛。”朱片故意拖长了声音,嗓音里带着几分撒娇,让徐狗气得脸通红。

    徐狗瞪了他一眼,手上的抹布在酒瓶上来回擦拭,白眼翻得都快抽筋了,最终还是松了口:“那家伙,据说叫云神,名字听着就神乎其神的。他现在住武扒皮家,说是武扒皮的远房亲戚,还是表舅,然后摇身一变成了师爷,正帮着查那县令的黄金失踪案呢!”

    “失踪案?”朱片眼珠子一转,心中暗自盘算,“他这么干,到底图个啥?难不成他说的‘敛钱’,就是指帮武扒皮找钱?”

    “八成是吧。”徐狗点了点头,眉头紧锁,随即又摇了摇头,似乎连他自己也理不清这其中的门道,“不过话说回来,云神这小子,聪明是聪明,看着也不像坏人,城府深,但是,还保留着那么一点纯真的孩子。总之就是——嗯……”

    “坏心眼?”

    “对。”

    朱片听后,不由叹了口气:“论岁数,他不见得比我大多少,但这心眼子,我是拍马也赶不上。”话锋一转,他突然眼前一亮,望向徐狗这个客栈的老板,心中有了计较,“但话说回来,上次他能帮咱们一把,已是难得的情分。咱也不能袖手旁观,我去县里看看能不能帮上忙,好歹动用下我这点儿人脉。”

    徐狗斜眼瞅着朱片,嘴角不经意间勾起一抹略带调侃的笑意:“你的人脉?自打咱们金盆洗手,你哪还记得在别处的兄弟住在哪里,你自己怕是连影子都找不到了吧?”

    朱片嘿嘿一笑,憨态可掬。

    “我有你。”

    “啧。”

    朱片脸上挨了那一记巴掌,他捂着脸,照着徐狗给的线索,直奔县城而去,心里头想着的是找那位多年未见的老友叙叙旧。这位老友如今可是今非昔比,据说在一家叫做汪兴当铺的地方工作,与县城里的各大豪族都有着不少联系,消息灵通得跟长了顺风耳似的。

    可当他走进汪兴当铺,里头那股子气派跟外头那些小铺子比起来,又没了他想象中的那般热闹。店铺里冷冷清清的,透着股子高深莫测的气息。大厅正中矗立着一面硕大无朋的屏风,把空间分隔得恰到好处。而那高高的柜台,简直像是座小山,上面开着一扇小窗,里头坐着位眼神锐利、精明强干的老掌柜,正慢悠悠地拨弄着手里的算盘。

    朱片抬头一瞧,只见一位留着八字胡、面容沧桑的老者正不紧不慢地询问:“客官,您今儿个是想当点什么宝贝?”

    朱片嘿嘿一笑,眼睛只盯着那掌柜的下巴,嬉皮笑脸地说:“老、毕、登,你这是贵人多忘事啊,连兄弟我都不认得了?”

    “啊?”掌柜的一脸茫然,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满脸络腮胡的汉子,心里直犯嘀咕:“这位爷,咱们认识吗?”

    朱片摆了摆手,手指在空中划拉了几下,笑道:“嘿,你这老毕啊,记性可真差!想当年,我还亲自送你回毕家呢,怎么现在发达了,就不认老兄弟了?”

    掌柜的脸色一沉,显然是不高兴了,随即大喊一声:“伙计,把这位客人请出去!”

    “得嘞!”从里屋窜出个伙计,作势就要上前。

    朱片见状,双手叉腰,摇了摇头,心里暗自懊悔,金盘洗手后,这些年只顾着自己,忽略了与这些老朋友的联系。要不是徐狗提醒,他还真不知道这位老友如今成了这等人物。

    “唉,说到底,还是我对不住你,老朋友之间走动少了,这情分自然就淡了。”朱片叹了口气,目光依旧坚定地望着那扇小窗后的掌柜,希望能从对方脸上捕捉到一丝往日的温情。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响起:“大哥!你怎么来了?”

    朱片猛地一转身,只见身旁站着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男人,面容虽有几分沧桑,但那双眼睛却闪烁着熟悉的光芒。仔细一看,这不是毕登吗?只是他现在胡子剃得干干净净,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了许多。

    “毕、毕登?”朱片惊讶地喊道。

    “您说的是毕登哥吧?”那当铺的伙计机灵地接过话茬,一边挤眉弄眼,一边故意大声解释道,“他啊,让我出来跟您打个招呼,说是有话想跟您私下聊。”

    朱片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故意那里面的掌柜根本不知道毕登是谁。他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故作轻松地说:“哦~这样啊。”

    那伙计见状,笑着对里面的掌柜打了个哈哈:“掌柜的,这位是我多年的老朋友,我这就领他出去,实在万分抱歉。”

    掌柜的坐在高高的柜台后,瞥了他们一眼,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屑:“这样的朋友,你还是尽早断了联系吧。还有,我这里可不是你们聚会的场所,要聚就换个地方。”

    伙计毕杨,也就是曾经朱片认识的毕登,听到掌柜的话后,只是淡然一笑,没有过多辩解,转身领着朱片步出了当铺的大门。阳光洒在两人身上,他们边走边聊,那些尘封的记忆仿佛被温暖的阳光一一唤醒,回到了那段无忧无虑、并肩作战的山匪岁月。

    “大哥,其实我叫毕雷。”走到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毕杨终于开口吐露了真相,“当年跟你上山做山匪,我觉得本名不够响亮,就改名叫毕登了,跟兄弟们联系时也一直用这个名。但在这县里讨生活,还是得用官府登记的户贴身份,所以外人只知道我叫毕雷。”

    朱片听后,心中五味杂陈,重逢确实喜悦,只是他作为大哥,竟然闹了个笑话,实在是不像话。他拍了拍毕杨的肩膀,语气中带着几分愧疚:“毕登,哦不,毕雷,这些年,你过得不容易啊。”

    毕雷的眼眶微微泛红,但他强忍住泪水,抬头望向那片蔚蓝的天空,声音有些哽咽:“也没什么辛苦的,就是肩上多了份责任。我有了个家,虽然……”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似乎在犹豫是否要继续说下去。

    “怎么了?你有家了?孩子多大了?”朱片关切地问道。

    毕雷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鼓足勇气说了出来:“孩子……不是我的,是阿普的。阿普他……已经不在了。”

    “什么?!”朱片听到这个消息,仿佛被晴天霹雳击中,他猛地抓住毕雷的肩膀,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急切,“你再说一遍,阿普他……死了?这怎么可能!”

    毕雷强忍着悲痛,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声音尽量平稳:“是的,阿普被毒死了。他的妻子,也被魏家家主的儿子强行带走,留下了一个三岁大的小女孩,现在已经快八岁了。这些年,我一直把她当作自己的女儿在照顾。”

    朱片的心被深深刺痛,愤怒与悲伤如同狂风暴雨般在他胸中翻涌。

    阿普与毕雷,两人是再熟悉不过的同乡兄弟。他清晰地记得,当两人还是青涩少年,未及弱冠之年,便毅然决然地跟随他,一同踏上了那条劫富济贫的山匪路。在那段岁月的末期,外界压力与内部矛盾日益加剧,许多人心生动摇,但阿普与毕雷却始终如一,坚定不移地站在朱片身旁,视他为最尊敬、最信赖的大哥。

    在朱片的心里,阿普与毕雷就像是他的影子,无论走到哪里都紧紧相随。虽然有时候他们的天真与稚嫩会让朱片感到几分无奈,兄弟们喜欢叫他俩为跟屁虫,但偏偏在朱片的心里,这俩兄弟是他最爱的跟屁虫……

    他紧紧抱住毕雷,仿佛要将所有的力量都传递给他:“你放心,这笔账,我朱片绝不会让它就这么算了!”

    “魏家?他们是什么来头?”朱片松开怀抱,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毕雷用衣袖轻轻擦去眼角的泪水,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魏家是启道县的第一大家族,平时行事低调,但势力庞大,深不可测。我也是经过一番追查,才意外发现他们是第一的大家族。”

    “大家族又如何?敢动我兄弟,我就要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代价!”朱片的眼神变得通红,表情决绝而冷酷。

    毕雷却摇了摇头,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大哥,我知道你的脾气,但这件事,真的不是我们能轻易撼动的。魏家根基深厚,几百年屹立不倒,背后还有更深的势力网。我不想你因为我,卷入这场无休止的纷争。”

    望着那紧皱眉头的络腮胡男人,毕雷低下了头,心中充满了对朱片的愧疚。他知道,自己这些年刻意保持距离,是不想让这个大哥因为他而陷入危险。但他又舍不得完全断绝与这位大哥的联系,这才被这位大哥找到了。他也明白,这位朱大哥,知道兄弟被欺负,一定不会放弃的。

    然而,朱片却突然笑了,那是一种胸有成竹、势在必得的笑容。

    “我有一计。”

    毕雷看着朱片,眼里闪过一些迟疑,在他的印象当中,朱片似乎从没有过这样的眼神,他的形像就像是一个莽撞的人,每当有主意的时候,通常都是骚主意。这种眼神,毕雷在以前只在他们的二哥“军师”徐狗身上看到,难道说,大哥与徐狗待久了,也变得聪明了?

    他不解问:“大哥,请问是什么办法呢?”

    朱片笑了笑,故作神秘地说:“你以为我来找你是为了什么?不过,那家伙好像有点难说话,但是,他比县里第一高手还强,应该谁也不用怕的吧。”

    毕雷眉头紧锁,疑惑地很。

    朱片见状,便将三天前那场突如其来的变故,以及偶遇那位神秘白衣男子的经过,一股脑儿地向毕雷倾诉。然而,故事讲完,毕雷的眉头非但没有舒展,反而锁得更紧了。

    正当毕雷欲开口询问更多时,朱片从他口中得知了当地县令武先忧府邸的确切位置,就二话不说,便决定即刻前往,誓要找到那个被称为“云神”的神秘人物。

    抵达武府,朱片抬头望向那高悬的牌匾,心中不禁暗骂:“真是个没心没肺的贪官!”他径直欲入内,不料却被守卫拦了下来。

    “你是何人?来武府有何贵干?”守卫的声音中带着几分警惕。

    朱片原本没料到会被阻拦,但转念一想,自己此行目的单纯,只为寻人,便强压下怒火,尽量保持冷静。他回想起“云神”那日如何肆意破坏了他家中珍藏多年的“百年糊涂”美酒,便回答道:“我是来找人的,找‘云神’先生。他毁了我家的百年糊涂酒,我是来讨个说法的。”

    “百年糊涂?”守卫闻言,一脸的不屑。其中一个大眼小眼的守卫,更是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朱片一番,见他身着粗布麻衣,甚至补丁累累,不禁嗤之以鼻:“我看,是你自个儿糊涂了吧。”

    然而,另一个守卫展现出了不同寻常的谨慎,他深深看了朱片几眼,似乎有什么念头闪过脑海,随即对同伴说:“你说得对,乡下人确实爱藏好酒,这‘百年糊涂’说不定真有其事。”言罢,他转身对朱片点了点头,示意道:“跟我走吧,我带你去见他。”

    朱片心中暗喜,暗自佩服起自己的机智来。随着守卫穿过府邸的重重门户,他们来到了一个开阔的庭院。眼前的景象让朱片颇感意外:一位体态臃肿的中年男人,正携妻带妾,毕恭毕敬地围着一个身着洁白衣裳的青年。

    “云神……舅舅,您就实话告诉我们,你给我们的那钱是什么来源?”中年男子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是!”青年回答得干脆利落。

    朱片正欲上前,这时,一个面容冷峻、身着黑衣的男子从旁走出,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朱片:“你怎么进来的?”

    朱片面对这黑衣男子,心中不禁有些发怵,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祝首大人,我是来找云神的。”

    一旁的门卫适时插话:“县尉大人,这位说是来找云神少爷讨说法的,说云神少爷打碎了他的百年糊涂酒。那我就不打扰了。”说完,便匆匆离去。

    朱片心中暗骂那门卫多嘴,同时又对祝首心存忌惮。毕竟,他曾与祝首有过交手,深知自己不是对方对手,但这份惧意更多是出于对实力的认可,而非单纯的胆怯。

    正当气氛微妙之际,那白衣少年云神注意到了朱片,微笑着向他招手:“朱片,过来这边!”

    祝首见状,默默地退回到一旁,神色平静,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

    朱片穿过人群,走过武先忧身边时,心中涌起一股冲动,想要给这贪官一记耳光,但当他看到云神时,理智又占了上风。他心中暗自揣测:“这云神八成又是仗着实力,在威胁这些人了。”

    而武先忧,面对突然出现的朱片,心中五味杂陈,眼神在云神和朱片之间游移,警惕之色一闪而过,连云神都未曾察觉……